都说林冲性格软弱,那也得看分谁。
沧州牢城营外酒店的酒生儿李小二曾在东京被林冲照顾,后来因为偷窃店主人家钱财被捉,也是林冲出面帮他免除官司,还送他盘缠。林冲算是他的恩人,照理他评价林冲该是溢美之词,李小二却对妻子说,“林教头是个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做出事来须连累了我和你。”
水浒中写林冲第一回出手是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陆谦。陆谦为了讨好高衙内,故意喊骗林冲出来喝酒,然后转身回去对林娘子说林冲突发疾病,把她诱骗到自己家,供高衙内调戏。在接到使女锦儿报信后,林冲把陆谦家打得粉碎,还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在街上寻找陆谦,没找到,在他家门前守了一晚上。
由此可以看出,林冲不是没脾气的人,只是对高衙内才下不去手,因为高俅拿捏着他的前程和未来。
金圣叹评林冲说他是“上上人物”。林冲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出场时衣着打扮得体,算得上一等人才,还在市井里有好名声,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武艺超群。
林冲的面子有了,还差点里子。林冲的父亲做过提辖,是有品阶的武官,而他的身份禁军教头只算官身并无官阶,如果想光耀门楣,林冲肯定是有压力的。
如果林冲跟他岳父张教头那样垂垂老矣也就罢了,关键他只有三十四五的年纪,这个岁数正是练武之人性格成熟又处于状态巅峰的年纪,正好干事创业。
而跟他一起长大的陆谦已经做到虞侯,高他两阶,算正式的武官身份。陆谦是什么样的人?书上说他“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约有三十馀岁”,如果禁军里只凭拳头说话,娘娘腔陆谦是真不够林冲看的。
虽然林冲起步晚,但也不是没有机会的。虽然林冲与高俅品阶悬殊,但是还是能在高俅面前挂上号的,高俅也曾把林冲和高衙内放在一起权衡过,只不过他的分量无法与高衙内相提并论。
如果不是出现高衙内调戏林娘子这幕剧本,林冲就算不去花一千贯买刀献宝,迟早有一天也会被高俅用到,混个低级武官不成问题。只可惜林冲的起点很好,却高开低走,没有按他努力的方向实现。
被关在开封府大牢里的那段时光,林冲生死未卜,大概想了很多事情。现实摆在面前,在东京高俅权势滔天,他本领再大不过是赤手空拳,根本无法与之硬刚,再说林冲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如果他退一步还有可能让高俅一方高抬贵手,还他一个禁军教头的身份,一切重新开始,他的梦想还有存在的可能,如果他宁折不降,也护不住林娘子的清白。所以,林冲在街坊面前休妻是权衡再三的结果,是一个成熟男人的隐忍,所以他还特意把“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个身份写在休书里,大概有给高俅托话求和的意思吧。
很多人说林冲休妻是他一个很大的人生污点,我觉得北宋风气相对开放,休妻不算什么大事。相传苏轼被贬海南时,将自己的一名姬妾送给梁姓友人,此时姬妾已有身孕,后来生下一个孩子成为北宋一代权宦,此人便是梁师道,也是《水浒传》中梁中书的原型。梁师道以苏轼出子自居,在得势后帮苏轼翻案,对苏家人也极为友善。还有,北宋刘娥本是银匠龚美的妻子,后来改嫁真宗赵恒,成为他的第三任皇后,留名青史。
如果林冲让妻成功,他可能沿着他爹林提辖的轨迹走下去,终老于一名低级武官,只可惜高俅那边太不解风情,非要置林冲于死地,硬生生逼出个“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天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