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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正文部分=============
《永恒之花》
“炼金师大人,关于永恒之花还是毫无头绪吗?”公爵府遣来的侍者头领小心翼翼地躬身问道。
大小瓶瓶罐罐堆满的试验台,陶罐里不知名的深绿色液体正在咕噜噜冒着气泡。有着漂亮银发的青年专注地将试管中的暗红色催化物倒入到罐子中,刚刚还沸腾的液体迅速地凝固并呈现出螺纹状奇妙纹理。青年炼金术士长长吁了口气,随后又面有忧色地抬起头看向侍者:“公爵大人的情况又恶化了?”
……
奥利维亚大陆,圣都。作为一百年来最声名鹊起的高阶炼金术士,晨风有着颀长且雄健的身形。恰到好处的棱角与深邃柔和的双眸、坚挺的鼻梁、丰润的唇构成了那白皙俊朗不似凡人的面庞,漂亮的银发更彰显着高贵与神秘。
作为一个纯正的人类,岁月留不下任何痕迹便是高超炼金技艺最权威的展现。
这已经是公爵府本月第七次遣侍者来问询,兰伯特家族最后一位旁系继承人上个月凄惨死去,意味着卢克大公爵一百三十九位后裔在一百年来全部因意外或病痛而死亡。
而卢克大公爵百年来每夜皮肤浮现的新鞭痕和溃烂,让教廷最高阶的大牧师都束手无策。经教皇大人亲自查验得出结论:这是来自神祇的诅咒。
圣阶骑士的旺盛体魄也难以抵制地狱般的痛苦与哀嚎,幸有炼金术士晨风独创的神奇药剂“幻梦”勉强维系着随时溃散的灵魂,延续至今的衰朽生命还是即将走到尽头。而最后的希望,传说中的“永恒之花”依然音讯难寻。
永恒之花……晨风在书架的一角抽出古旧的羊皮书卷,翻到已看过无数遍的那句注解:它会开在任何时间,却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它永不凋零。
——是否真的存在永恒?时空长河里似乎一切都会止于终结。
清脆的风铃声伴随着门的打开,一个黑衣黑发,裹着深色披风高高的人影出现在眼前,轻佻的声音先一步传来:“伟大的炼金师,请问这回可以给我一次幻梦吗?”
“该死!都说了多少遍,不要突然推开伟大炼金术士的大门!敲门会不会呀!”晨风瞥了一眼门口,有些气急败坏地放下手里的试管,一些黑色的液体正在滋滋腐蚀试验台桌面。
来人是个玩世不恭的英俊男子,面色有着不正常的苍白。他敲了敲桌面:“炼金师,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到访了,所以,你究竟想要什么?”声音忽而郑重:“一切公平交换。”
“我想要永恒之花!一百剂幻梦,材料我自己出。”晨风头也不抬地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试管,不同的粉末从指尖洒落与液体混合,不时有火光闪耀。
“永恒之花?”男子声调抬高了一些,懒洋洋地笑了笑,指了指不知何时被风翻开的《自然材料》书页:“幽冥花五百年一开,五百年一枯,也不过是区区一千年罢了”。“这世界上没有不会凋零的花。”他的声音带着肃穆:“一切都有终章,包括,诸神。”
晨风手上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操弄,银色的发梢剪影带来的阴翳里,眸子与表情仿佛隐匿了起来。
男子上身优雅地微微前倾,薄薄的唇几乎贴到了晨风的耳廓上:“对吗?”他又轻轻吐出两个字:“第——诺——?”
空间的一切都微微凝固。
男子自顾自地赞叹道:“多么完美的人类,这就是令人羡慕的血脉天赋‘真实的欺诈’吗?”
“好啦好啦,狡猾的家伙,差点被你骗了”男子投以幽怨又玩味的眼神:“因为我从阿努比斯那里拿来个小玩意儿。”
说罢他伸手从虚空中取出似幻似真的审判天秤。他夸张地比划道:“这次来顺道想看一看炼金师银色奇迹的灵魂分量够不够做特殊的用途,来了三次居然称错了三回。”
“只能是你了,银龙!”男子玩味地看着青年。
仍旧是沉默,只有银发微微漾动。
“哦?难道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叫你冰霜之刃?”男子邪魅地笑着:“或者,弑神者?”
——以命运为名的神祇,不过是命运驱使的可怜虫
遥不可及的空间,神国正持续发出令人惊骇的撕裂声,英灵殿仅存的数百位英灵将悍不畏死地扑上去又如蒲公英般飘落,满目一片惨烈的狼藉。众神已经尽数离去,主神殿上空汇聚的神火摇摇欲熄。
清冷的命运女神身披白纱手持权杖,站在主神殿前冷冷地看着远方盘亘的千丈银色巨龙,在纵横交错的惨烈伤痕下,那修长矫健野性的形体仿佛一件破碎后又拼凑起的艺术品,赤白的竖瞳里正荡漾开水色的火焰,獠牙泛着寒芒探出,十个长短不一的暗金色锋锐犄角流苏般往脑后延伸,仿佛戴着波浪一样荆棘皇冠。光泽在片片银色龙鳞的边缘流转。暗色的龙血大颗大颗地跌落又雾化,重新滋养着重伤的躯干。
“克罗托——只剩下你和我了。”银龙低低地狞笑着,轰隆隆的声音震颤空间,“现在告诉我,你,还能操控命运吗?”
命运女神的声音里仿佛有寒冰迸射:“黑暗的爬虫!邪恶的神逆!拨弄一次你命运的轨迹那是诸神的意愿!你这个只会倚仗利爪尖牙的野兽!”
银龙扭了扭脖子,嘴唇慢慢咧起,狰狞的獠牙一颗接一颗探出,发出的却是饱含同情和遗憾的低沉声音:“神国,碎了。神格,也破了。诸神畏惧陨落,跑了。亲爱的命运女神克洛托,我将代表命运审判你,你准备好了吗?”
“亵渎命运的魔龙!”克洛托声音愈发平静下来。布满密密麻麻数不清神秘纹路的巨大的残缺神格升起,触目惊心的裂痕遍布其上。神语低吟中,克洛托的神格飞向了众神的神火,神火汹汹冲天而起。在银龙扑来利齿咬合之际,她最后的声音响起:“以诸神意志为诅咒:命运之凋零!”
……
银龙,源于古龙族的异端,神明们最头痛的存在,爪牙是世间最极致的锋锐,乃强大和残忍、虚伪与狡诈、张扬与隐匿的集合体。最老的红龙都不愿与之为敌,高贵的金龙是他的狩猎对象,优雅白龙将其视作堕落魔龙,绿龙、蓝龙唯恐避之不及。
银龙是没有族群的稀有独行者,只有行走于黑暗的阴影龙族甘愿成为他的附庸。
“想起来了!?”男子略带兴奋地搓着指尖,迎向了那双慢慢抬起的深邃的眼睛。
银发飞舞间,第诺将最后一个盛着青色液体的试管倒进了陶罐,平静地开口了:“那么哈迪斯,我的灵魂,你开什么价?”
哈迪斯羞赧道:“秤不准。”
随即大喇喇揽住了第诺的肩膀,悲伤地道:“我还在想兰伯特家族一百多年的血泪史是怎么回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哈迪斯转而开心地拍了拍腰间黑色布囊:“不过圣阶混乱灵魂可是难得,否则再等几百年进了战神的英灵殿,又是一个难缠的打手!”
“我们是一类人!”哈迪斯抓着银发青年的肩膀真诚地他:“那些家伙高高在上太久了,银龙,你的憎恨、我的憎恨应该合为一处,用你的利爪撕开那些龟壳一样的神国,和我一起把他们全部埋葬!”
哈迪斯感受到银发青年的平静,最后幽幽地道:“我可以从冥界抽取千万个灵魂的碎片,重新拼凑复制出那个卑贱的灵魂……”
第诺看着面前这个无数记忆的窥探者,眼里第一次闪过莫名的光泽。
——克洛托陨落之时,齿轮才刚刚转动
缓缓睁开眼睛,手指抓握间腐烂且柔软的林叶如厚实的毯子,眼帘中笼罩一层淡淡的血色薄雾,高大茂密的树冠连成一片,粗壮的重叠林木着仿佛一堵错位的厚墙,远处有绿色的裙裾一闪而逝。
“真实的欺诈”在失去意识之前已发动到极致。感识、力量、生命能量甚至部分情绪一并完美封闭,银龙展现出人类的形态。
第诺感受到身体里有无数旋涡式七彩黑洞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生机,虚弱感跗骨般阵阵袭来。血脉里依然有未知潜伏着,那是他最后的绝杀。第诺嘴角微微扬起:“不知哪位神祇会率先忍不住?”
银龙不相信任何巧合。信任对银龙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无论是父母还是配偶。
第诺撑起了上半身,出声喊道:“出来吧!”等待良久,周围除了树梢鸟类挥翅的声音,一片寂静。
“这地方也有绿皮地精?”第诺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用刚好可以传播开的声音自言自语地道。他又瞬间敏锐察觉出自己状况的不对,部分情绪的封印让他感觉被磨钝了爪牙。
“咔!”远处一小截枯枝被踩断的声音,良久,似乎觉得已完全暴露,一个窈窕绿裙少女从大树后转出,面容白皙绝美却不失柔和,精致的花藤手环在藕段一样的手腕上摇曳着斑斓细碎的花朵,淡紫色长发中探出的耳尖昭示着她的种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带着羞愤。
“愚蠢的生物!”第诺颇有些烦躁。
如果说银龙是龙属中的异端,那么木精灵就是精灵族的异类。相比暗夜精灵的凶狠、血精灵的邪恶,高等精灵的骄傲,黑精灵的混乱,木精灵过度热心与善良了,就连精灵族绝美的长相模板中都带了一丝婴儿肥。
几百年来随着人类势力扩张,捕奴队的猖獗让其他精灵族迁徙绿野森林更深处,善良的木精灵们由此濒临灭绝。但再和善的木精灵也因精灵族骄傲的血脉基因,难以接受被称之为肮脏的地精。
……
数天后,“冰山先生,请喝松针茶。”清甜中带着糯糯的声音飘出天然山洞。
半个月后,离地数十丈的树屋里:“冰山先生,这些浆果有红色的和紫色的两种,让你先选吧!”
幼稚、无聊、低智的游戏!第诺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叫冰山!”
绿裙少女无辜地看着他:“可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呀。”
两个月后,第诺从树屋木床上醒转,近来他更加嗜睡,甚至记忆都开始褪色变淡。
“木疙瘩!有吃的没?饿了!”
“冰山先生,你睡醒啦!”远处传来回应,随即一双赤足在树梢间轻盈跳跃奔跑而来,绿色的窈窕身影推开门,少女将裙子兜来的蓝莓果小心地放到木桌上。带来的金色阳光透过树隙穿过木门洒落在地板上,摇曳着温暖的光晕。
第诺轻轻揉了揉眉心:“木疙瘩,你好歹也是精灵,是这片森林的主人,怎么跟麋鹿一样只吃这些?”
“冰山先生,森林没有主人,我们都是森林的一部分。”少女甜甜地笑着。
“木疙瘩,今天给你尝点新鲜的。”
第诺拨弄着石板下的炭火,指头大小球状团滋滋作响中翻滚,第诺用几百公里外偶遇人类“借来”的精盐调制,他咬开一个,外表深褐焦脆内里金黄,香气直扑口鼻。
少女有模有样学着吃了一个,眼睛瞬间瞪大。
“好吃吗?”
“香!”少女惊喜地答道:“冰山先生,这是什么果子,这么好吃!”
“这是风狼果,简单的烹饪加上精盐。”第诺随口说道。
“今天是鹰果”
“岩蛇果”
“剑齿豹果”……
几天后,绿裙少女扶在木门上,眼里噙满了泪水,她愤恨地瞪着银发青年:“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第诺拉过她的手腕,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瑶叶,这怎么叫骗呢,你看那猿猴只吃果子,剑齿豹捕捉猿猴,那么残忍地咬死。”第诺配合着龇了龇白牙,接着说:“精灵的素食源于和平善良,剑齿豹却一点也不和平,把剑齿豹当果子会拯救很多猿猴,这就是在创造和平,并不需要什么负罪感,对吧?”
绿裙少女脸上带着泪痕呆呆地看着银发青年,第一次听他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而且好像很有道理。
月色下,少女提着裙子趟过横着朽木的小溪,越过泉水悠悠的山涧,轻巧地攀爬山崖,象牙般修长双腿轻盈有力。银发青年闲庭信步地跟在身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比以前略微圆润,顺眼多了。
“就是这里啦,冰山先生!”巨大青石叠成的高高山巅,无边无际的树海在脚下起伏着地蔓延向远方,漫天星辰硕大而明亮。少女轻车熟路地坐到山崖边的青色巨石上,转头向银发青年招着手。
俩人并肩坐着,夜风时时拂过,银色与紫色的发梢偶有碰撞。
“冰山先生,你从哪里来呢?”
“天上。”
“冰山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奇葩精灵?”
第诺想起少女轻车熟路拿起烤狼腿小口咀嚼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
“其实我没那么笨,我的父母、姐姐都在跟捕奴队的抗争中失去了生命。暗夜精灵祭祀说每个人类都坏透了,但我并不那么想,就像精灵中也有堕落黑精灵的存在。”少女挽了挽发丝,明媚的眼里带着一丝哀愁,仿佛仅仅是在诉说:“精灵是森林的一部分,森林赋予我们超强感知,我就觉得你很好。”
蠢笨如猪,不可救药的圣母!第诺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双掌叠在脑后躺下。
他越来越频繁地感到身体困倦,七彩旋涡依旧坚定地吞噬着生机,已经半年多过去了,他没有等来追袭,或许是畏惧或许是知道他已无活路,命运在凋零……
明亮如灯的星辰,如诸神的凝视。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没有告别就离开,你会怎么样?”恍惚如梦时,耳边传来少女带着一丝认真的话。
第诺偏过头,迎上了一双大大的如晨露般清澈的眼睛,明亮的眼波中仿佛能看到自己的一切。几秒钟后,第诺不屑地转过头,闭上了眼,仿佛无视了这幼稚可笑的话。
良久:“找到你,然后撕碎你。”
“如果找不到呢?”
“一定会找到。”
——希望和悲伤都是树冠间投下的光
大雪纷纷扬扬笼向了广袤的森林,第诺开始越来越漫长的沉睡,漂亮银发在慢慢变得黯淡。偶尔的清醒,第一时间迎来的永远是少女关切又似乎带着委屈的目光。
透过木窗,绿裙少女坐在宽大的树干上拉着木竖琴,清亮中带着糯糯的歌声飘扬着:“希望和悲伤都是树冠间投下的光,遥远的旅人不怕重逢与告别……”
阳光与月光轮换,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又停,广袤无边的森林仿佛隔绝了烦扰。
一切都在走向终末,第诺从未想过陪伴自己漫长生命最后一程的会是眼前这个木精灵,但他感到了久违的宁静。
朦胧似雾中,有清甜的液体顺着唇角滑入喉咙,带着雨后青草与鲜花的馥郁芬芳,几近枯竭的身体迎来了久违的甘露。第诺慢慢睁开眼睛,少女明亮的眼睛里闪过掩饰不住的欣喜,人却少了些雀跃,仿佛多了些哀伤。
来到绿野森林已有一年,“真实的欺诈”是第诺最根深蒂固的屏障。少女依然明媚,偶尔的沉默却成为了一种共识。
第诺发现身体在改变,一直对抗的七色的旋涡里多了些温润的光影,在自身求生意志加持下如种子一样有着生命力,慢慢融合、吸纳着斑斓的诸神意志。
清醒的时间开始稳定。
百丈巍峨的巨树树干如同宽阔的露台,明月莹莹悬在空中,雪一样的光辉温柔地抚着森林的一切。
“远古之树的树灵被暗夜祭祀带走后,躯干留在了这里。”少女的语调温柔和缓,好看的眼睛不同以往那般明亮,光洁的赤足与小腿垂在树沿,绿裙偶尔随风漾起,像一朵花。
“银龙大人,木精灵又蠢又笨,可是木精灵却也很勇敢决绝呢,这也是为什么人类可以轻易捕捉到木精灵,人类世界里却没有多少活着的木精灵。”少女看着银发青年那俊朗得不像话的侧面,眼睛在笑声音却带着一丝哀婉:“你一直怀疑着我,对吗?”
银龙大人?终究是要来了吗。暗夜精灵女王?黑精灵大祭司?还是月神?
同为智慧长生种,任何的巧合对银龙来说都等同于陷阱。但这疏远的称呼却让第诺心头一阵烦闷。
“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那你的目的是什么?”第诺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少女。第诺信赖“真实的欺诈”,少女一直以来努力掩饰的畏惧和卑微不会凭空存在。
少女怔怔看着他:“目的吗?大概是你总让我不自觉想到,你曾面对过多少恶意,经历过多少的苦难,才对世界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每次想到那些我都好心疼。”少女看着银发青年的沉默与平静,眼神慢慢变得黯淡。
少女轻轻抱住膝盖,低声继续说:“银龙大人,我不笨的,也没那么聪明,仅仅是看到了。森林赋予的感知和精灵族超绝目力,让我看到你从天空跌落的样子,好大一只,好凶恶好可怕,但也很狼狈无助呢。”
说到最后少女又不由轻笑起来。
第诺察觉到了少女越来越明显的异样,他试着用积攒不多的精神控制“真实的欺诈”适当释放出自己的感知,俨然看到少女微弱的灵魂之火已摇摇欲灭,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下一刻,少女的额头轻轻依靠在第诺的肩头,身体随之软软瘫倒在第诺的腿上,轻得像一朵委顿的即将凋零的花。
少女努力睁大美丽的眼睛,呢喃着说道:“冰山先生,我是个只吃食肉动物的奇葩精灵,肉很好吃,但我更想以此靠近你。”皎洁的月光如同垂下的薄纱,夜风拂着少女眼里的雾气。
第诺木然地搂着少女如同雕塑,眼里似乎闪动着莫名情绪。他没想到木精灵传承里也有燃烧灵魂这样的极端秘术。一切都晚了,他想在不多的时间里听这个笨笨的少女继续说下去。
“你很强大、很冷漠、也似乎很脆弱。”少女的精神有些涣散:“我不愿看死亡离你如此之近,只有木灵髓……”
“为什么对我做这些?”第诺静静看着她。
“我喜欢你。”
沉默过后:“这种喜欢建立在你并不了解我的基础上,你凭的什么喜欢我?”第诺的语气里带起一些质问的情绪。
“喜欢不应被世俗定义,喜欢一个人就像得到美丽的珍宝,爱情是长生种生命的色彩。”少女忽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揽住银发青年脖子,笨拙又坚定地吻了上去,唇齿相接一片轻柔温凉。
少女带着羞意,眼神涣散却莫名坚定。她搂着银发少年的脸颊贴到自己温软的胸膛上:细细地问:“能告诉你的名字吗?我怕再也找不到你。”
在少女看不到的银发遮蔽下,第诺的双眼已成了暗红的竖瞳,妖冶且深邃。银龙真名被触碰意味着什么,少女似乎一无所知。
“我快要死了,请原谅我肆无忌惮。”绿裙少女的弥留气息抚慰着银龙沸腾的暴戾。
“第诺·阿尔菲努斯。”
少女的灵魂之火已完全熄灭,带着一丝微笑、失去重量的身体轻盈地如同一片叶子在月光中漂浮起来。她双手交叠在腹部,宁静安详,慢慢幻化淡去。
为了这个告别,她燃烧完了一切。
一滴晶莹的眼泪漂浮在空中,绕着银发青年缓缓飞舞,最后轻巧的落在他的胸膛,被无形的细绳穿过着,一起缓缓沉寂下去,在胸前形成一个如幻似真的泪滴印记。
绿裙少女已经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只剩木精灵对银龙强烈的眷恋与对过去的执念而凝结成的泪滴。
巨树上的银发青年呆呆地坐着,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他抚摸着胸前的泪滴印记,少女坐在树干上抱着木竖琴笑靥如花的幻影呈现。最后的声音以只有银龙能听到的方式传来:“很抱歉只能陪你走到这里,第诺。”“接受命运才能挣脱命运,一味抗争只会让你受伤越来越重。不要对命运如此大敌意,更不要抗争爱。”
自以为是!蠢笨的圣母!银发青年面色愈发狰狞而扭曲,水一样的光华从他那双竖瞳里荡漾开来,利齿探出唇外,骨节在膨胀变大,指甲也疯狂生长。
极度的憎恨、暴虐与嗜血填充银龙的胸腔,月光投映的巨大影子疯狂扭动着,咆哮着,仿佛要挣脱出来。
他憎恨诸神,“命运之凋零”不可挽回,愚蠢的木精灵只能用自己取代他。
他憎恨命运,初见便是无法更改的起点,第诺和瑶叶只能存活一个。
他憎恨“真实的欺诈”,蒙蔽了他的感识。
他要撕碎这一切……
“晶莹的泪滴”在胸前轻轻飞舞,散发着清凉的蒙蒙光晕。因甘愿奉献而产生高度活性木灵髓坚定地以温暖的力量抵消着吞噬。
少女的叹息再次响起:“第诺,我不愿看死亡离你如此之近……”
——蔑视弱者的命运,终将步入弱者的后尘
“看来你确实很在意那个卑贱的生物。”灵魂窥探者、冥界之王啧啧称奇地看着银发青年:“这报复心,啧啧,堂堂圣阶骑士、帝国大公爵因为一个小小的木精灵,整个家族都死绝了,尤其是那个大公爵,真是惨啊,灵魂都能生生搞成混乱状态,想想就脊背发凉呢。”哈迪斯夸张地拍拍胸膛,似乎受到了惊吓。
银发青年不发一言,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他内心,仿佛仍旧沉湎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你已经拿到了深海里那件父神遗物,也拿到了神圣法师塔最顶层那个关于命运的契约。”哈迪斯低沉地耳语:“你还想要什么,还想做什么?”
“堕落吧——你已经够堕落了——亡者们告诉了我很多事……”
……
“大人!在您来之前已经有十三个精灵捕奴队失踪了,树冠上找到了一些尸体碎块,大公爵第三位、第一位顺位继承人已经确认死亡!”一位笼罩在兜帽长袍中,脸色苍白阴郁的瘦高男人正低声汇报着。
圣都西北方十万公里外遥远的绿野城,来自圣都教廷的红衣大主教、大牧师、护教骑士团副团长,绿野城城主、佣兵公会会长、佣兵团长们聚集在一间颇为隐秘的地下暗殿。这些贪婪嗜血平时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此刻每人面色都被周围的火烛映衬得阴晴不定,压抑的恐慌在无声地弥漫。
角落里,身高接近于房顶的巨大惨白色皮肤的食人魔首领凶悍地撞击着铁笼,被触发的魔法闪电链抽打在身上滋滋作响,另一个笼子里三米多的青色巨魔首领蹲在一角,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每一个人。
“嘭!”酒碗顿在厚实的橡木桌面上,愤怒和不安遍布在血屠夫艾德里安粗犷又狰狞的脸上,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右下颚的深深疤痕像蜈蚣一样扭动着。暗红色制式重铠包裹下的强壮如熊的身躯忍不住微微颤抖,他感受到局面完全失控带来的潜藏危险。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敢跟公爵大人,跟兰伯特家族过不去!大法师肖恩呢?”血屠夫艾德里安阴沉地问道。
“圣都法师塔那边已经传来了讯息,肖恩大人的魂灯已熄灭。”
“绿野森林已经如此危险了吗……”暗室一片窃窃私语。
三个月后,人迹罕至的绿野森林深处。
“阴影之王迪加尔,你的勇气真是让人意外呢,你和你的族人准备尽数葬送在此吗。”大魔导师马库斯眯着眼睛,轻盈地虚立在山巅。
巨大的青石一层一层铺在脚下,马库斯脸上皱纹如刀刻般带着岁月的痕迹,镶金的黑色长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透露出神秘的威严与华贵。
月光洒落银芒,无尽的树海在脚下起伏。一千多位重盾重铠血骑士如墙般层层叠叠护在周围,六位性别相貌各异的大魔法师一字排开站在他身前。
他面对的一大片夜空呈现着不正常的扭曲。
“就为了这些卑微的蝼蚁?你能救他们的一时,还能改变弱者的命运?”马库斯扬起镶嵌着红宝石的华美秘银短杖,随意地指了指肉眼看不到的树海远际。在那里几个衣衫褴褛的树精灵正在林木间仓皇跳跃奔逃。
“弱者的命运本就握在强者的手里,供养着强者的力量,这样的道理你不明白?”
回应他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阴影龙族的族长不匹配你的正义感,不如我推荐你去教廷圣殿骑士团?”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
“啪~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忽然从马库斯身后响起。
马库斯瞳孔一缩,他猛然回头,同时几道瞬发的防御法术已经施展,他咫尺间面对着一双暗红的眼睛,正水一样在夜色中微微荡漾着银色火焰。
一位穿着白衬衫、褐色西装马甲,戴着条纹领带的修长身影,正一边鼓掌一边看着他。
银发在夜风中恣意地飞舞,俊朗得不似人类的面庞笑盈盈的,眼底深处的冷漠却如冰霜凝结。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整座山峰,骑士们个个莫名恐惧,关节疲软几欲瘫倒,大法师们心头发懵,魔法音节一时全部遗忘。
是龙威!马库斯嗓子发干,涩声问:“阁下究竟是谁?”
“强者和弱者的论调,你刚刚说的好有哲理”。青年认同地点点头,又优雅地行了一礼:“请问你还有更多的高见吗?”
马库斯强笑到:“以阁下的实力,当然明白强者是应该跟强者站在一起的,鄙人马库斯,乃圣都法师公会……”
“那么,关于弱者的命运——”青年的声音打断了马库斯,一句话到了中途嗓音慢慢转为低沉而压抑,最后成为一片轰隆隆:“在我眼里,你就是弱者呀——”
青年修长的手指指节正在变得粗大,指甲开始延长成尖利状,有寒光在流转。他弹着指甲带来“铮铮”刺耳挠心的金属摩擦声,身后升腾起的巨大银色虚影遮天蔽月,正无声咆哮。
“银龙!”马库斯目眦欲裂,不自觉低低地吼道。寒意从尾椎骨蔓延开来。另一个声音在心头泛起:“弑神者!”那是凡人与神祇的天堑。
“尊敬的银龙大人!”马库斯强忍着恐惧和触发瞬移卷轴的冲动:“请问您需要什么,鄙人一定不会推辞!”身边护卫和侍从骑士们并不能为他增加哪怕一丝安全感。
“既然如此识相,那就借你一样东西吧,还望不要吝啬。”银龙用狰狞可怖的尖爪轻轻抚摸着大魔导师的后颈,话未说完,银龙锋利的爪尖带元素激荡的火光层层破入防护,刺进了马库斯的脖颈。马库斯的双眼瞪到最大至凸起,嘴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咯咯声,在咔嚓咔嚓不断的轻响中,整条带着血丝的背脊骨已经从脖颈一节节抽出,同时抽掉的还有他最后的高贵和尊严。
银龙举着近一米长的脊骨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鲜血掩盖下,因元素之力常年汇聚冶炼呈玉一般色泽,光晕流转间蕴藏着庞大的元素本源。银龙又看向了如泥一般瘫软在地惨嚎不断的大魔导师,精致的法师袍上满是血迹与泥垢。
“一定很疼吧,你的哀嚎,好像跟在你面前濒死的那些蠢笨木精灵并没有区别呢。”银发飘飞中,银龙轻柔地问道,“还是喜欢你一开始高贵又有风度,现在你的样子,真是无趣。”
“还有你们,也一定听过木精灵的求饶,多么令人绝望的场景。”银龙缓缓环视着乌压压的人类阵列,发梢不断飘荡拂过的嘴角勾勒出诡异的弧度。
“你这个魔鬼!”马库斯咬着牙,转而不甘地哀求着:“不要杀我,银龙大人,我没有结怨于您,请留我一命。”
“好!拿了你的东西,那我就不能再杀你,不然别人会怎么说我。”银龙带着诚恳爽快地耸耸肩。不等马库斯展露欣喜的表情,银龙帅气地打了个响指,周围游曳于夜色中的巨大暗影一拥而上,随即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吞噬声和人类死前绝望的嘶吼声……
——定义高贵与卑贱是一种愚昧,神祇也不例外
圣都,炼金术士的试验室,无形的主神结界屏蔽一切窥探。
哈迪斯一边检索着记忆碎片,一边说:
“精灵女王、月之女祭司可以让你玩到腻——”
“加入我,我们一起毁灭你所憎恨的一切,干干净净——”
操弄阴谋,玩弄人心对于冥界之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在冥界之王独特韵调的低语下,银发青年肩膀的颤抖越来厉害,细碎的银发下甚至开始有抽噎的声音。
哈迪斯眼里闪过不屑:空有力量却沉溺片刻温存,被爱情抽干脑髓的银色爬虫。
但他的语调依然轻柔邪异:“你的牵绊,那个卑贱的木精灵,我可以原原本本还给你——”
“噗!”哈迪斯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呆呆的低下头,看着深深没入他胸口的银色狰狞手臂,随即又不敢置信地看向银发青年。
银发青年一边抽泣,一边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表情却依然发着抽泣声音的脸。银发青年随即止住抽泣:“我忍你很久了!”
“绝不可能!这是我的真身,我是冥界之王,你没有展露真身怎么能伤到我!”哈迪斯几近咆哮,他感受到银龙利爪对神躯的麻痹,他正在被撕扯出本源力量,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漫长岁月的认知。
银发青年嘴角带着恶意的嘲弄:“你忘了,我可是伟大的炼金术士,睁大你的眼睛再看看。”
随着极致状态“真实的欺诈”一点点撤销,哈迪斯眼角都快瞪裂:他嗅到实验桌上零散试管里残留着主神之力,不知名神秘黑陶罐里沸腾的混合神血正翻滚着七彩晶芒。陶罐下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神格碎片,一大块命运女神克洛托的神格碎片俨然在其中。神火冶炼下,诸神之血蒸腾而上,感知削弱、意识禁锢、抗性削减,极度虚弱、濒死、剧毒……无数主神血咒弥散整个空间。
银发青年缓缓从哈迪斯胸膛抽出狰狞不似人类的手臂与利爪,一团黑色的光晕被牵引撕扯出来,他龇着白色尖牙感叹:“那一战留下了足够多的好东西,我可是调制改良了上千次,劲儿很大的,几乎能赶上命运之凋零!”
“你怎么敢的?!”随着主神之心被剥离,前所未有的骇然让哈迪斯接近疯狂。
“刚刚你才叫我弑神者。”银发青年收好手里的黑色光晕,他转而看着哈迪斯,嘴角的恶意越来越深:“我说她无数次幼稚、蠢笨、低智,可从未认为过她卑贱呢。”
银发青年笑得越来越残忍:“你这种只能欺负弱小,不懂战斗的阴暗存在,又是怎么敢骂她卑贱的?”
无数记忆碎片被重新读取,哈迪斯愕然发现银龙还真的没有对木精灵用过此类字眼。
该死的、疯狂的野兽!
哈迪斯忽然明白了,圣阶骑士卢克大公爵的混乱灵魂就是一个饵,银龙从一开始盯上的就是他的真身!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哈迪斯有了悔意,他为什么要挑逗这种危险的生物。他忽然很想回家,想回到冥界最底层的冥王宫,把魔金大门紧紧关上。但他的真身依然深陷结界里的诸神诅咒泥潭。
哈迪斯随即冷静了下来:“银龙!你杀不死我!失去主神之心确实是重创,但我最多会陷入久远的沉眠,冥界会重塑冥王之心。到时候我会屠光所有的精灵,折磨他们的灵魂直至溃散,他们包括每一个瑶叶认识的人。”黑色的长袍与深色披风扭曲着光线,哈迪斯的声音变得正式而庄重:“做个交易吧,开出你的价码,一切公平公正。”
银发青年深深看着哈迪斯,笑意中越来越多不加掩饰的狰狞,仿佛有不可触碰在那一刻被冒犯。他转身走回了试验台:“你总是记不住,我可是伟大的炼金术士。”
“拓印神性,通过特殊的阵法符文识别唯一不变的坐标。”各种炼金材料在银发青年的指尖起舞,他一边讲解着:“汲阴树的根须、不死花的花蕊、冥界灵晶作为主材料加入珍稀催化剂,把刻录不死类符文的一万颗尸腐藤母体种子浸泡里面,再以龙属生命能量调制……”
完成一切后,银发青年饶有兴致地看着透明的空间容器,里面密密麻麻的尸腐藤母体种子诡异地攒动着。他继续微笑着:“伟大的冥王殿下,一万个母体将分裂数千万子体,投放到冥界,每一颗都会追踪你的神性坐标,将你当做养分。”
“还有最后一步。”银发青年打了个响指,一个高大的暗影出现在他的身侧。银发青年随意地拿起桌上的鹅毛笔在一张看似寻常的古旧莎纸上沙沙写了起来,同时说道:“与阴影龙族签订契约,投送并看护尸腐藤,以一万年为期,届时将还汝等自由。”盖上了指印后契约凭空燃烧起来。阴影之王迪加尔深深地躬身一礼,消失不见。
哈迪斯的面部表情越来越僵硬。
银发青年走到哈迪斯面前:“为什么要惹我生气?”
“等你意识苏醒,发现自己是个腐烂流着恶臭体液的尸腐藤妖,你还能不能继续阴阳怪气?”
“你会为你自己感到恶心的……”
银发青年走得更近了一些,他一边啪啪啪啪一下下打着哈迪斯的脸颊,一边一字一字轻声问:“你—现—在—告—诉—我?谁—更—卑—贱?!”
“你这个堕落的黑暗生物!阴险诡诈的魔鬼!我诅咒你……”哈迪斯被剥夺了作为一个神祇的尊严,再也无法抑制愤怒保持风度,但话到中途却选择闭嘴。
银发青年嘲弄地看着这个以阴谋诡诈和黑暗而闻名的冥界之主。
——命运之轮转
“第诺,喜欢不应被世俗定义,喜欢一个人就像得到美丽的珍宝。”水波一样的幻影中,绿裙女子正兜着浆果沿着树干奔向树屋,裙角在飘荡,淡紫色的发丝飞扬着,她的背后随之披落而来金色光影。
两百年间,“晶莹的泪滴”无数次散发出迷梦般的清凉光晕,将银龙从强烈嗜血状态拉回并恢复清明。银龙没有再杀死一位他判定的无辜者。
银龙独自站在青石叠就的山巅,依旧是在星空下的那块巨石上,无尽的树海如波涛般在眼下起伏。他的目光穿越了夜幕,璀璨的元素潮汐仿佛七彩斑斓的长河,无数的时空碎片互相激荡起浪花折射着骇人的光芒,慢慢淹没整个大陆的外空间。
漫长的岁月等来此刻,这一个月,万年一次的元素潮汐将流淌过这个位面。
他翻开神圣法师塔顶层取来的古老暗金色卷轴:《契约——命运之轮转》,这是远古时代第一位神祇为了稳固位面而和最神秘的命运意志缔结的契约。
“晶莹的泪滴”漫舞在身边,契约卷轴漂浮在眼前,横亘半空的巨大银龙边绘制符文边用神语低吟:“以主神之心为能量”“以大魔导师之脊骨为媒介”“以神器三叉戟为基座……”
“献祭我的力量”“献祭我的血脉”“献祭我的长生……”
“以银龙第诺·阿尔菲努斯之名”“以刹那为永恒……换取一次命运的轮转……”
神秘、庞大的十芒星闪耀起光芒,覆盖了整个山巅,遥远的元素长河中翻腾的时空元素形成一道蜿蜒的支流开始投向这个位面并注入到此处,同时被符文阵法和契约之力改变着形态,空中的银龙被笼罩一层神秘的光晕……
世界终归寂静。
“没有什么是永恒,就像这花儿,不过是刹那的芳华。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才有了光彩。刹那便是永恒。”键盘在跳跃,文字在一行行出现。“命运常常以枷锁出现,并带来悔恨、愤怒、不甘。能否放下你虚伪与执着,接受你的平凡和平庸?”
电脑前的阐述者第一眼看到图片场景,故事的脉络便自然浮现在了脑海。故事到了尾声再看这个场景,一切玻璃镜面般破碎,如庄生梦蝶,许多记忆开始复苏并清晰。
“挣脱命运,从来都是荆棘丛生的一条路。命运的起点既是枷锁,也是新生。”他最后写下这句话,仿佛不止为自己而说。
遥远的另一端城市,一个身影在这个故事前,抑制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阐述者远远靠在显示器投射不到的阴影里,胸前的泪滴印记一片温热。
恰好在阴影外的嘴角慢慢漾起诡异的弧度:“找到你了,愚蠢的女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