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打电话回去,才知道阿盲走了。阿盲是村里算命的老太太,小时候,我们姊妹几个常常生病,打针吃药都无济于事。每次,太婆就背着我们去找阿盲,每次一喊,病便神奇地好了。那一年冬天,流感来得特别猛烈,家里的大人与孩子都倒下了,太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煤油灯,用棉花蘸着白酒对着它施法。大堂姐说,这是太婆从阿盲那里学来的法子。太婆总有许多神秘的法术,用桑叶蒸醋,铜镜里立硬币。每当哪个孩子生病了,她总会这样一番操作,才会放心。
太婆不在家的时候,我们这些小辈总喜欢偷偷拿她的道具出来玩。记得那是一个冬至的早晨,风刮得特别猛,呼啦啦地拍打着门,好像有老妖怪出来抓不乖的小孩。我们姊妹几个围在床边,裹着厚厚的棉被,互相讲鬼故事吓唬别人。二表姐最胆大,偷偷带着我们拿出了太婆的煤油灯、八卦镜、桃木梳。我们围坐在微弱的灯火旁,闭上眼睛,把手放在八卦镜上,嘴里学着太婆念念有词。
那时我还记不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听长辈们说,要不是那天正好是节日,太婆真要把我们每人都揍上一顿。鬼神的东西,不是我们这些孩子能随便碰的。我们后来再也没有做过这样荒唐的事,甚至连提起都不曾说过。如今回想起来,他们大概早已忘了那一天,看见了什么。我却一直记得那个乌泱泱的日头,哗啦啦的风,我们几个围在煤油灯旁,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直到今天,我偶尔仍会在某个冬天,独自裹着被子,胡思乱想。现在,大概不会再有妖怪出来抓我了。似乎,很多神秘感在长大的那一刻,突然就消失了。
射手座的尾巴,你是今年的冬至。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上星座的。去小卖部买奶茶时,一定要选那款印有射手座的包装,尽管那不是我最喜欢的口味。那时,我整宿抱着笔记本研究星座配对和性格测试。一番折腾到深夜,看到某人的QQ空间时,我还拍下了一张喝奶茶的照片,原来大家都一样,喜欢深夜研究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冬至是个神秘的日子,我总觉得在这一天,不同世界的我都聚齐在了一起,才能冒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就像我已经记不清那年冬至,我们那群孩子们聊了些什么,却始终觉得那天,我们真的触碰到了什么神秘的力量。所以,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一日的呜咽风声,也许我们那天,真的启动了某种神秘的仪式,测出了自己的命运。有人说,3在数学里是一个神秘的数字,而1221这个数字,它的前两位和后两位加起来都是3,还是杨辉三角形上的第三行。我想,也许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有特别的意义吧。
我特别喜欢12这个数字,觉得它有一种特别的美感。可能是“一二三”这样念着,顺口又调皮,就像调动了宇宙的终极密码。无聊时,我会掐着自己的手指,反复数来数去。可能正因为这个习惯,让我显得有些神棍气质,才会收到那么多星座和术数的书。偶尔,我也会想,等我退休后,就去摆摊算命。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偶然,许多事情拖一拖,就成了遗憾。最后只剩下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要是她还在,我今年回家就去学算命。”其实,我和阿盲从未说过什么话,只是小时候经常生病,所以常常被太婆带去她家。也许太婆走后,关于童年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了,所以总要找些什么,寄托一下这份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