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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村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村落,村长和村里的住户都在村东,村子的最西头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姓张,里面住着一位老大爷,老大爷无儿无女,是个庄稼汉。
面朝黄土背朝天,常年的劳作,岁月沧桑了他的面孔,皱纹爬满脸庞。手是干燥的带着黄土的颜色,这是土地的馈赠。
张老汉性格很豁达,少时家里贫穷,提到村西头的少年,谁家姑娘都是直摇头,唯恐嫁过去三天饿九顿。在小山村里日子过得不容易,也有贫穷的人,为了繁衍下一代,走旁门左道。但张老汉心好,虽然媒婆见到他都会避着走,但他依旧不恼,守着他的那片地,紧巴巴地过着生活。
他最喜欢的就是丰收的季节,将田里多余的产物卖出去,换来的钱被他一张一张地叠起来,用手绢包好,藏在床底的夹层里。张老汉也幻想着好日子,每当此时就掏出手绢数一数他的钱。
在这个家里,与张老汉最不搭的就是这块手绢,但张老汉对这块手绢格外珍重,手绢原本也不是张老汉的,手绢的主人是张二丫。
张二丫在家里不受宠,但她家在村东头,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里,张二丫家的条件已经不错了,全家孩子都上学,这对于山村来说就是难能可贵的。
他们相遇是在一个雨天,那天一场暴雨,来得又急又大。张二丫骑着自行车放学回来,转动车把时一个没打稳摔了出去。车半悬空着,横在沟旁没有掉下去,张二丫却随着惯性掉到沟里。
倾盆大雨,淋得张二丫又湿又冷。脚下的沟里还都是泥,张二丫想顺着沟上去,但沟里没有可以让她抓得住的植物,仅有的植物也是小草,扎根不深,经不起她一个人爬上来。
张二丫在沟里呼救,被路过的张老汉听到。那时的张老汉也只是个少年,见到沟下有人,先是把自行车推到离沟更远的地方,以防它也掉进去,又跑到远处,用手里的镰刀连着割断好几个粗的藤蔓,将藤蔓拢在一起,见雨没有小的趋势,顾不得编,用力往两边扯,没有扯断,就把藤蔓顺到沟里了。
张二丫看着瘦,但早已不是幼童,而是个小姑娘。张二丫刚借力往上爬的时候,他低估了二丫的重量,被拽得踉跄几步,手也被藤蔓划出了血。
好在藤蔓够长,他把藤蔓绕着手掌缠了一圈,才重新拽掉到沟里的二丫。雨天本来就湿滑,沟里的张二丫手上能借助藤蔓往上爬,但脚下却需要找到坚硬的踩点,一个不留神,脚下的石头有所松动,而且也跟着往下滑了一些。幸好抓住了藤蔓,没有又掉回去。
老张感觉到藤蔓被狠狠地往下拽了,他也被拽得往前走了一步,幸好在手心缠得结实,这才稳住。
有过这惊险的一幕,老张朝沟里的张二丫喊话,确认二丫安好,这才接着往上把二丫拽出来。两个人都稳住心神,二丫从沟里出来以后瘫坐在地上,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样的暴雨天,此处无人出没,没人知道她掉在沟里,等到有人发现时,她还有没有命都不知道。
二丫一身狼狈,男女有别。老张家里一贫如洗,老张是往家里走,路上下起了大雨,出门时也没带伞,身上也没有毛巾可以给二丫。老张没好意思看,只得垂着头,把缠在手心的藤蔓解开,丢到一旁,叮嘱几句诸如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要往家里赶。
刚要走被身后的二丫叫住,二丫心细,看到藤蔓上有红色,知道应该是老张的手破了,就把手绢递过去,留给老张包扎一下。这是最普通的手绢,没有什么印记,老张推辞不过就接下了。
多年过去,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他们两个再也没有接触过。
再次听闻,是老张种地回来时,听到地头上有婆子闲聊,说起张二丫大出血走了,临终时生的是个女孩,男方家里觉得不吉利,想把孩子丢了。
二丫家里刚看中的是大丫和家里的小弟,二丫居中,没有他们家第一个孩子让家人欣喜,也不是男孩儿让家人期待。所以二丫的孩子,他们家里人也不准备救。
已经成为张老汉的老张,连锄头都忘了放下。抬腿就往家里跑,拿上手绢就又赶去二丫家里。他想着手绢里也攒了些钱,一个奶娃娃他是可以养活的,这是二丫的孩子,是一条生命,他不能看着她没了。
他到二丫男人家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指着男人久久说不出话。男人目光躲闪,若有所思。
最终张老汉说出口:“这一辈子俺没有孩子,你不要,那给俺,俺养。”
说完他便把手绢里的钱掏出一大半给了男人,抱起床上的奶娃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