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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新与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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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大吉大荔
  1楼 狼埔  7帖  2024/2/1 10:34:22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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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与旧】将军  发帖心情 Post By:2025/1/25 23:45:44 [显示全部帖子]

“独孤求败”死了。
在新冠疫情解除封控后的那个冬天,人们陆续走出房屋,走上街道,商场里的扩音器传来喧闹嘈杂的广告语,大家依旧习惯带着口罩,默不作声地挑拣食物。我陪着父亲,在超市里买了个果篮和一些烟酒,去吊唁他的一位老友。
“独孤求败”是他的自称。他本姓刘,我喊他刘大爷,直到他去世后,我才知晓他名叫刘建安,是新亚纸厂的一名退休工人,业余爱好是下象棋,自认为象棋水平打遍天下无敌手,是以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霸气的名号。
他的棋友们,包括我的父亲在内,平日里都喊他“刘一招”。这诨名的来历也与象棋有关,他会摆一盘残局,几十年来吊打了县城很多象棋高手,一招鲜,吃遍天。我不懂象棋,与象棋最大的缘分,就是小时候每到饭点,去刘大爷摆的棋摊上喊父亲回家吃饭。
棋摊总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哪怕是寒冬腊月,最里层也是暖和的。刘大爷总是岔开腿,左胳膊肘撑在腿上,手里盘弄着被他“吃”掉的棋子,右手提拎着一个保温杯,伏着身子审视着棋盘,颇有面临沙盘、指点战场的大将军架势,尤其是将军叫杀时,木质棋子“啪”地一声重重摔在棋盘上,口中还要大喝一声“将”!
父亲则与之相反,喜欢并拢着腿,双手抱怀,坐的笔直,轮到他下棋时才将身子微向前倾,挪动棋子时也是轻拿轻放。因为是教师出身,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很有儒将风采。下到得意的一步时,就将眼镜摘下来,用衣角擦拭着镜片,露出大局已定的笑容。这笑容也是刘大爷最不乐意看到的,总说父亲“憋着坏笑给我挖坑,等着我往里跳”。
两人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下棋下到入迷时,自然是我一个小辈喊不动的,敷衍我的话,也是惯用的那几句。
“下完这盘就走,你爹他撑不了多久啦!”
“我才刚坐下,跟你妈说声,到时候就回去了。”
我只得乖乖蹲在棋盘边,玩他们被吃掉的棋子。直到母亲也气冲冲地过来喊人,那才是真的是“到时候”了。
如今街边早已没有了聚集人群的象棋摊,甚至在新冠疫情前就绝迹了。解除封锁后,人们似乎仍习惯待在家里,父亲手机里装了一个“中国象棋”APP,却也没当年那股痴迷的劲儿。
从超市出来,开车路过一家白事店,买了一个大大的花圈。父亲感慨道:“如今挽联都成机器打印了的,这不胡弄鬼吗?”又想要买些鞭炮,却被告知有关部门施行环保禁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店里的鞭炮都被没收去了。父亲听了只得作罢。
到了灵堂前,递上花圈,份子钱上了账桌,桌上还有个大大的支付宝付款码,又引得父亲一阵摇头叹息,总觉得不够庄重。亲朋鞠躬,家属还礼,此间事了,再无挂碍。
临行前,忽听灵堂里传来一阵噼啪的鞭炮响,随即是一阵呜咽的假哭声,在鞭炮声的掩盖下似有若无。
“不是不让放炮了吗,他们在哪儿买的?”我随口问道。
“那自然有各自的门道。”父亲边回答着,边从后备箱的一个黑色塑料袋子里拿出了几个“震天雷”,蹲在路边田埂上,用烟点着了往空地一扔。
“砰!砰!砰!”如同炮响,民间火力果然不俗,仿佛在对着老天爷大喝着“将军!”。父亲把未燃尽的烟含进嘴里,又露出了那种刘大爷最讨厌的笑。
“这才对嘛,老刘生前就最爱热闹,管管管,管他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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