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草儿 躲在夏天浓密的阴凉里,只不过一个昏匮的小盹,睁开眼时,草儿就不见了。 草儿不见了,天空地旷,我四顾茫然。 秋风袭来,瑟瑟抖动的枯叶间,再也寻不到那抹青翠的身影,轻易就走进我的心底,叩响我梦的门楣;再也看不见那条被碧草染得青绿的白色纱裙,若我心旌风中曳曳摇动;再也看不见见璨若星子的明眸,在秋波绿水间流转着千年不变的情愫;再也看不见那捧在手心里的晶莹,滚落到君心的明珠双泪;再也看不见拨动心弦的纤指,轻拢慢捻时就挑起一川烟雨;再也看不见一头浓密的青丝丝缎般垂在颊边,遮住轻启的欢颜。 草儿,你去了哪里?日历牌上,我一页页翻,寻找那些逝去的光阴。寂静的夜里,伴流岚沙沙听你浮红掠影间轻歌慢吟。缥缈着,已过了一生;似水流年间,追时光促促闻你天涯隔壁但笑不语。恍然时,已隔了一世;明媚的秋光中,随流水叮叮望你水青小榭中小憩低徊,遥迢地,木兰舟催发,载你去去千里烟波浩淼。 暮霭沉沉,骤起的江湖烟雨,染上你明媚额间的时光。有长裙曳地时的红妆素裹,亦有青衫罩头时的洒脱;有掬水葬花感怀风花雪月时的情致,亦有执刀行走的胆战,以及杀伐谈笑间手起刀落。之后便是长久的沉寂,沉寂在时光的深处。若这风波不起的秋泓,沉寂在属于自己的河床里,赶在下一场潮汐来临之前,悄悄地,悄悄地蛰伏在夏之末,秋之初。 可是我这里已经是冬天了,季候风送来这一季的寒流。早已不见生机勃勃的草儿,早已看不到你长袖飘飘,一个人的舞蹈。花褪残红,抱枝而香的菊英终也敌不过时光的搓磨,在枝头慢渐枯萎。然而满目的霜白,却无端让我想起风过时的绿波荡漾,想起那抹染着绿意的素白身影,想起绿鬓如云、想起纤指若葱、想起白衣如雪,想起落英缤纷断红零落里那一声悲鸣。 如中了巫师的咒语,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因你的不在而开始沉睡,包括思想,都沉入一场漫无边际的冬眠。 既然醒着看不到你,就让我到梦里去寻找你的踪迹吧,草儿。 就算是在梦里,也依然保留着有你时的记忆。 青石溪,桃叶渡,你是否还藏身于那草长莺飞的江南古韵里,朱唇轻吐,就是一场盛世繁华;长剑舞动,就是满树梨花。草儿,你是否还挟一卷书,徜徉在长亭古道上,送西风渭水,看一看水小七,望一望长安叶落;草儿,你是否还在你的天涯,我的隔壁里,低声慢吟,舞诵那一曲曲离歌。 鱼鱼说想她的小娘子了,小牛说看不到草儿的黑咕隆咚的冲天炮,而我,只能俯身大地,想从泥土中寻你的一线踪迹,然而只有枯萎的根须以及黑色的泥土;我仰头向天,欲问南飞的雁子,看到草儿去了哪里流连?可是除了流云淡淡,就是淡淡流云。 我逆着时光,溯流而上。我看到你穿着花布衫,打着油纸伞,巧笑如花,款款走在青石小巷里。咚咚咚的脚声提醒着我,你正在远去。 我伸出手——然而我只是一缕风,任你穿行而过,却牵不起你的手臂;我只是一丝雨,飘落在你发间,却无法阻住你款款而行的脚步。风的发尾我的指端留下木樨的清香,你渐渐隐没在江南的烟水云树间,去到雨霖铃寒蝉凄切的秋天,我却被隔在时光以外的地方,被冷藏整整一个冬季。 将自己蛰伏起来,沉浸在绵绵的梦境里,期待着黄莺儿飞、草儿再来的那一刻。 那时候我能找得到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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