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一部心外科医生的电视剧。
其中一集,一位心外科的退休老院长心脏长了肿瘤,它没有选择当地最好的、也就是他原来所在的医院动手术,而是,跑到临近的医院,找一位在国外行医多年回国的女医生作为主治医生。
曾经的老院长医术精湛,德高望重。终身未婚,无儿无女,一生都献给心脏外科,在他手上,成功做过许多高难度的心脏手术,当然,也有过手术失败的例子。临上手术台前,他对他的主治医生说,这么多年,想得最多的,是在他手上逝去的生命。
年轻的女医生回答说,我就从来不会这么想。每次在自己手上逝去的生命她都会强迫忘记,把大脑格式化,作为外科医生,不做到铁石心肠,会被内疚感生吞活剥。
手术的过程很顺利,老院长的肿瘤长在背部,所以,她采用的是难度最高的自体心脏移植手术,即将整个心脏摘下剥离肿瘤再装上去。缝合后心脏即开始工作,遗憾的是,由于病人对鱼精蛋白(肝素拮抗剂,用来中合手术当中给病人使用的肝素,可以使病人血液回归正常的凝血状态)过敏,最后抢救无效死亡。
这不是医疗事故,而是意外。
我想,饶是再理智,这位女医生也不再能将这次手术失败过程格式化了。
老院长虽然无儿无女,却有两位视若儿子的学生。他们已经是那所医院最权威的心外专家了。他之所以不愿意在原来的医院就医,就是不愿意他的弟子被迫站在手术台上给他动手术。他不愿意给弟子出难题,作为最权威的心外科医生,老院长知道自己手术的难度。
当女医生和前来询问恩师手术过程的其中一位弟子复述手术过程时,他泣不成声。
我也是。亲眼目睹亲人的生命在眼前流逝,心脏的疼痛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我以为,他的弟子会和别的大多数家属那样来问责,好在不是。他只是一遍一遍要求主治医生重复手术过程,以此强迫自己承认老师确实是永远走了。这个处理真的比大闹一场更具有悲剧色彩。
最后,几位医生包括老院长的弟子扶着他的遗体接回他自己的医院,没有葬礼,老院长早就交代要捐献遗体供医学研究。当他们整体身着黑色西服扶着手术车将遗体移出来时,有个细节,手术车快到门口时,为了不让轮子与门口的轨道产生磕碰,他们是用手抬高整个灵车出去的。
只有最爱的人,哪怕他已经失去生命了,也是不愿意让他磕着碰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