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知处
有一柄剑,叫含光。
师父让我寻找,在山的另一边,有一种矿。
其色艳红,是铁的浮光。
以此铸剑,至钢,却又至柔。
小时的我,无法理解。
为什么远在江湖一隅的安静角落,还需要一把这样的剑。
小时的我,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至钢却又至柔。
鲜血是最好的答案。
血雾喷薄,便掩住了月下含光的凌厉。
师父传了我十九种杀招镇守春知处。
危机四伏,杀戮消弭于花圃远处。
她的花开了,没有人打扰。
夜里的弦月那样暗,却藏不住含光的杀气。
长夜漫漫,露水清凉。
我想过隐于江湖的平澹,可江湖,是条不归路。
春知处每天都在,从月升到天明。
半杯酒,是一直未解的答案,也是我活下去的借口。
她斟酒的动作很小心,小心到每一滴酒水仿佛都经过岁月的筛滤,滴在杯中。
我不知道,下一滴酒,有,还是五。
但我知道,那空着的半杯里是我的生死。
死活生,我并不想辨得那样分明。
我的含光,可照出别人眼中的恐惧
只有她,在含光如镜的身上映出目光,凝神一望,恍然前生。
师父曾说,她是将改变我命运的人 。
可命,又怎么可能由命中人来改变。
我也曾劈斩翠竹,搭一间遮雨的茅舍。
我也曾燃一炉枯木,火光炽热。
人世的种种,是可得却不可留的虚妄。
可怜至极,可叹至极。
当春知处倒出最后一滴酒,这宿命,终于走到终章。
没有人可以篡改别人的命运。
春知处也不例外。
可在我这里她是例外。
含光已碎,从此世间再无似穷秋。
她不需知道,那晚我取走的那壶酒,是我留下最后的纪念。
从此默然一别,无法再见。
花圃的花什么样子,凋零枯萎也好,颜如朝霞也罢。
已成过眼云烟。
可当我听到她饮我曾饮过的酒,竟然有些心痛。
有些人,就这样安静的忘掉便很好。
为什么偏要如此舍命相随,甘饮鸩毒?
煮酒客的酒,浓烈之极。
眉间雪的毒,温柔似水。
我不知道,既是宿命,她为什么还要不管不顾地喝下。
我曾想过,没有答案。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一滴烈酒,含光不再。
不需询问,不需叙旧。
一切仍如从前。
只是我已不再是似穷秋,而她还是春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