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王思晴,曾用名朴春榭。
大概十年前,大学毕了业,三年考研,没考上。四次考公,从没进过前三。只好回到大王村做个村官。
你猜对了,我们村都姓王。
每当我站在门前出神,隔壁老王大爷便会冷不丁从旁叮咛一句:少眨眼。
他说,一眨眼,你瞧那颗杏树又老了许多。
我盯着腕表,一眨眼,一秒钟。
老王总在一年里的这个日子,爬上凳子,倚住院门口那棵杏树,锯下些树枝。
前年他还哼着歌,今年他却气喘吁吁,一边细若蚊吟:时间飞得比燕子还快,瞧瞧这树干已经长得这么壮实,都举不动了。
杏树在春风中枝叶招展,好像围在树下的孩子们笑着向空中伸出双双小手,时间也这么轻轻地跑着离去。
杏,黄了又绿,附在它躯干枝叶上的虫儿们去了又来。今年杏树特别黄,像极了年老的老王。
老王今年七十,乡下寿宴自办的流水席,从院子里排到门外池塘边。我给老王递烟斟酒奉菜,极力减少他的行动量。老王打着呵呵:俺还小,时间还长着,不必瞎耗时间在我这儿,不信你眨眨眼,我还在这儿,你吃完继续去温书,争取这回考进县上税务局。
支个小马扎,我静坐在银杏树下读书。纸页翻动,杏枝摇动,落叶筱筱,秋天了,总是这样,漫长晴好的下午便这般悄然逝去。
我也常常惶恐,有时眨眨眼都不由让我心慌。一眨一秒,再眨又是一秒。抚着胸口,似乎感受到心跳速率的衰弱。我就这样惶恐地望着天空渐行渐远的云影,体味着岁月平淡,一秒一分,一刻一时……稍纵即逝。
老王是爱笑的,但不会大笑,笑不会很大声,多数时候是无声的,譬如他看着我时,笑容一点点慢慢填满额头皱纹。他说孩子,你还不懂吗?时间太短,眨眨眼就过去了,可你现在看时间还长,但得做出对社会有用的事情,才能像村里那些有出息的人那样让后世后代都知道,都记得你,你就能和时间一样,让自己的一切都源远流长。
老王,没读过书,没当过官,没出过名,没发过财,可他说的话句句在情在理,其实就是我们村里最靠谱的文化人。
老王还对我说,孩子,尽所有可能,你得去天下各处看看,书和报纸上的、电影电视上的、那啥还有他们说的网上的,都不如自己亲身亲眼所见,年轻的时候,就要行走天下,才能长到见识。老王很后悔,他常常感叹自己没有去过几个地方。他总是呵呵一笑:孩子,再年轻四十岁,我不得乘着嫦娥号上月球?!
老王说的没错,此刻,我正蹲在纽约为你写杀贴,瞧瞧我身后的这片村子,大不大?那可是鼎鼎大名的麦哈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