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小景
“雷欧先生这个人不缺乏智慧,有勇气,眼光也很独到,他缺少的只是运气。”妮娜小姐轻叹一声,挑了下眉毛,“就个人而言,运气至关重要。”
梅兰小姐对此不置可否,她正痴迷地盯着雷欧大理石雕塑一般立体的侧脸,喃喃自语:“能拥有这样一张英俊的脸庞,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天晓得,这张脸会带来幸运还是灾祸。”
“你想说,他是红颜祸水?”梅兰小姐语带嘲讽。
“他?还差得远呢。我的小姐,你需要更开阔的眼界,雷欧先生的野心足够,但他没有运气呀。一张俊脸儿而已,要混入社交圈,名头家世可比脸蛋儿重要。何况,他的年纪也略显大了。比他年轻的一茬小伙子,个个都野心勃勃。我的姑娘,可别挑花了眼。”妮娜小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梅兰小姐转过头,神色黯淡下来,咕哝着:“好像我能做主似的,我倒是想挑挑拣拣呢!”
妮娜小姐略带安慰地拍了拍梅兰小姐的手背,低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笑而不语。
牧师冗长而令人昏昏欲睡的布道终于结束了。低沉的管风琴声响起,这琴声似乎不是在空气中传播,而是由地面砖石的颤动所发生。颤动从脚底传到人们的心头,众人不由精神一振,开始轻声跟随唱诗班的吟唱。管风琴的伴奏,像松涛的呼啸,又似隐约的海潮,一浪接一浪拍打着岸边嶙峋的礁石。
在人们的吟唱声中,雷欧先生仍然手不释卷,他看的不是唱诗本,而是一本当下流行的诗集。略微低垂的头颅,额前一缕颤动的棕黄卷发,无一不显示出这个年轻人引以为傲的英俊。
“可是,又有什么用?迷倒的不过是一群没眼界的小姑娘。浅薄又可怜的年轻人!”妮娜小姐略带醋意地在心里揶揄,同时,又感伤自己年华已逝。年轻时的自己,也和身旁的梅兰一样,在教堂里四处留心着英俊的小伙子,眼底的欣赏与爱意藏也藏不住。似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却一晃就是二十年。年轻人呀,何尝懂得年华易逝四个字。
梅兰小姐还在偷瞟着雷欧先生,暗自盘算着晚祷结束后,是否要去主动邀请雷欧先生参加自家的晚宴。于她而言,这真是大胆至极的举动,而且,父亲那边要如何解释。一个家庭教师!父亲震怒的小胡子在两腮颤动着。梅兰脑海中闪过这番情形,觉得好笑,却又立刻自怨自艾起来,父亲看中的女婿人选都要比她大一轮!
雷欧先生专心摆出读诗的造型,以最优雅的姿态,眼角余光不时瞟着那些风韵犹存而有地位的太太们,哪一个会是他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