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荷
1
前生,如天与地的距离,如海与河流的遥远,如山峦叠嶂的重重隔离。
他是高堂玉宇里,锦衣玉食,玉树临风,风雅尽显,前程锦绣的翩翩君子。
而她,是南塘柳堤边,砖瓦屋舍下,布衣荆钗,素衣赤足,采莲的女子。
静日荷塘,碧叶连天,红粉竞色,幽香清韵,满塘秀色。风轻杨柳细,燕绻芳草馨。琼宇碧如洗,清渊绿似濯。岁月正好,春色喜人。
“采采芙蕖兮,涉水濯素衣;玉立亭亭兮,扶风自生姿;盈盈嫣然兮,君子皆怜之;和风扶鬓羽,素手摘新蕖……”菱歌轻扬,婉转悦耳,萦绕于湖。布衣轻挽,青丝拂面,皓婉如玉,竹蒿轻点,小舟分花拂柳而来,穿行于重重翠色之间。
“真好啊”,一声赞叹,起自拱桥上,那个白衣细锦的青年。盈盈是他的笑意,清澈而灼热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正午热辣的阳光,穿透心的重门,直入心底。微微一笑,四目相对。从此,两心相印,相思日重,注定前世的宿缘。
只是,天与地的距离终究太遥远。隔着世俗的重山,人情冷暖如刀剑利刃,斩断互相奔赴的路途。泪落成雨,心凝成霜,四季坠入黑夜,永无光明。
从此,再也不见桥上郎朗君子,也不再闻水上悠悠菱歌。满塘的荷影谢了,枯萎如悲伤的残生,不见一点生机。湖水冷彻,再也不见轻舟披着阳光而来。
日日祈求的苦等与挣扎,终究拧不过尘世沉重的枷锁,碎了一地的哀伤,将生命抛入黑夜。诀别是最后的宿命。
许是,佛的慧眼洞察人间的悲苦,仁慈的手拂过世间的尘霾。“许你来世日日与他相见”佛的梵音来自遥远,梦里,她含泪笑了。
2
湖天一色云影远,花叶多情柳岸清。满湖碧波依然滟,飞禽几对乘风轻。湖光山色依然在,旅足归人依然匆匆过。
此世,她是湖光碧波里,最近拱桥的那朵荷花。淡粉的花色,翠绿的荷裙,迎风摇曳生姿,仿如当年清纯如许、美丽如许的她。
而他,今生化为度水蜓子,“项带铺翡翠,腰红晕玉脂。轻身映绿水,高翅稳金泥。”仿若当年翩翩如许,着一袭白色锦衣的他。或是盈盈于飞,或是立上玉搔头,始终都在她的身旁。
不再有世俗的无情,不再有门第的鸿沟,他们萦萦绕绕相伴相随。任时光流泻,任红尘冷暖,任四季更替,唯有他和她,依然缱绻相依,无忧无虑,直至生命的始终。
或许,爱是无始无终的,于他们的岁岁月月的轮回里,始终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