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认为宇宙万物都是由物质组成,人与其余事物并没有本质区别,唯一区别的是人具有灵性,可以主宰生物的生死。但我是不认同的,我始终相信:自然万物都有灵性,它们的生命短长,何时和如何离去,皆源于与这个世界因缘际会的多寡。当我再次路过记忆中的那片树林,当我再次遥望故乡的那座远山,当我看着一群仿若童年时你我的孩童时,我对生命瞬间充满敬畏。在这些亘久不变的事物面前,我终究只是沧海一粟,缈若云烟。
远山
少时曾有无数次与祖父一同上山的经历。
我们住的村庄在山下,走出村子,徒步几里就是山。路上会经过一座缩小版的土地庙,并不是能容纳人走进去的那种,但是也有模有样。庙身由石头堆砌,顶端有飞檐翘角。庙前时有香火供奉,残留的香灰,半盏蜡烛,有水果散落一地。村里但凡有人故去,傍晚时分总会有哭魂的队伍,绕村一周后,将故去的人送到土地庙前,鞭炮燃起,哭声越来越大,大家齐齐地拜了下去。主事的人喊一句停,哭声止住,大家转身,嬉笑着相携回村,隐入无边的夜色,山村黯然。
土地庙过后,便是一座小山包,山包不大,恰如一座桥梁将村庄与远山连接。小山包上有很多坟茔,那么小的我不敢一个人走,每次路过这里,祖父的脚步总会慢下来,我也紧赶几步靠近祖父,脚下几乎要踩到祖父的影子。
鸟雀
祖父是个博学的人,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在他那里几乎就没有不知道的。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跟着祖父在村子外的小河里摸鱼,清晨很早就从被窝里爬起来,跟着祖父穿越树林去打麻雀。外面真冷,我穿着厚厚的衣服跟在祖父后面,大气都不敢喘,像祖父的影子,祖父走我也走,祖父停下来我就停下来。祖父几乎弹不虚发,他知道麻雀什么时候要飞,什么时候会停。运气好了,我们还会打几只山鸡回来。祖父有时把打来的山鸡拿到集市上去卖,有时就在家里养一阵子。山鸡的羽毛特别好看,我时常从祖父那里讨要来,沾了水在地上写字。到我逐渐长大离开村庄,曾经好听的鸟鸣声还时常在我的梦里啼叫不已。
祖父还曾带我去过山顶的一个石洞,洞口不大,仅容一个小孩子通过。我刚想进去,祖父伸手拦住我。我趴在洞口向洞里望,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祖父告诉我洞里曾住着两只貔子,我问什么是貔子,祖父说是一种懂人性的动物。我问他怎么知道,祖父指着洞外面磨光的石壁告诉我,这是貔子来回进出留下的痕迹。貔子是什么动物,又去了哪里,我只能从祖母断断续续的讲解里,找到那些令我半信半疑的故事,我想,貔子大约不喜人打扰,躲到山的更远处了。
树林
这一片树林,是我曾经与恋人约会的地方。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因为我从小就喜欢树林。小时候跟祖父一起上山,总是要穿过一片树林,林子很大,我的脚步很小。走啊走啊,怎么也走不到头,那时心中一直盼望能走出这片林子。但是长大一些,我忽然就爱上了树林。我喜欢在林中穿梭的感觉,每次在林中走,都仿佛进入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前面迎接我的总会有我不曾预备的欢喜。树枝上张皇飞去的小鸟,一只逃窜起来速度飞快的山鼠,甚至雨后潮湿树荫下新生出的陌生菌群。它们张开小巧的菌伞,半是渴求半是羞涩地露出雪白的肌肤。
世间事多繁杂,清静委实难得,想要寻些心灵的愉悦,更是难上加难,如此,与这山水树木的相遇怎不说是人间良缘。
众生皆有爱。
立于天地间,人食五谷杂粮,与万物苍生同受困病老死,并无任何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