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村里的人早早睡了觉，没有人能在晚上点起灯烛。黑夜里有一个佝偻的黑影贴着墙慢慢前进，高老三紧张兮兮地四下望着，他把怀中的东西揣进自己宽松的补丁衣服里，摇晃着来到村头的老槐树下。
这是一棵光秃秃的树，树枝上没有一丁点的叶子，甚至于连黑色的树皮也没有，上面有许多奇怪的印记。高老三腾出一只手拍打了几下老槐树，然后静静等待了一会，旁边的草丛中钻出来了一个人。
对方和他一样，不同的是更加有力气一些，一只手提着麻袋，眼睛直勾勾盯着高老三手里的东西，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见状他连忙把自己手中的“物品”藏在身后。
“嘿嘿，行了，别藏了。赶快吧，各自换完好回去睡觉。”
“我，我只是有点舍不得。”高老三支支吾吾道。
“如今这世道，我们只有这样才能生活，邻村连交换的口粮都没有了。只有活到明天才是大家盼望的，你不会真相信那个风声吧？”说罢，不耐烦地把自己手中的麻袋往前一伸。高老三犹豫了一会儿，与对方做了交换。然后俩人各自离去。
这是高老三第一次出来交换，他已经尽量让自己装得熟练一点，浑浊的眼睛旁是干裂的皮肤。其实在好多夜里，像这样的情况还有许多许多。为了活下去，人们都做出了最后无奈的选择。
卞州连年大旱，粮田颗粒无收。云村百姓们家中的存粮早已吃完，牲畜吃光了周围的草与树皮，人们吃光了牲畜，后来小孩与妇人整日瘫在家中，让男人外出寻觅吃食。他们找遍了田间山头，只要感觉能够下肚的都会带回家。
一月前，高老三和往常一样独自外出，刚走到村头，就见远处的天空弥漫着漫天的尘土，一股大风呼啸而来，发现这一切的人都停留在原地发呆，等到过后大家疯狂地跑着，以为终于要下雨了，结果第二天干燥的土地上没有一丝变化，顿时村中哭声一片。
又过了几天，经过老槐树的时候，下面总是坐着几个人，起初大家都是有气无力的聚在一起，饿了就用牙齿在树上撕咬。高老三多想和他们一样，因为越是走路就越饿，躺在少有的树荫下还可以省点力气，但是家中还有年幼的孩子要养，他只能不停地在外面寻觅着。
这天，高老三从树下经过的时候，村里的许多男人都待在那里，甚至还有人在说说笑笑，他所幸停下脚步，听听大家都说些什么。除了抱怨老天不让人活之外，还有人传朝廷赈灾的粮食已在路上。“呸，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估计今天只有多找一些地方才有希望。”高老三骂骂咧咧，又蹒跚着远去。
黑夜渐渐来临，槐树下的人群逐渐散去，不过离开的时候，却有几个人在相互挤眉弄眼，也许是今天又聊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吧。在外奔波一天的高老三终于归来了，然而这次手中什么也没有，走到槐树下，他躺在角落里失望地蜷缩在一起。
正要起身离去时，几个人影从远处摸摸索索走过来，怀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难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找到了吃的？”高老三打算偷听下看看哪里能够有所收获。
“啪啪啪”先是几声拍打槐树的声音发出，过了一会就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我要的东西呢？”
“放心，又不是第一次，我还是知道应该怎样做的。”
“那就行，我们快点换完回家睡觉。”
“可以，我好不容易有点力气可不想浪费了。”
一阵琐碎的声音想起，高老三猜测是二人完成了交换，不过他很奇怪究竟是什么？
“哎，那个？”
“怎么了？”
“下次你找别人吧，今天给你的是我家老五。”
另外一人沉默了一会，转而说:“哦，知道了。”
过了许久，槐树周围静悄悄的，四周漆黑一片让人害怕，高老三抬起头望着天空，他试图看到一点星光。以前每当做完农活回到家中，孩子们就会围绕在他的身边吵着听故事。
高老三听了刚刚的对话，二人自己都认识。他们经常躺在槐树下，这几天俩人的神色都有些好转，起初他以为是休息的缘故，现在高老三明白了，其实是因为他们找到了吃的“东西”。
夜色越来越重，高老三一个人呆坐在槐树下，脑海中有一副画面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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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0/5/1 20:30:0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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