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天堂,最终的荒唐。
[一]旧梦
“秦书,你是否会忘记我?”
“不会。”
“那会不会骗我?”
“永远都不会。”
江南,春风吹绿河岸柳。
宁家,据半城为己有,富贵煊赫。
庭院深深,楼阁林立。宁墨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青翠,轻声问着,而身姿挺拔的秦书则站在屋外树下,与她遥遥相望,认真又坚定地回答着。这春天的美景,深深地刻在了宁墨的心上,而他,就像春天里的那抹微风,拨动着她的心弦。看了许久,她竟有些呆住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世间事,总会不如意者多些,秦书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宁墨心想,他不会忘记自己的。认识三年来,彼此的命运早就融汇在一起,根本分不开,又怎会忘记。她抬起双手,衣袖遮住脸庞,眼泪无声地滑落,虽不至于撕心裂肺,可心里到底难受得紧。
不知他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自己已经不再年少,再过几年,难道还不嫁人吗?
但秦书,总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吧,应该是的。
“你准备何时离去?”宁墨望着秦书的身影,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有些孤独。虽说这些年有自己的陪伴,可是此时的秦书,看起来是那样的孤独,哪怕自己离他如此近,却依然像是从未融入过他的世界一样。他的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于外人眼里,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孤独。宁墨知道,秦书是个神秘的人,从来不肯真正地说出他自己的故事,哪怕是在她面前。这个仿佛凭空冒出来的男人,也一直那么的神秘。
“今天晚上。”秦书眉头微微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越过宁墨,似在看向未知的远方。
“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宁墨双手藏在衣袖里,指甲陷进了掌心。
“最多三年。”
听到这个答案,虽然脸上没有显得高兴,可宁墨心里还是多少松了口气。她知道秦书的性子,他从来不说假话,也不许没有把握的承诺,既然说了三年,那就不会超过三年。她相信他能做到。
可是没等她再说些什么,秦书就淡淡地说了句:“走了。”
随后他就真的走了,没有等宁墨和他告别。
窗外没有了他的身影,天上开始下雨,一阵一阵地飘着。忽然雨就大了,还有电闪雷鸣,轰隆隆,特别响亮。突然一个闷雷劈下来,惊得宁墨心里一震,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而窗外哪有什么翠绿,只有枯黄和萧瑟,那是深秋特有的景色。原来是个梦,的确也是梦,因为秦书他已经离开两年多了。
这两年多里,秦书没有出现过,甚至根本就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宁墨也曾派人去打听过,毕竟宁家是江城最大的家族,而她身为宁家的大小姐,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帮她去办事跑腿儿。
可秦书就像是彻底从人间蒸发了,没有任何消息,根本就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也许,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吗?
宁墨不相信。因为秦书答应过自己,三年之内会回来,那么他就一定会回来。
就像过去两年里经常做过的那样,宁墨计算着时间。离三年之期,还剩下四个月一十二天,也就是说,最多还有一百三十多天,秦书就会回到江城,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宁墨心里开心了些,不再那么惆怅,至于梦里的故事,只不过是回忆,经常会做这样的梦,想到的都是以前的事情。
[二]梦醒
宁家,江城最有权势的家族,就算是江城太守,想要进宁家的大门,也必先派人拿着名帖去禀报,而且没有资格从正门进入。毕竟太守只是个普通的官,可是两百年来宁家出过两位六部尚书,一位国舅,论底蕴,怎么会是一个区区太守能够仰望的。
但今日,宁家大门大开。
不是宁家人主动开门,而是被人强行砸开,这对宁家来说已是两百年来最大的耻辱。更奇怪的是,江城太守府竟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像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或许有人觉得这很正常,毕竟太守也不是神仙,怎么会随时知道这座城里发生的一切。可内行人都知道,太守府任何时候都会有人在宁家周围盯着,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如今宁家大门被人砸开,太守怎么会不知道?他肯定知道,只是装着不知道,想到这一点,宁家家主的心里有了不详的预兆。
按理来说,像这种情况下,宁墨是不能出现的,毕竟还没有出嫁的女子,只能待在后宅,不能被外男人看见。但是通过丫鬟的禀报,她知道那个人竟然来了,这哪里还忍得住,什么都不管就冲到前院,然后便看见秦书在一大群男子的拥戴下,踏着宁家倒塌的大门走了进来。
“为何?”宁墨不管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也不管父亲脸上的愤怒,直勾勾地望着秦书。
“报仇。”秦书迎着她的眼神,没有回避,很直接地说出两个字。
“何缘由?”宁墨的声音有些颤抖,仍不死心地问着。
她一直很好奇秦书的真实身份,可是过去那些几年,秦书不想说,她也就没有刨根问底。纵然秦书身上有秘密,可哪个人身上没有秘密呢,谁会真的没有秘密呢?但她不相信,那几年的经历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想想那几年,虽然秦书没有真正得到她父亲的认可,但她父亲也没有禁止两个人的往来。
对于没有出嫁的宁墨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默许呢?
如果那几年的相处和陪伴都是真实的,那今日的秦书又在做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
秦书没有解释,没有回答宁墨的质问,他除了说出那两个字,就什么都没有再说,直接从宁墨身边经过,对宁墨的父亲说道:“当年的血债,你该还了。”
宁墨的父亲冷漠地说道:“你想我死?”
“你必须死。”
“然后呢?”
“如果你死了,我会放过其他人。”秦书淡淡地说。
宁墨觉得自己没有了力气,她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秦书杀死,然后又要离去,他始终都没有看向自己。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宁墨大声喊着。
秦书没有回头,沉默一会说道:“我没有骗你,我回来了。但我现在要走了,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了。”
他走了,带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
宁墨坐在地上,像已经死了,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
天黑了,她的世界也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