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
母亲说，生命如同蒲公英，轻飘飘没有任何依托，它不知道要去到那里，终有一天死掉了，也总算是能落地扎根了。
母亲在十四岁那年嫁给了那个男人，她性格温柔、长得漂亮，就连黑色的罩袍也遮不住她那一汪清水般的双眸。母亲不想那么早嫁人，可外公不同意，女人不能读书，女人也不许做工，外公家境很不好，洗衣做饭的人家里实在太多了。
母亲结婚的仪式办得很隆重，那个男人很高兴，母亲虽然哭了很久，但也就认命了，她为那个男人生下了姐姐和两个哥哥，而后，当她再次怀孕的时候，她撑不住了。自从嫁给那个男人之后，母亲的肚子就没有空过，她受不了大腹便便提着水桶去村外的那口老井里打水，受不了半夜不睡轮流哄着三个哭闹的孩子。
所以那个男人挑拨我说，你母亲是个恶魔，她竟然想过杀掉你。
或许吧，妈妈拼了命地想要流掉我，但不知为何坚强的我却活着生了下来，她崩溃大哭，但望着哇哇坠地的我，眼神却瞬间变温柔了。
现在想想，如果知道自己是个女孩，我宁愿不要降生，或至少不应该降生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国度。
这个国家跟邻国打仗，有时候打赢，有时候输了，但无论它怎么样都对女人都没有任何意义，最多输了的时候会被男人们打几顿泄愤而已。
小时候的我就知道自己人生艰难，总是小心翼翼伺候着家里的男人们，但人总有顽劣的时候，望着哥哥的玩具小木枪，我忍不住拿了起来，试着瞄准了一下，哇，真的好开心。
啪的一声，我挨了一巴掌，回头看着愤怒的哥哥，我哆哆嗦嗦地把他的宝贝还给了他，哭着道歉。
他一巴掌把我推倒在地，坐在我的腰间，轮圆了巴掌一下一下抽打着我，我哭喊挣扎着想要起来，可一个小女孩能有多大力量呢？
母亲惊呼着跑了过来，她一把推开哥哥，把我护在怀里。
欧麦尔，不要这样！——母亲说。
哥哥被母亲差点推到，愤怒地冲上前去还要继续打我，被母亲用身体护住了，母亲哭着替我求饶，虽然他是母亲，但在儿子面前却没有一丝尊严。
呸！——一口痰吐在了我的长头发上，哥哥走了。
从那一天起，我才知道，妈妈并不是想杀掉我，她或许只怕我是个女孩，要生下来受这种活罪罢了。
在这个国家，女人，不配活着。
我一天天长大，那个男人回家的时间也一天天变晚，母亲为了生我身材走了样，所以对他不再有任何吸引力了。他对母亲非打即骂，我知道，他想赶母亲走，他养不起两个妻子。
母亲就这样忍受着，好心的姨妈经常来看我们，帮着母亲带带孩子，陪她说说话，这可以算是母亲黑色生命之中的一丝光亮了。
母亲什么都不争，逆来顺受地忍受一切，挨了打就反复道歉，这样的日子就一天天过。
只是有一天，她还是发脾气了，那是她第一次发脾气，起因是那个男人坚持要把还不满十二岁的我嫁给村东富有的鳏夫。她第一次还手，瘦弱的她用尽全力把那个男人撞到，用着同归于尽的力量去捶打撕咬，那个男人吓坏了，要不被两个哥哥拉开，他怕是要失了性命。
结果，母亲还是道了歉，而且她名声坏了，敢动手打男人，怕是被休了以后也再难找到人家了。
村里来了个中国人，来我们这里卖点小商品什么的，中国的商品很便宜，妇女们也能从伙食费里偷偷攒点钱买些自己心仪的东西。
按照教法，这样的男女接触是不允许的，但他是外国人，村里也不好处置他，事情就这么被放任了，只是有些调皮的男孩子经常去他的店铺扔石子砸门什么的。
也许是他熟悉了村里的环境，听闻母亲经历的他说自己作为男性做生意有些不方便，想请母亲为他送货，报酬很高。
母亲起初并不同意，但想着若是能赚钱养家了，哪天自己被休了以后，也能养活我跟姐姐就勉强答应了。
母亲为人勤快人又随和，她工作做得很认真，、不久赚的钱就超过了那个男人，就连从来都看不起母亲的两个哥哥，在收到母亲送的小玩具时，也说了声感谢。我也感谢，感谢神，也感谢那个给我们带来希望的中国人，听说在中国，女孩子可以工作，还可以读书，这世界上真有那样的地方吗？那会是天堂吗？
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我的生命似乎有了转机，但我知道这只是虚无的表象，心思敏锐的我发觉那个男人自从在家里失势后就一脸阴森地看着我们，他常常带着羊肉等好礼跑到神官那里，不知道去商量什么。
果然，母亲被揭发了，那个男人说，母亲跟中国商人通奸，一个丈夫居然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污蔑自己的妻子与外人通奸。
辩解毫无意义，因为神官和两外两个男人说他们看见了母亲跟中国商人做苟且之事。按照教法，只要四个男人作证，就可以给任何莫须有的通奸做定罪。
**得罪不起中国人，只是把他驱逐出境了事，母亲却难逃审判，神官按照教法给了她最严厉的判决——石刑。
行刑那天，村子里驱赶走了所有的外国人，然后所有人被强制安排参观行刑。
母亲被半埋在土里，男人在内圈拿着石头，女人站在外圈战战兢兢，这是给她们做警示——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不忠于丈夫的下场！
姨妈试图捂住我的眼，我却挣脱了，我看到母亲微笑着，石头一个个砸过去，把她打得头破血流，她笑得更加灿烂。
那个男人害怕极了，母亲显然不认罪，她没有通奸，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想靠自己的劳动养活一家的女人啊。
那个男人捡起石头，用力地砸向母亲的鼻子，母亲的脸被砸开，血流不止，男人们兴奋地尖叫起来，两个哥哥也拼命朝母亲的要害砸着，似乎这样可以洗刷他们是淫妇儿子的屈辱。
而后，外圈的女人们也加入了进来，她们的举动比男人还要疯狂，似乎这样就可以证明她们都是贞洁的好人。
母亲垂着血葫芦一般的脑袋死掉了，她冲着我由衷地微笑，我知道，她的旅程结束了，可我的旅程呢，才刚刚开始吗？
PS：
点名“表扬”：现在网上资料可查考的，依然有八个国家在实施石刑这一骇人听闻的制度。
[此贴子已经被琳琅于2021-9-9 21:12:3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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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1/9/9 20:30:0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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