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深了。
月已上中天,都城白天繁华的一切都沉淀在幽深的夜幕之下。沉睡了的街道,依稀能听见打更人的脚步声。
整座都城宁静地躺在梦中,唯有城中心的唐王府依旧灯火通明,府内歌舞不息,靡靡旖旎的音律里七八位女尽展曼妙舞姿。座上众人觥筹换盏,高谈阔论,笑声不断。
“唐王爷实乃我平国擎天柱石,一手打造了平国铁军——躺军,守我北疆千里之地,护得北地数十年太平。今上刚刚登基,甚是倚重唐王,又晋封王爷唐王可世袭罔替。王爷掌国之重军,更成为我平国第一位异姓王。可喜可贺,可钦可赞,让我们遥敬唐王爷一杯,敬世子爷一杯。”席上右下首的一人起身举杯,环顾厅内众人打量了一圈,然后朝着上首主位的青年恭敬作揖道。
“敬王爷,敬世子。”席上众人群情激昂异口同声。
“不谈国事,在坐各位今日都是我唐平的兄弟,我们只谈风月,不聊朝政。喝酒!喝酒!”主坐上的青年,剑眉星目,额脸似刀削般有棱有角线条分明,扬眉说话含着浅淡微笑,远远望去甚是英气逼人,细看又隐隐带着几分痞气和些许邪气。一身锦衣华服,衣领低开,半露块垒胸肌,宽松与紧致的恰到好处,勾勒出青年的挺拔顷长。
他斜躺在座椅上,一只手揽着一位面容秀丽的妙龄女子,一只手握着雕龙纹饰的银杯。将酒杯递到怀中女子的嘴边,妙龄女子含笑脉脉轻抿了一口。接着青年端回自己面前一饮而尽,斜举着酒杯,杯口向外朝厅内众人摆了摆手,然后放在桌上。怀中女子,伸出手拿桌上的酒壶,自然地给空杯斟满。
主坐上的青年正是当今平国唯一异姓王唐山河的嫡长子唐平,生在深宫,长在沙场。前些年,先帝特召其回都城,下旨恩赐他与众皇子一同在宫中学习,享皇子同等待遇。唐平与今上年龄相仿,今上还是皇子时,唐平与今上最为投契,常同住同眠一起胡闹一起偷溜出宫,两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深厚情谊。今上还是皇子时,私下里常拉着唐平称兄道弟。据传今上能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从成为储君到得继大统,先帝也有因为考虑唐家的原因。今上登基后,虽然私下里不再与唐平称兄道弟,不仅晋封了其父唐山河为异姓王,更常常将唐平召到身边同行,多次当着朝臣宫人的面握住唐平的手,意味深长地以示亲近。
今上登基之后,唐平开始主动保持距离,深知今时不同往日。然而一起年少轻狂的成长岁月,唐平了解今上的宏图大志,今上也知道唐平的才能抱负。碍于现在君臣有别,他从今上的许多意味深长里,更是读懂了今上以情谊不舍将自己强留都城。实则是扣他作为人质,是对远在北疆军权在握功勋卓著的唐山河的一种牵制。
都城里开始传唐王府夜夜笙歌,唐平纵情声色歌舞,骄横跋扈肆意妄为。百官常有奏本参劾 ,今上当着百官对唐平是严辞训斥,却又通常只是训上几句从不惩处。
“唐平今生,只想当个躺平王爷,有美人在怀红袖添香,有美酒在手醉生梦死。”唐平开始手舞足蹈,似乎有些醉了。
二
唐王唐山河北疆兵败,身负重伤。平国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一众言官借机弹劾唐山河,誓要拿下唐山河问罪。今上下旨召回唐山河,命其在都城养伤,却不曾问罪唐家,只是给躺军新任命了主帅。
然而北地战事,自唐山河到都城养伤后,躺军新帅上任,却出现将帅不和,兵心涣散的现象。更是丢城失地一败再败,致使胡戎兵锋一路烧杀掳掠,近逼都城。平国上下惊惧,帝权衡再三,放唐平出都,任命其为躺军新帅,掌北地军事。
临危受命的唐平,以雷霆手段恩威并施收服将士,大力整顿躺军。更凭恃谋略智勇,步步为营收复失地,打得胡戎军队节节败退,退出平国境内,只能在平国北地边境线上窥伺而不敢进逾境。
正当胡戎退去,北地战事趋稳之时,却传来了唐王唐山河在都城重伤不治离世的消息。圣上降旨,赏赐三军,并召唐平速速回都奔丧,承袭唐王位。
唐平抵达都城之日,帝率百官在城门相迎。见到的却是唐平躺在马车上,面容憔悴似受重伤。帝亲至马车前迎扶,紧紧握住唐平的手,饱含深情地嘘寒问暖,从同行之人处得知唐平在北地骁勇作战本就负伤,在得知唐王爷去世的消息后悲痛交加,更是加重了伤情,现下只能久躺无法常站。帝听闻后伤心落泪,亲扶唐平到马车上躺下,并躬身入内坐在一旁,劝慰他节哀保重好好养伤。
北地战事已平,胡戎新败后短期内再无侵略军力,躺军整顿后亦是没有可乘之机。唐平承袭王位,帝留其在都城养伤,特命御医为其治疗,嘱咐他无须操劳军务。
“王爷,你的身体有异,入城之时,按王爷的吩咐,在下给王爷开了些使身体短暂处于虚弱的药,但药效过后并不会对王爷身体有害。然而今天看王爷的脉象,身体却真的是每况愈下犹如一处破屋,以后怕是真只能躺平静养了,恐是中毒之象啊。”
“叶军医,你退下吧,此事无关与你,切不可声张。”唐平躺在榻上郑重其事地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