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扔在床上,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字,躯干把头和四肢穿成了的字,大家应该都熟悉。我用最平坦的姿势去躺平,想到眼皮打架,太过放松,就连眼皮和思维也想躺平了,终于在彻底睡着前,想到了从哪里诉说。
早些年有段时间,我家是开过纺织品商店的,身为家庭的一份子,各种活计也都会一些。开店前我们全家都不擅长踩缝纫机,但开店后我们都融会贯通了,这期间亲戚没少出力,每天中午下班都直奔我们店里,不遗余力的教我们。
我想说的其实不是我,是隔壁的小孩。当时我们的位置是市场的门脸房,每天早上都会摆出东西展示售卖,在城管来之前把东西收走,晚了就会被抄走。每天听到远处一声城管来了,就像是得到了口令,所有商户都调动起来,把东西往屋内收敛。隔壁的小孩也就三岁左右的年龄,话都不会说什么,迈着小小的步子,迅速的奔向门外,连拖带搬,把门外的东西往屋内挪。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小孩子的模样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但他尽自己所能往屋内搬东西的样子,我却至今难忘。这就是生活,他不想躺平吗?对世间还懵懂的时候,先了解的是城管的含义。别的小孩子这个年龄并不是过这样生活,挖沙子,玩泥巴,抱着父母大腿哼哼着要玩具和零食,一个不如意就哭给你看,这才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常见的生活方式啊。但这个环境造就了过分懂事的他,让他明白他出一份力,家里是货物就少几分被查抄的危险,家人也能轻松些,哪怕他此时还小。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另一位老者,他是卖红薯的,天凉了就推着大铁桶做的车子卖红薯,那时还没有现在的正规红薯炉灶,外面的红薯热气腾腾,里面的红薯甜到流油。往日也不怎么吃,但那天闲来无事,听到吆喝声便动了心思,拿起柜台的零钱,就追着老人去了。我选的是最小的一块,不是故意找小的买,而是因为那块流的油最多。称重后只需要一块钱,我拿了一个钢镚给了他。
我还没走远,就听见城管拦住了老人的去路,掏出执法仪器,告诉老人已经盯着他很久了,我看到老人很慌乱,诉说着自己的不如意,想来也是,如果一切顺遂,又何必这么大的年龄不在家里端着茶水,舒舒服服地养生,而是在冷风里奔走售卖红薯呢。
城管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拍到他了,给过很多次机会了,这次不能再放任他继续走街串巷的卖红薯了。说着便将他的秤杆秤砣全没收了,老人眼睁睁地看着,站在原地任凭城管抄走却无能为力,他的背影在冷风中孤寂又萧瑟。
那是城管的工作,站在城管的立场,并无不是,我没有资格去指责城管。但每每想起老人,心头就五味杂陈。
事后和家人聊起这事,为一块钱的红薯害人家被抄了秤杆。家人说,那时候我应该上前说:就一块钱,要不这红薯不要了,把秤还给老人吧。我这时才如梦初醒,当时只想着老人可怜,忘了我也是其中一份子了,我当时也可以尝试做些什么的,而不是怔在原地的看着发生。
这两件事情,都过去很多年了,但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唏嘘。我的童年很幸福,有家人遮风挡雨,我没有承担原本不需要我去承担的事情。我也有很躺平的时候,现在想想,努力吧,现在的努力或许是为了将来老了时,在寒风天气里,不需要出门,只在家里安心躺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