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书
吾妻阿敏：
昨日岳母大人又来信了，说是要将黛尔接往毕宿五行星系居住。朝廷现在正在跟叛军打仗，皮尔特沃夫处在航运的要道上，很可能被叛军骚扰。她一个女孩跟着我住在这里，确实是太不安全了。
昨日又有两批流寇来突袭我镇守的第十七区。当初以为漕运是个闲差，也能让黛尔多见识见识世面，不至于养上那些贵族小姐的坏脾性。却没想过有一天这里会发生战事。
朝廷已经一百年没有对外用过兵了，国际环境也很是稳定。北境的尤朝与南方的苏朝都与我们关系亲密，我们三国去年还缔结了友好互助合约。
谁能想到战争说来就来了。
岳母大人一直想把黛尔接到她身边抚养。她一个小女孩跟着我这个鳏夫，必然是处处不方便的。怎么都该有个女性长辈在身边照料。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岳家处在帝都，来往的都是上流阶层的贵族。她若是太早沾染了那些奢靡之气，难免就会失了本性。
写到这里，你又要笑我这个穷书生清高气了。
但，世间的事情，本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她若是在没有定性的年纪，染上了坏脾性，要想纠正可却难了。不如由我亲自教导，虽是管教得严厉了些，但幼时让她养成的好习惯，终将让她受益一生。
此时你一定会反驳我，说你便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也不见就沾染了什么坏习惯。
是呀，你真就是天上的人呀，怎么会有半分的缺点呢。
而且，在你身上，我着实看到了大户人家女儿才该有的风范。不像我，身上一股穷酸气，到处都是底层的烙印。
是你带我看了上城的社会，带我看了议院、工坊与庭院。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恨自己没能生在富贵人家，没有机会更早的接触到这些。如果我早些接触这些，我或许便能在少年的时候就完成理论基础的教育，更早地用科学与钢铁进行造物。
如果不是那天，那个老人的生命在我面前流逝，我或许不会警觉我踏上了一条歧路。不过是为了一柄扇子，令兄居然使出了海克斯强弓这样的武器，而它的弩箭指向的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
这样的事情每日都在我们的国家发生，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哪个时代的权宦不是作威作福的呢？只是它们没有发生在我的眼前，所以我还能宽慰自己，在每个时代都是这个样子的。只要我再努力一点，等我们的国度的科技再发达一些，我是能把他们从苦力终解放出来的。等到了那一天，欧尼亚的每一个国民都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那一刻我明了了：若单纯的机械革新带不来光荣的进化，若科技的发展如果不能驯服权力，它便只能为虎作伥。
曾经我也怨过我的父母，没能给我更好的出身。可那一刻，我从内心感谢他们没有将我养成那些膏粱纨绔的样子。
你应该还记得那一年吧，那时候你刚刚生完黛尔，正是身子虚弱的时候。岳母她给你雇佣了四个保姆照顾你的起居。那天我喝得伶仃大醉，将那四个看护从我们的小家赶了出去。
你冷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我对他们发火，聪慧如你早该察觉了什么。可你什么都没有问，安静地支持了我的选择。独自一人在孕期拉扯大了我们的孩子。
岳父至今还在因为这个事情怨我。他认为是我害得没能养好身子，留下了病根。
我想，你爱我一定比我爱你更多一点。
所以，你可以毅然地放弃自己的家族站在我这一边。
而我，却不肯为了你的健康接受岳家的馈赠。
那时的我满心想着的都是绝不同流合污几个字，认定只要低了一次头，一辈子都没法在他人面漆挺起脊梁，又有何资格去争取人类的进步。
好罢，既然已经执拗过一次，似乎再任性一次也并无不可。
也许叛军的势力明日就会打到皮城，也许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战争的最前线。
但，这座城里还有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我是这座城的治安官，我的职责就是守护这里每一个人的安全。这里没有一户人家选择逃亡，没有人偷偷将自己的家眷送往后发避方。我又有什么资格？谁给了我的特权？
治安官吗？不，那只是人民赋予我的职位。它不是个人搞特殊化的理由。
我的女儿将和我一起，在这里，等待这座城的黎明。
2021年11月7日
夫 林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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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2/1/14 20:30:0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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