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放飞自我的意思。
他是班上最风云的人物之一,不是什么学霸,也不是运动健将,而是老师眼中的头疼对象,也是考试倒数、作业忘带的代名词。他的桌子被安排在讲台旁边,作为一个被看押的重点对象,他依然自在得很,仿佛讲台不是惩罚,而是一个舞台。
有一次,他因为作业没交又被老师批评,身高本就高于同龄人的他站在讲台上,低着头装出一副认真听训的模样。老师越说越气,最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写黑板。这时,我看到他抬起头,冲着全班同学做了个鬼脸,一副被迫营业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惹得周围几个同学忍不住偷笑。然后他迅速恢复正常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个总是被批评、被嫌弃、被当作失败典型的人,居然还能在这种时候散发自己的幽默感。在老师的眼里,他大概是一个没救了的反面教材。
李放的作业本包着白色书皮,上面用墨蓝色钢笔写着班级和李放的名字,字迹端正流畅,记住这个名字,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封皮上的那两个字。而翻开里面,作业中的笔记像被风吹乱的落叶,潦草零散,字迹东倒西歪,充满了李放本人的气质。后来,我看到过他的母亲,一个身材高挑、相貌端正的女人,和老师说话时彬彬有礼,举止得体。我当时心里不禁冒出一个疑问:这么整洁大方的母亲,怎么会带出一个那么马虎的儿子呢?但现在回想起来,作业本上的名字多半是家长写的,当家长认真给他包书皮,并一笔一画地写上名字时,一定是希望他能认真一点,再认真一点吧。
不过,李放可没怎么接收到这种认真一点的信号。他依然做事马马虎虎,活力四射,永远是第一个在课间冲出教室的人。他对学习的兴趣不大,但在“搞笑”这件事上倒是很有天赋。元旦联欢会上,他跑上台给大家表演魔术,过程中故作神秘,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严肃神情,成功后引得全班爆笑,连老师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或许那一刻,把成绩抛却在脑后的老师也会认为他是个挺可爱的人。除了魔术,他还是班会上最积极的小品演员。别的同学上台会有些害羞,他却仿佛天生就适合站在舞台中 央,表情丰富,语气夸张,总能把最普通的台词演得惟妙惟肖。
不由得想起《喜剧之王》里的尹天仇。尹天仇和李放都是不被权威接受的人,他们想做好一件事,却总是事与愿违,被世界不断打压和嘲笑。尹天仇满腔热血追求演艺事业,却只能在片场跑龙套,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连站在路灯下练台词都会被人嘲讽。李放也是一样,他不够聪明,不够努力,老师多次训诫他,可他总能在混乱中找到自己的乐趣,像一只怎么踩都能弹回来的皮球。
他们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哪怕所有人都不认可他们,他们依然不肯认输。尹天仇再怎么被导演骂,还是会在片场拼尽全力地喊出其实我是个演员,李放再怎么被老师批评,还是能在讲台边做个鬼脸,在联欢会上踊跃展示自己的节目。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天之骄子,不是人生赢家,可他们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着,活得热热闹闹,哪怕狼狈,也不愿意陷入沉闷的生活。
后来,我的记忆里就渐渐没有了李放的身影。也许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依然是那个不爱学习、总被老师念叨的学生,也许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擅长的事情。此时此刻,说到可爱的反派,竟然一下子想到他。很多时候,我们习惯用成绩纪律规矩去评价一个人,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为了这些东西而存在的。
李放不是坏学生,也不是反派,他只是一个以自己的方式存在的人,一个可爱的,真实的,自由自在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