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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学功底深厚,可轻松驾驭,整篇作品读起来,流畅自然。
==============以下为正文部分=============
去天庭的路不似从前那么好走,如今一重天就有八道门,每道门均有若干天兵天将把守,八戒穿过九九八十一道门才看见南天门。
广目天王早听得八戒来了,吩咐左右道:“那猪头护送唐僧西行有功,讨了个净坛使者。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客气些。”左右听罢,去端了些佳果仙肴来,天王自己则迎到门外,冲八戒堆笑道:“使者,别来无恙啊。”
“天王,天王!”八戒抬手招呼道,“总算见到熟人了,方才一路过来,净是些不通人情的生面孔,也不知甚净坛使者,处处刁难本座,不愿放行。说得我嗓子冒烟,最后提到那弼马温,才让我上来。”
广目天王过去搀住八戒,只见他满头大汗,一双大耳朵呼哧呼哧地扇着风,全然没个使者的样子,倒像当初为救唐僧来天庭搬救兵时的模样。八戒问道:“你处可有水喝?”
说话间,两个天兵就端着茶水点心上来了,八戒囫囵吞了下去。天兵见他这猪吃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八戒心里本就不快,现在又被一看门的兵丁嘲笑,胸中愈发恼怒,他砸了点心盘子,掏出钉耙来,作势要将这无礼的天兵砸死。天王赶忙挡住钉耙,喝退左右,说道:“使者息怒,使者息怒。”
八戒这一发作,也算把这一路来积攒下的情绪给发泄了,他又问天王道:“上次来时,只有你这一道南天门,才数百年不见,如何多出这甚多关卡?”
“使者有所不知,如今天上的神仙越来越多,人一多,官职自然就多了。”
“若果真如此,那你们四兄弟倒是轻松许多。”
“轻松不得,轻松不得,如今在天上做官的,哪个不是沾亲带故,我等位卑,等罪不起。”天王凑到八戒耳朵边,望着身后站在南天门里的几个天兵,小声说道:“就刚刚你要打的那位,是太上老君第十八代子孙的表弟的媳妇的舅舅的孙子家的看门狗嘞!”
八戒一听,惊出一身冷汗来,心想,自己手中的钉耙,还是老君送的呢!
两人正叙旧呢,只见底下急急飞来一道金光,那光中站着一人,粉面无须,仪容俊雅,脚踏祥云,手牵细犬,阙庭有一神眼紧闭——正是二郎显圣真君也。
二郎神从两人头上飞过,直直闯入南天门,也不见天兵天将前去阻拦。八戒喊他道:“真君慢走!”二郎神低头一看,原来是大圣的二师弟,便折回来了。
“哦,八戒如何在此?”真君降下祥云,站到两人面前,广目天王连忙鞠躬作揖。
八戒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
“大圣近来可好?”
“别提那猴子了,自从他做了佛,便忘了兄弟情谊,再没与我见过面,也没个书信往来。如今不知在哪逍遥快活呢。真君此去何为?”
“唉,一些琐事罢了。”
“真君来时可也曾遇到阻拦?”
二郎神摆摆手,说:“玉帝事务繁忙,我先去了。”说罢,便往凌霄宝殿方向飞去。八戒又恼了起来,揪着天王的衣领,问道:“为何二郎神没人阻拦?”
“使者你糊涂了,真君是玉帝的外甥呀。”
这时,刚才被喝退的天兵又端着茶水点心上来了,上面尽是些龙肝凤髓,琼浆玉露,想必是为二郎神准备的。他见二郎神已经不在,就要端着往回走。八戒冲上去一把将他扯住,把盘子里的东西吃个精光。嘴上嘟囔着:“就算你给我赔不是了。”吃完东西,他抹了抹嘴,便要迈进南天门,天兵却拦住了他。八戒一摊手,无奈地问广目天王道:“这又是为何呀?”
“使者这是要上哪儿去?”天王问道。
“我要去见玉帝,我在下面都说了八百回啦。”
“可你是佛家子弟,为何不去灵山求见佛祖,而非要去凌霄宝殿见玉帝呢?”
“哎呀,你有所不知,我那……”
八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广目天王打断了,他说:“使者你有所不知,如今见玉帝得先找地方登记,再层层上报,直到报到玉帝那儿,然后玉帝再做决定要不要见你。不然人人都像你一样闯到南天门,张嘴一说‘我要见玉帝’,我们就让你上凌霄宝殿,那不就乱了套了嘛。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大的权利,就算你进了南天门,后面还有上仙堵着你哩。”
八戒早就没了耐心,问道:“你说说,那俺老猪该怎么办?”
“你先去广寒宫,那里有许多办事处,你上那儿去问问。”
离开天庭那么久,去广寒宫的路八戒还是记得的,他招来祥云,要往东边飞去。广目天王却又拦住了他,说:“使者,那边已经飞不过了,你得先回第三重天,从那里的第五头门进去。”
八戒气得直跺脚。他望着高耸的南天门,突然想起几百年前他还是天蓬元帅的时候的某一天,他正站在门里,身后是一众天兵天将,好不威风。而门外是一只瘦弱的猴子,肩上扛着如意金箍棒。
偌大的广寒宫被拆成了一幢幢的小房子,它们密密麻麻、整齐划一地排列在月亮上面。每幢房子的门前都挂着牌匾,写着“XXX办事处”或是“XXX机构”等等文字。这里是天庭最基层的地方。八戒站在三重天上看花了眼,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可以替他传话给玉帝的房子。
说来也巧,正在他踌躇的时候,在某幢房子上看见了“西天驻天庭办事处”字样,他便飞了过去。
办事处门口站着两只大兔子,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八戒打趣道:“这看门的活比捣药如何?”两只兔兔互相看了看,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原来在他们上天庭的时候,这里已经不是广寒宫了。他们只看八戒穿着僧袍,没做盘问,就放他进去了。
这房子不大,有一个院子,里面虽然也种了些花草树木,但疏于打理,看上去甚是萧条。东西两边各有厢房,这会儿东厢房那儿正飘来饭菜香,惹得八戒口水直流。穿过院子便是办事的堂屋,里面有一白衣女子正伏案睡觉呢。看着那一起一伏的娇弱身子,八戒脸红了起来,晃了晃脑袋,变成了天蓬元帅的嘴脸。女子好似听到了动静,便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的模样看得八戒心里痒痒,他忍不住喊道:“嫦娥妹妹!”
女子揉揉眼睛,说:“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不是嫦娥,猪八戒。”
八戒走近一看,果然不是嫦娥,只是长得相像罢了。他道:“认错人了,认错人了。那看门的都不认得我,你怎地认得我?”
“我是取经路上那玉兔精啊。”女子站起身来。“当年若不是你大师兄坏我好事,我早就成了太乙金仙。那之后我又被太阴星君惩罚,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广寒宫却变了模样。好在星君为我谋了清闲的个小官,让我在这小房子里消遣度日。但时间久了,也常常怀念在地下做妖怪的日子……”玉兔精虽然不喜欢猪八戒,但好歹他也算旧相识,总归为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添一些滋味。
“你要做太乙金仙,那还不简单,我如今是净坛使者,修为也好分你一些。”八戒痴痴地笑着,一不小心就变回猪头模样。
“好你个呆子,入了佛门也不收敛些。你做了净坛使者,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要听便听,别像那些个看门的,问了又不让说,老猪心里实在憋得慌。”说着,肚子咕咕叫唤起来。“仙子见笑了,你看我这一路来也没个斋饭吃,方才进门时闻见府上厨房正做着饭菜呢,如若方便……”
“跟我来吧。”玉兔精从桌案前走了出来,往堂屋后面走,“饭菜是有,但合不合使者胃口就不知道了。”
“出家之人,有口饭吃就行。”
堂屋后面是另一间小屋子,玉兔精吃住都在这里,又有一只兔子单在此伺候着她。她吩咐下去,厨房就开始上菜了。
八戒捧起碗筷,扯过一条椅子坐下,心想着饱餐一顿,可等菜端上来,他全然没有胃口。你道那是什么菜?干煸蜈蚣、清炖鼠骨、油泼眼珠、红烧章鱼还有一副大肠刺身。这一桌子腥气扑鼻,全然没有刚进院子时的香味。八戒没了食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本座乃出家人,吃不得荤腥。不过仙子,你都已经在天庭当差,怎么还改不了妖精脾性,喜欢吃这些东西?”
玉兔说道:“我倒是想吃那延年益寿的仙果佳肴,可天庭这么多神仙,个个都想长生,那好的东西本就不多,哪轮的到你吃?桌上这些东西卖相是难看点,但它们生前都是底下的妖物,造化还没到便被捕来做吃食了,神仙吃了它也能加点修为,添点寿命。你若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八戒放下碗筷,双手伸进大腿缝里,缩起身子坐着,说道:“这么说,你天庭的日子,还不如我在人间快活哩。”
“是呀,那你倒快说说,今儿为何要上天庭来?”
八戒这才愤愤地说道起来:“你可不知,自从我脱胎换骨做了净坛使者,便斩去凡心,一心向佛。后来在底下行了几件善事,并有了信徒,他们给我塑金身、建庙宇,我便在那修行,受些香火。若有善男信女前来祈福,有求雨的,有求子女的,有求平安的,我能应的尽应了他们。长此以往,本座的庙宇越来越多,越修越阔气,金身也越塑越大,每日所受的香火更是不计其数。照这样下去,本座修成菩萨也就百来年的事。”说着说着,他情不自禁的哼哼起来。
“那后来呢?”
“唉!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妖精,打跑了方圆百里的山神土地和一众小神,又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吃人的勾当,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本座替小神和百姓们出头,前去找他理论,他便拆我的金身,杀我的信众,还要强占我的大庙做自家山寨。若是单打独斗我定不怵他,奈何他手下还有甚四天王、八大将、十六急先锋、六十四洞主,个个都神通广大,底下还有数万小妖精,我寡不敌众,只得逃出来了。那些个小神见我也吃了败仗,便让我上来找玉帝,好让他派些天兵天将助我除妖。”
“那妖精什么来头?”
八戒摇摇头,说:“那厮长得倒是俊朗,也看不出是甚精怪修来的人形,只说叫‘通天大王’。”
“使甚兵器?”
八戒垂下脑袋,原来他只跟那六十四洞主中的几位交过手,便已经吃了败仗。
“那你怎找到我这来了?”
八戒又把自己在南天门的遭遇跟玉兔精说了一遍。玉兔精无奈道:“你已是佛家子弟,若要上天庭找玉帝,得去灵山脚下找‘天庭驻西天办事处’找人登记,我这的文书都是和灵山往来的,你找错地方了。”
“啊?”八戒黯然失色,两只耳朵耷拉了下来,像纸片似地贴在脸上。
“你为啥不去找孙悟空呢?他神通广大,定能帮你捉妖。”
“别提了,如今见他比见玉帝还难哩。”
“那你可以在我这里试试。”玉兔抬手指了指身后,“我这房子只是‘西天驻天庭办事处’的门面,这后面还有几百栋一模一样的房子。你从后门出去,沿着小巷一直往前走,边走边数房子,那第五十五栋就是‘斗战胜佛办公室驻天庭办事处’,里面有只花果山来的猴子,他或许有办法帮你联系上孙悟空。”
“什么鸟办事处,你们莫不是在拿老猪消遣!”八戒猛拍桌子,另一只手亮出九齿钉耙来,吓得那在旁边候着的兔子变回了原型,蹦跶到了玉兔精脚下躲着。
“呆子,你好生无礼,我好心招待你,你却在此撒野!”
“仙子息怒,俺老猪并不是冲你发泄,只是这天庭欺人太盛,俺老猪——”八戒一时语塞,急得在原地跺脚转圈。
“规矩就是规矩,你若不舒服,到时候真见了玉帝自己和他说去。只恐怕你还没那个本事见到他,就已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再被罚到下届做猪去了!倒时,又不知道你会出现在哪家神仙的餐盘上。如今我给你指路,让你去找孙悟空帮忙,你爱去不去。”
“我去,我去!”
猪八戒悻悻地撞出后门去,嘴上发着牢骚:“哼、哼,早知道当年一耙子打死你了。”
房子后面果真有条路,隔在高大的山墙中间,只供一人行走。八戒身子宽大,在里面想要转身都颇为困难。好不容易走到了玉兔精所指的地方,那门里果然有只猕猴,正蹲在门槛上打盹呢。八戒推他一把,害他摔了个倒栽葱,砸进门去了。
猴子从地上跳了起来,骂道:“好你个猪头,赶到爷爷这来过年三十来了?”
“嘿嘿,你蹲在那儿打盹,自己摔倒了,怪不得我,怪不得我。听说你是花果山来的猴子,认得我吗?”
“认得,认得,我在下界时,常在供桌上见到你。”
“小猴精,本座没工夫和你说笑,我问你,斗战胜佛在哪儿?”说着,八戒推开猴子就往院子里闯。
“我就是一看门的,哪里知道他老人家的动向。”
八戒哼哧哼哧的把房子逛了个遍,没有发现其他人,里面的家具摆设看上去也很陈旧,很久没沾人气儿了。他又问猴子:“你们管事的呢?”
猴子跳到八戒肩膀上,一手揪着他的耳朵,身子落到他面前,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也是管事的,嘿嘿。”
“那你怎不知你家主子的去向?”
“我家主子?光我到此地后,这斗战胜佛已经换了三位了,你问的是哪一位?”
“当然是孙悟空啦。”
“孙悟空?没听过,没听过。”猴子摆摆手,脚踩着八戒的大肚皮,一下蹦到了桌案上,学人的模样,盘腿托腮坐着。
“他可是你老祖宗哩。”
“我乃天生地养,哪来的祖宗?没听过,没听过。”猴子又一蹦,跳到了房梁上去。
“那如今的斗战胜佛是谁?”
“不认得,不认得,只听说是佛祖的亲戚。”
“这佛位也能更换?”
“那是自然,你不愿坐那位子,有的是人等着坐呢。”猴子又跳到了太师椅上,从桌案下掏出一顶残旧的官帽来戴上了。“你走吧,走吧,这儿没你要找的人,快走吧。”
“唉——”八戒长叹一声,“不如回人间去,再找个刘老庄、李老庄什么的,过过逍遥日子!”
“呆子!”
八戒正要走出院门,听见猴子在身后叫他,可一回头,却发现那猴子也不见了,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好一副凄凉景象。此时,八戒突然想到了什么,猛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哎呀,花果山,花果山!我怎么没想到呢!?”说罢,他腾空而起,唤来祥云,朝花果山方向飞去。
却说那猴子,它早就化作一根毫毛,附在八戒身上,同他一起往花果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