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医院的走廊,空荡荡地,阴森森地瘆人。
我已经习惯了在深夜,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地方。很多人不喜欢医院,我也不例外。可多年前,我选择了做一名医生,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我是一名儿科医生,见惯了一些婴幼儿的各种病痛,但每一次见还是心生不忍。小小的人,还没有长大,便先尝了这世界的病痛和苦涩。我做不到无视这些折翼的天使坠落人间,有些时候我又只能与死神抢夺时间。
今天是我值夜班,安静的夜里使我心安,没有急诊,没有匆忙的脚步和喧闹的人声,说明今晚是安宁的,没有天使坠落人间。
折回值班室的时候,我翻开了这一周的病例,几个小孩子在父母的看护下,配合治疗,有的几个明天、后天就能出院了。真好!
我伏在案头,迷糊着睡去。
“叔叔,叔叔,我疼,呜呜……”
“叔叔,叔叔,救救我吧”
“呜呜……”
迷糊中我被稚嫩的哭声吵醒,我的面前有一个小男孩,望着我哭泣着。我忍不住伸手去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哄着他,一边问他:“告诉叔叔,你哪里疼?”
“呜呜……,叔叔,我疼,呜呜”
小小的孩子,苍白的脸上挂着泪水,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恐惧,小小的手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撒手。我又泛起一阵心疼来,我抱着小孩子,轻声哄着。
抬眼间,我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娃,怯怯地望着我哄着怀里的男孩子。她把手指放在嘴里吸吮着,不哭不闹,圆圆的眼睛特别惹人怜爱。我走过去,欲抱起她。
一阵“滴嘟滴嘟滴嘟”极速而尖锐的声音,忽然响彻黑夜,我也被这由远而近的声音惊醒。怀里和面前,又哪有两个孩子的影子?
“铃铃铃,铃铃铃……”
接起电话,那边传来急诊科医生的急切地声音:“盛大夫,急诊送来一个幼童,需要帮忙!”
我挂断电话,火速推开门,一边整理好白大褂,一边奔通向急诊的电梯,按亮向下的按键。
孩子的母亲在急诊室外哭着,脸上带着伤痕。给我换手术服的护士说,孩子被酒醉的父亲家暴骨折昏厥,正在抢救中。抢救室里我看见了那个抱着我哭喊着疼的小男孩,浑身是血脸色苍白。我心一颤,争分夺秒地开始了抢救手术。
两个小时后,手术很成功,小男孩被安置在ICU病房,孩子母亲的伤口被处理过,颓废地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我默默地留下一瓶水,疲惫地从急诊科离开。
坐在值班室,我望着门口发呆。脑海里忽然想起门口的小小女娃,那个小小女娃在哪里?刚刚那对母子家里,并没有一个更小的女娃。想到那双怯怯地眼睛,我烦躁地翻出抽屉里的烟。窗外天光渐亮,这一夜,再没有急诊病号。
晌午交接班后,我换下了白大褂,夹着手包打算离开医院。为了送一个报告,特意绕道DR诊室。
寂静的走廊里,阳光从窗子映射进来,椅子上或躺或坐着几个人。想来是想下午拍片,或是等取片子的人。在医院上班久了,这样的情形早就见怪不怪。
我疾步向前走着,忽然,我看见了那个小小女娃,坐在妈妈的怀里,吸吮着手指,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向我。眼神怯怯地,如我昨晚梦里一般,看着使人心疼。
我愣了一瞬,片刻后不自觉的向着,那对在玩着手机的父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