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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梁园17杀--青衣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苏柯
  1楼 四褂初级  913帖  2016/10/30 14:55:00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1片金叶子 紫金城金主
:宁静致远 点击进入抢亲页面琳琅 点击进入五月兵器碧海潮生剑 点击进入小小金库松柏居 今日帖数:今日0 帖 点击参与风云风云0-3 届 典藏 浅聍 慕容薰 白小扇 长发及腰 典藏春秋 白若兰之抱琴 水小七 白若兰之入画 白小宫 叶染 佟掌柜 呆 明月何皎皎 瑾色年华 颦锁深年 琳琅 微笑向暖 清歌流觞 清扬婉兮 尘染 宛若初见 盛夏光年 清画兰妆 喵破破 秋声轻赋 佟萌萌 刹那芳华 浮生未歇 一遇倾心 七弦泠泠 世外仙姝 云朵小公主 歌灯 与子成说 绵绵延延 薰风入弦 可恋不可说 琴瑟静好 冉冉叶 典秋入词 岁月安好 春风十里 掌柜哒·佟学 水珮风裳 叶小葵微微笑 云鬓画颜 可遇不可囚 阳光灿烂的日子 苏聍 叶小小 莲叶何田田 周 月琅琅 称五两酥糖 夜雨声烦 因风初苒苒 破阵子 繁花朵朵 是谁的心啊
梁园17杀--青衣  发帖心情 Post By:2016/11/14 19:09:00 [只看该作者]

 

 竹城

 

津门青楼三百家,当属竹城为翘楚。

 

竹城里有最标致的姑娘,亦有最醇烈的美酒。这样一座醉生梦死温柔乡,自然是老少爷们的最爱,每日里门前车水马龙,华灯初上时便成为天津城里最繁华热闹的所在。

 

其实竹城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八个月前法租界附近的一栋大楼被人盘下来,重新装饰完毕后,竹城便出现在世人眼前,甫一出场,便以十三花魁名动天津,继而名气如烈火烹油般越来越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成为津门青楼业的翘楚。

 

如此大手笔,幕后老板自然不凡,只是见过这位老板的人极少。

 

柳白是竹城的护卫统领,此时他站在竹楼内,往日脸上冷峻肃穆的气息消失不见,变得十分安静低调。竹楼里住的是竹城的主人,这位神秘的幕后老板此刻坐在屏风后面,静静地听着地上跪着的那人自辩,偶尔端起青瓷杯喝口茶。

 

“柳白。”竹城主人开口呼唤,听声音是个年纪不轻的女人,声音平稳冷静,极具大家风范。

 

“属下在。”柳白沉声回道。

 

“你来说。”

 

“是。”柳白微微俯身,然后一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胖男人,道:“此人昨夜来到竹城,翻了涟漪姑娘的牌子,今晨我们发现涟漪姑娘投井身死,并未留下任何遗言。”

 

“他做了什么?”竹城主人问道。

 

“我什么都没做啊……”胖男人一声惨嚎。

 

柳白忽地摆腿,一脚精准踹在胖子的下巴上,那惨嚎便卡在胖子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随后他恭敬说道:“属下已经查清楚,此人便是涟漪姑娘的养父。”

 

竹楼里蓦然死寂,许久之后竹城主人轻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把她养那么大,为何别人能嫖,自己却不能嫖?”

 

以为这件事有转机的胖男人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浮现苍白的喜色。

 

柳白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片刻后听到竹城主人轻声吩咐:“把他拉到后院砍了喂狗,别让畜生脏了我的地。”

 

听到这句话,柳白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然后拖着惊恐欲死却发不出丁点声音的胖男人出了竹楼。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回到竹楼,对竹城主人恭声说道:“早上派出去的兄弟回报,这几天城里的情报汇总已经送进提督府,送信的兄弟很谨慎,没有露出踪迹。”

 

青楼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要打听情报不是难事,柳白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情报一定要送进提督府,而且不能暴露这是竹城所为?不过他一贯恪守本分,这些疑问也只是放在心里。

 

“很好。”竹城主人微微颔首,虽然隔着一道屏风,她依然察觉到手下的欲言又止,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兄弟们在后院发现一个受伤的男人,却不知该不该救。”柳白回道。

 

“什么样的男人?”

 

“前天法租界内无端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洋人,根据我们在城内安插的眼睛回报,这个男人应该和这场大火有关。”

 

“我没问你这个男人做了什么事,而是问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是个瘸子。”

 

“瘸子?”竹城主人轻笑出声,吩咐道:“带他进来。”

 

瘸子走路一瘸一拐,而且受了不轻的伤,脸上那两道伤痕还在渗血,不过他毫不在意,只是左右观望打量这竹楼,然后对屏风后端坐的身影道:“有事?”

 

“没事,聊聊。”竹城主人的声音很温和。

 

“洋人都快打进城了,老子没时间陪你瞎扯。”

 

“你一个受伤的瘸子,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这里有现成的上房,也有最好的大夫,不如留下来治伤,你待如何?”

 

瘸子脸上放肆的笑意逐渐消失,他望着屏风后的身影,半晌不语。

 

竹城主人轻笑道:“怎么,刚才还豪气冲天,现在就胆小如鼠,莫非是怕老婆子吃了你?”

 

瘸子忽地一阵大笑,道:“那好,悉听尊便!只是老子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

 

“想救便救了。”

 

听到这句话,瘸子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有些感慨地说道:“还请你留下名号,相救之恩,容我日后相报。”

 

“我?”竹城主人笑着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来缓缓绕过屏风,她走到瘸子面前,双唇轻启道:“我叫竹叶青。”

 

瘸子望着面前神情温和的女人,她右脸颊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疤,似一弯浅浅的月牙儿,安静地伏在她原本极标致的脸庞上。她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一颦一笑间俱是成熟女人的韵致,尤其是那双浓墨一般的双眸,仿佛黑夜中的星辰,闪烁着宁静而神秘的光芒。

 

瘸子注视着面前这张脸,一时之间竟是呆在那里。

 

竹楼里忽然陷入一片沉默之中,许久之后,方听到竹叶青轻声问道:“瘸子,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乱花

 

咸丰九年夏,合肥城里燥热难当。

 

聂家老宅位于城郊十五里处,虽然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却因为偌大地方只有一户人家,所以五年前聂士成便携母亲搬到了十余里外的北乡村。城里很热,老宅附近却很凉爽舒适,尤其是这般时节,喝上一口井水煮的毛尖茶,吃上几块自家做的点心,不失为消暑的好办法。

 

老宅原本属于聂士成的那个房间被他打扫得十分干净,连床上的被褥用具都置办了一整套新的,上面躺着一个受伤的姑娘。老实如聂士成自然干不出金屋藏娇的事情,这个姑娘是他在一处水沟里发现的,看她的伤势很严重便救了回来。

 

就像在路边捡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似地,这个名叫小青的姑娘便在聂家老宅住了下来。

 

聂士成虽然性情冷淡,却不笨拙,心思尤其细腻。他虽然不知道小青为何会被人揍的一身伤痕,却很清楚这个姑娘的过往。合肥城不大,稍微有点风雨便会满城知晓,而提到这个没人清楚其来历的小青姑娘,城里的男人们在暧昧轻笑之余总会摇头叹息。

 

小青有病,这是所有认识她的男人一致的想法。

 

具体是什么病,没人说得清楚,就连城东医馆的许郎中也没法道个分明,哪怕是小青姑娘上了他的床,坐在他身上轻摆腰肢的时候,他依然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会有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姑娘?

 

他在想,城西肉铺的王屠户在想,城北马市的马大哈在想,就连沿街乞讨吃百家饭长大的老六也会想,如此标致却生性放浪的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合肥城里?

 

想归想,每当小青姑娘出现的时候,他们依旧会一脸淫笑地将她带上床,最多就是事后给她一些吃食。

 

如果说还有一个男人不会去想这个问题,那便只有也只能是聂士成。

 

几日后,小青脸上的伤痕开始结疤,伤处总是又痒又痛,这让本就喜怒无常的小青性情更加暴躁。

 

“你为什么要救我?”一天午饭时,小青忽地放下碗筷,望着对面沉默扒饭的聂士成问道。

 

聂士成连头都没抬,一边将饭粒嚼得细碎一边含糊回道:“我喜欢救人。”

 

小青的神色很冷漠,对于眼前这个救了自己的年轻人,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然而他此时的淡然却激怒了她,她狠狠地将瓷碗摔在地上,怒道:“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瓷碗在坚硬的地上摔成碎片。

 

聂士成干脆什么话都不说,继续埋头吃饭。

 

小青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神色,她从小到大尝遍人间苦暖,看人的本事十分厉害,然而眼前这个沉默的年轻男人她却没办法看明白,这让她更加愤怒,于是她开始抓起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用尽全身力气地砸在地上。

 

乖巧的小猫也会偶尔亮出锋利的爪牙,而小青暴怒时的破坏力更是惊人。

 

看着满地狼藉,而对面的聂士成依然像个木头人般默不作声,小青忽地想到一件事情,她脸上浮现出极魅惑的笑容,然后解开自己的上衣,任由那抹白腻暴露在空气中,冲聂士成腻声笑道:“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么?我给你就是了。”

 

聂士成终于吃好饭,他抬头望着小青胸前耸起的椒乳,眼中平静如常。他站起身来走到小青身边,俯下身去开始收拾这一地碎片。

 

小青楞在那里,半晌过后,方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桀桀笑声。

 

 

  武夫

 

夏侯是个很胆小且沉默的行商,当然那是在他成为瘸子之前。

 

在那个雨势浓重如山的夜晚,他很不幸地遇到一群路匪,他想逃,因为他不想自己手中的包袱被抢走,可是他在泥水中吧嗒吧嗒地还没跑出三丈,一把钢刀便猛地破开雨帘,狠狠地砍在他的右腿上,绽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倒在泥水中的夏侯依然没有放弃,他用双手抠着泥地,拼命地向前爬。

 

路匪的头领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夏侯,然后对身后的手下说道:“杀了他。”

 

“月黑风高,确实是个杀人夜。”他身后忽地有人回应。

 

身边的同伴迅疾转身,护卫在他的身后,手中钢刀刷地上扬,直指那个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男人。他们的动作训练有素,反应准确及时,不见丝毫慌乱,远非普通山贼路匪可比。

 

头领转过身来,望着对面那个魁梧的身影,再次开口依然是那三个字:“杀了他。”

 

一道闪电刺透夜空,照在这五个男人刚毅的脸庞上,也照在他们穿着的衣物上。虽然衣服早被污水泥巴染遍,但一些细节上的特征还是揭露出他们的身份。

 

魁梧男人声音一沉:“湘军?”

 

回答他的是一片迅疾刀光。

 

一刀直取中军,朝向他的胸腹重地,刀身竖直,刀刃朝下,带起一片沙场独有的杀伐之气。用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沉默男人,他的手很稳,钢刀在高速突进的过程中没有一丝颤抖。

 

一刀斜斜砍来,目标是魁梧男人的左肩,刀刃破空,划开这凝涩的夜幕,呜呜的声音令人牙齿发酸。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如此飘逸的刀式在他手中却变得十分沉重。然而飘逸虽美,却不适合杀人,唯有沉重杀人方能畅快,这一刀如果落到实处,那么魁梧男人会被斜劈成两半。

 

一刀拦腰右斩,欲将魁梧男人切成两截。这把刀格外长,刀身格外宽,于是刀势更猛,刀意勃发惊得夜风四处逃逸。使刀的男人眉眼间有一道长疤,此刻他双手握刀,强大的力量从腰腹间传到双臂,惊人的杀意伴刀而行,似乎他切的不仅仅是人,更要连这夜空一齐切开。

 

一刀不见痕迹,如毒蛇般出没在夜幕中。这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在启动的瞬间便扑倒在地,靠双脚蹬地让自己快速前冲,长刀荡开地上的泥水,砍向魁梧男人的双腿。

 

四个人,却似千万人。

 

四把刀,却似千万刀。

 

刀意如网,将魁梧男人牢牢困住,无论他朝哪个方向移动,都有一把钢刀在等着他。危局如此,激发出魁梧男人心中无限豪气,在四把刀离他身前一尺之地时,他的身形动了。

 

他右脚猛然蹬地,溅起一圈泥水,随即身体蓦然拔高,当此时,脚下那把长刀已至,杀意已近他的双腿,间不容发之时,他的左脚一踏,牢牢踏在刀尖上,矮小男人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继而他的右膝提起,如同钟摆一样弹在中间那把刀上,刀身看似不动,只有握刀的沉默男人知道,在那一瞬间钢刀已经颤动无数次,险些从他手中掉落。

 

看不清却依然在颤动的钢刀向右摆去,正好击在拦腰砍来的那把长刀上,刀身相接,继而摩擦,擦出一片璀璨的火花,擦出一阵刺耳的锐声。

 

眨眼间三把刀攻势已废,但还有一把刀,一把斜斜砍来欲将魁梧男人劈成两半的刀。

 

面对自上而下如山压顶的这把刀,魁梧男人伸出自己的左手。

 

这把沉重的刀便被他抓住,纵然将他的手掌割出一道深深的痕,却再也动不了,年轻男人发觉此时的刀身才是真的沉重,重的他快要举不动。

 

魁梧男人一声暴喝,雄浑无匹的力量急涌而出,然后通过他的四肢传递到四把钢刀上。

 

四人同时弃刀。

 

然后一声声闷响于黑夜中迭发,如铁锤击败革。

 

场中只有领头的男人看清楚,魁梧男人在一瞬间攻出两拳两脚,然后他的兄弟便全部躺在地上。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平静,没有冲动上前,连眼角的皱纹都未曾颤动一丝。

 

“好功夫。”他的声音依旧很冷很硬。

 

“好刀法。”魁梧男人回应,然后迈步穿过地上的人群,来到他的面前。

 

“你是谁?”他冷漠发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谁。”魁梧男人望着他,语气中明显带着惋惜和不解:“湘军勇武,军纪严明,世人皆知。我看你五人武艺气度不凡,想来在军中地位不低,为何做匪?”

 

他望着魁梧男人一直垂于身侧的右手,漠然道:“与你无关。”

 

“我是不平人,专管不平事。今日你们在此地剪径,既然被我碰到,那便与我有关。念在你们是湘军将士,且不说为何沦落至此,只要你们收起歹念,不再为难这个行商,那我便不再为难你。”魁梧男人一指躺在地上半昏迷的夏侯,落地有声。

 

领头的男人沉默着,沉吟着,良久的思忖过后,所有的犹豫终究化成一声暴喝:“看刀!”

 

他的刀与他的人截然不同,刀势延绵不绝,宛如大河浩浩汤汤,一刀去势未尽,另一刀又已袭来,配合他一往无前的身法与气势,浑似一条巨龙奔涌咆哮,欲将魁梧男人淹没在漫天刀光之中。

 

繁复刀影之中,魁梧男人根本无法分清哪一刀才是最致命的,于是他只能退。钢刀虚虚实实,忽左忽右,然而每一刀都指向魁梧男人的要害,让他防不胜防。风雷声中,魁梧男人忽地闭上双眼,守住心中一片清明,然后靠意识来感知对方的虚实与方位。令人窒息的泼墨一般的刀光里,魁梧男人一直垂于身侧的右手猛地伸入其中,穿破对手钩织的刀网,一拳砸在对方的胸口上。

 

刀光散,人影退,夜色重回一片静谧。

 

迷糊之中,夏侯对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魁梧男人感激道:“多谢阁下相救,请问尊姓大名?”

 

魁梧男人背着他走入幽暗夜色之中,淡然回道:“聂士成。”

 

 

  杀人

 

铁链长四丈三尺,两端皆有锁扣,链身粗如拇指,即便是强悍如聂士成,也无法硬生生挣断。

 

铁链一端锁在老宅正厅的顶梁柱上,另一端则绑住小青柔软的腰身。夏侯跟傻了一样呆立门口,看着面无表情完成这一切的聂士成,又看看面无表情地任由聂士成绑住自己的小青,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他腿上的伤势好了些,虽然聂士成曾说他的右腿筋络已断,想要完全复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疼痛总算轻了些,可看到此时的景象,他的右腿又开始剧烈作痛起来。

 

小青的神情很孤独,渐转冰冷,到最后化成一片淡漠,她望着聂士成说道:“放了我。”

 

聂士成将铁链理顺,道:“大家都说你有病,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小青一字字道:“放了我,你这个混蛋。”

 

聂士成抬起头,诚恳地说道:“我是在帮你,既然你有病,那就要治病。”

 

“你才有病!”小青从牙缝里吐出四个字,然后转身就向门外跑去,带动着铁链在地上哗啦啦地响。夏侯的表情依旧呆滞,小青如风一般从他身边跑过,如果他愿意,伸手就能拦住她。可他什么都没做,这些天来他住在老宅里,当然发现小青的异常,在聂士成离开的时候,小青也曾引诱过他,只可惜他腿伤严重,稍动一下就剧痛难忍,所以即便是有过心动,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青窈窕的身段在风中摇摆,铁链一点点晃动,随着她的远去逐渐腾起,到最后猛然绷直,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回去,她的身体便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奋力地向前爬着,想要挣脱铁链的束缚,然而这铁链即便是聂士成也无法挣断,更何况柔弱如她?夏侯望着在地上蠕动的小青,猛地想起那个萧瑟肃杀的雨夜,自己也是这般挣扎,却终究没办法逃脱。他靠在门边,一时不忍继续看下去,只得将头偏到一边。

 

聂士成伸手握住铁链,神色依旧是那么平静,他一点点用力,将铁链往回拉,带动着小青的身体在泥地上拉出一道痕迹。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怜香惜玉的表情,有的只是让人恐惧的沉默与平静。

 

正厅前方有几级台阶,小青在被拖动的过程中,猛然用双脚死死地抵住台阶下沿,那双黑眸盯着聂士成,眼里是无尽的哀伤与愤怒。

 

“老聂……”夏侯有些看不下去,便对着聂士成叫道。

 

然而聂士成根本没有理他,那双能空拳打死壮牛的手猛地一抖,铁链在半空中荡出一个弧度,紧接着地上的小青便腾空而起,继而狠狠地摔在门内。

 

聂士成望着她先是愤怒然后空洞的眼神,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你何必要自暴自弃?”

 

小青没有做声,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聂士成思忖片刻,然后说道:“我不愿意杀人,可如果你肯改过,那我愿意帮你杀了柳老爷。”

 

听到柳老爷这三个字,小青猛地抬起头,神情如被雷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铁链够长,足够你在宅内走动,但你不要妄想逃走,而且这里十分荒僻,即便是你扯着嗓子整天呼救,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理会地上的小青,而是像门外走去。

 

夏侯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略带责备地说道:“老聂,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残忍?”聂士成脚步不停,转脸看着他,然后问道:“我是在帮她,有什么残忍的地方?”

 

夏侯想着小青在地上爬行的模样,无奈地叹口气。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自然不少,何尝看不出小青魅惑的外在之下,肯定隐藏着不愿人知晓的故事。今天聂士成毫不留情地将她的伤疤揭开,不知这个其实才十七岁的小姑娘能否承受得住。

 

聂士成所说的柳老爷,想必才是小青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根源吧。

 

他跟着聂士成来到兽栏,看着聂士成在门口摸来摸去,然后从草堆里摸出一把已经生锈的柴刀,不禁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聂士成淡淡道:“磨刀,然后杀人。”

 

他要杀的是柳老爷,是合肥城里最出名的大善人。

 

没有人知道,柳老爷便是小青的父亲,而小青的母亲只是个卑微的洗衣女,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喝醉了酒的柳老爷闯进一个洗衣女的卧房,趁着酒劲将其奸污,然后便飘然远去,此后对这个可怜的姑娘不闻不问。

 

在小青出生之后,洗衣女曾抱着她来到柳府,希望对方能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毕竟这也是柳氏的血脉。然而柳府的老太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洗衣女便被打得奄奄一息,连同她怀里的婴儿一起被丢到了荒郊野外。

 

谁也想不到,这个孩子居然还能活下来,而且长大后还能出落得如此美丽。

 

半月后的一个深夜,当夏侯和聂士成听完这个故事后,知道一些内情的聂士成沉默不语,只是想着要将柴刀磨得更锋利一些。夏侯那双眼睛则红得吓人,恨不得立即去将柳府的人杀个干净。

 

“你母亲呢?”聂士成望着枯坐那里腰间依然绑着铁链的小青,轻声问道。

 

“我七岁的时候她就过世了。”

 

“这些年你活得不容易。”虽然依旧是那般冷静的语调,但小青还是听出了聂士成语中的关怀意味。

 

是啊,她活得当然不容易,为了活下来,她不得不接受那些男人的要求,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活下去的食物。除此之外,她还要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世,因为她知道,那座府里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存在,肯定会派人来杀了自己。

 

可是,合肥城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又有什么能瞒得住只手遮天的柳府?小青的美貌早就传到了柳老爷的耳中,在那个漆黑冰冷的雨夜,当柳老爷满足地从小青的身体上爬下去的时候,她的世界便彻底崩塌了。

 

“这些人都该死。”夏侯愤愤说道,另外两人都没有注意,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狠厉光芒。

 

“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聂士成淡淡说道。

 

“我没有父亲。”烛光下,小青冷漠地回应。

 

“那好,我帮你杀了他。”

 

“真的?”

 

“当然。”

 

小青忽地笑了起来,随即笑出了眼泪。

 

咸丰九年的中秋夜里,合肥城里忽然起了一场大火,首善之家的柳府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据说那位柳老爷被活活烧死在自己的床上。

 

而在翌日的官道上,有三个年轻人各奔南北,从此分道扬镳。

 

 

  重逢

 

辛凤楼的包子在天津城里很出名,尤其是竹城开在它对面之后,这里皮薄馅足的大包子名头愈发响亮。

 

刘流提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的是辛凤楼刚刚出笼的热包子,他一路小跑下楼,然后穿过街道,来到竹城门前,对肃立在那里的男人恭敬道:“军门大人,您要的包子。”

 

聂士成接过纸袋,挥手示意刘流离去,然后便独自一人踏进竹城。

 

他一路行去,踏上竹楼的二楼,没有一个人来阻拦他。除了进前厅时,几个大呼小叫着搂着漂亮姑娘上二楼的洋人瞟了他一眼,竹城里的其他人就像没看见他似地。

 

竹楼里有一个瘸子,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年轻却眼神锐利的练家子。

 

聂士成走到桌前,并不看众人一眼,而是打开纸袋,将热气腾腾的包子拿了出来。

 

“柳白,你先下去。”竹叶青吩咐了一声,然后坐在聂士成的对面。

 

瘸子打横而坐,一点也不客气地拿起大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柳白离去之后,二楼内忽地沉默下来,除了口齿嚼动的声音,竟是十分寂静。

 

聂士成与瘸子的胃口都很好,而且饭量很大,六个大包子转眼便消灭干净,而竹叶青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聂士成,偶尔她的目光会转到瘸子身上,看见他满手是油的模样,眼中泛起浅淡的笑意。

 

瘸子舔舔手指,意犹未尽地说道:“包子味道不错。”

 

聂士成淡然道:“包子已经吃完,说正事吧。”

 

瘸子眼睛一撇道:“二十年未见,你这脾气就不能改改?”

 

聂士成不以为意道:“军情紧急,我没有空闲时间。你约我在此地相见,究竟想说什么?”

 

竹叶青望着面前两个不停斗嘴的男人,思绪却回到二十年前那家老宅,虽然她进入老宅时已经十七岁,但她一直固执的认为,那里才是她出生的地方,之前那不堪的十七年,早已被她强行从记忆里抹除。

 

瘸子虽然口舌伶俐,却敌不过聂士成一脸平淡,到最后看起来竟是有些恼了,愤愤道:“瘸子还是当年那个瘸子,走路还是一瘸一拐,可老聂却不是当年那个老聂,如今我是不是也要和你手下的兵一样,尊你一声军门大人?”

 

聂士成眼神一凝,冷声对瘸子说道:“我有个故事,不知你想不想听?”

 

不知为何,瘸子对上聂士成的眼神时,心里蓦然一紧,但他依然大大咧咧地说道:“嘿,老聂你还会说故事?赶紧说来听听,要是不好玩,可别怪我骂你!”

 

聂士成平静地说道:“我从军之后,因战功屡得擢升,有次见到曾大学士,他在知晓我的故乡后,忽然说起一件陈年旧事。”

 

“咸丰九年,曾大学士手下的斥候无意中得知南方有乱党形成,恰好这个乱党的首领带着手下来京城办事,大学士在知道此事后,便从自己的侍卫中选取二十精锐,从京城一路追击南下,行到合肥地界时,乱党首脑的手下俱被击毙,二十精锐也只剩下五人。”

 

“但是让曾大学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手下最精锐的五名侍卫却没抓住乱党的首领,反而让一个陌生人将其救走。我还记得大学士跟我说起此事时,脸上的神情十分懊恼沮丧,可当时我却什么都不敢说,虽然我知道是谁救走这个乱党首领,更知道这个首领究竟是谁。”

 

聂士成一席话说完,瘸子杯中的茶已经喝干。

 

他冷冷地望着瘸子,问道:“想不到你当年那么年轻就成了乱党的首领,我真是小看了你,夏侯。”

 

夏侯一声叹息,然后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是兵,你是匪,我抓你回去理所当然。”

 

“一点情面都不给?”

 

“不。”

 

夏侯缓缓坐直身体,面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他像是放下了心头的负担,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正经起来:“抓了我之后,你待如何?”

 

“杀。”聂士成脸上古井不波,干脆利落地吐出这个字。

 

紧接着他眉头微微一皱,又说道:“不过,我不会假手于人,我会亲手杀了你。”

 

夏侯心中有点苦涩,他很了解聂士成这个人,即便是二十年未见,他也知道对方的性情是说到做到,这番话并非危言耸听,又或者是单纯地吓唬自己,既然他能说出那个杀字,那就说明他已经动了杀意。

 

“很可惜,你未必能抓得住我。”

 

聂士成冷冷地摇头,道:“二十年前我能救你,今天我就能杀你。”

 

伴着这句话的是他再也不收敛的磅礴杀意,这股纵横沙场二十年凝结而成的杀气有如实质,从他魁梧如山的身躯内散发出来,将竹楼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夏侯如临大敌,额头微微沁出了汗珠。

 

“这茶叶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不要浪费。”

 

竹叶青站起身来,拎着水壶帮二人添水,不着痕迹地站到了聂士成和夏侯之间。

 

聂士成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竹叶青,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缓缓说道:“夏侯,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找我来此地是为了什么?”

 

 

 

   焚城

 

“还是我来说吧。”

 

竹叶青帮两人添上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紧不慢地说道:“竹城前楼来了几个洋人,夏侯是跟着他们来的。在这几个洋人身上,有一份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聂士成的神情渐转凝重。

 

“天津城的城防图,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弄到手的,但是如果让他们将这东西送出去,洋人停在海面上的炮船随时都能打进来,而且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一旁的夏侯冷声道。

 

即便聂士成性情沉稳坚毅如山,此时他的双手也不禁微微发抖。

 

他这辈子从未这样愤怒过。

 

紧接着他想到一个可能,不禁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夏侯。

 

夏侯脖子一梗,嚷道:“看什么?难道老子会骗你?你搞清楚,老子也是汉人!”

 

聂士成的心在止不住地往下沉,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洋人的炮船一直停在天津城外的海面上,却始终没有动静。可即便明白过来,他又能怎么办?如果官军直接出面抓人,那洋人就更有理由打过来,可如果不抓的话,难道任由他们将城防图送出去?

 

聂士成不过是犹豫了瞬息的时间,便站起身对夏侯说道:“往日之事,一笔勾销,如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会亲手杀了你。”

 

竹叶青问道:“你要干什么?”

 

聂士成头也不回地说道:“反正躲不过一战,那我何不先下手为强,用这几个洋人的血来祭旗?”

 

走了几步,他忽地停下柔声道:“这家竹城和以前那几家一样,我很喜欢,另外,谢谢你这些年帮我整理的情报。”

 

竹叶青心中一恸,眼中却有喜色,道:“你喜欢便好,好不容易来一趟,喝杯水酒再走吧。”

 

聂士成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神色复杂地望她一眼,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随即转身离去。

 

聂士成沿着来路出去,很快他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原本应该很热闹的竹城后院此时一片死寂,他一路走来竟没看到一个人。但他并未多想,这里既然是她的地方,那自己应该是很安全的,而且他一身武艺多年来未逢对手,些许宵小根本不放在眼里。

 

绕过那堵影壁时,聂士成心中一凛,猛地停住脚步。

 

一剑似从天边飞来,猛地刺向他的心口!

 

聂士成毫不慌乱,脚下步伐一变,轻巧地侧身让过长剑,随即右手一抬一敲,泛着亮光的剑身便被弹开去,弯成一个极大的弧度。

 

紧接着十余道剑光破空而行,气势之凌厉让聂士成不得不暂避锋芒。

 

他抬眼一看,发现第一个出剑的男人竟然是竹楼二楼那个年轻的练家子,也就是竹城的护卫统领柳白!

 

柳白带着竹城的护卫,根本没给聂士成询问的机会便挺剑而攻。虽然被十余人围攻,聂士成却十分冷静,只是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面前这十余人虽然将自己团团围住,攻势却不犀利,似乎只是想将自己缠住。

 

很快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他身体内的力量在急剧消失,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脑子里越来越乱,如果不是那些护卫刻意留手,他早就被刺出十几个血洞。

 

在倒下的那瞬间,聂士成终于明白过来,竹叶青在给他喝的那杯酒里下了药。

 

竹楼二楼,夏侯望着窗前的竹叶青,轻声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有些事情还是我来做比较好。”竹叶青望着远处的景象,看到柳白在她的安排下成功地制住了聂士成,她脸上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夏侯道:“无论你做还是他做,洋人总会找上门算账的。”

 

竹叶青摇头笑道:“他毕竟是官府的人,如果手上沾上这样的血,日后总会给人当做把柄的。朝廷那帮人你也清楚,都是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货色,他性子耿直,这些年在这上面已经吃过不少亏。”

 

“那竹城呢?这是你的心血,如果那几个洋人死在这里,你又怎么能保得住这块地方?”夏侯冷冷相问,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竹叶青道:“这么多年,我舍弃的竹城有很多间,再舍弃一间又何妨?何况能帮他一把,我已经很满足了。”

 

听到这句话,夏侯不禁无奈地笑道:“是啊,他走到哪里,你就将竹城开到哪里,如此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竹叶青忽地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夏侯,问道:“那你呢?放着自己在南方的兄弟不管,千里迢迢跑到天津来,难道只是为了杀几个洋人泄愤?”

 

“我?”夏侯一愣,虽然那几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无所谓地说道:“我自然有来这里的理由。”

 

顿了一顿,他朗声笑道:“反正我带了兄弟过来,前楼那几个洋人,就交给我和我的兄弟吧,我们杀的洋人太多了,不在乎多这几个。”

 

竹叶青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道:“好。”

 

在夏侯临下楼的那一刻,竹叶青忽地说道:“你也要珍重。”

 

夏侯脚步未停,身形却微微一晃,旋即大笑离去。

 

柳白将昏迷中的聂士成送回提督府后门的隐蔽处,再回来时便看到停在竹城后院的马车,他走到马车前,恭敬地说道:“事情已经办妥,城内的人已经遣散。”

 

“好,我们走吧。”马车内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柳白略微迟疑道:“那竹城怎么办?”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竹叶青看着这座名动津门的青楼,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设计,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包含着她的心血,良久地注目后,她缓缓放下车帘。

 

“烧了吧。”

 

 

  青衣

   

天津城郊,一处临海悬崖上。

 

海水拍打着礁石,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站在崖边,她身边立着一个神情凝重的男人。

 

“想不到局势恶化得这么快。”竹叶青微叹道。

 

夏侯摸着下巴,道:“洋人果然是说打就打,现在已经攻破了外城,城里的形势很危急。”

 

竹叶青凝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那双浓墨一般的黑眸有些黯淡。

 

“那天他走得太匆忙,我忘记把这件东西交给他。”夏侯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张叠好的信纸。

 

“这是什么?”

 

“来天津之前我去了一趟北乡村,看望了他的母亲,老人家让我给他带一封家信。”

 

竹叶青打开那张纸,看着上面简单却又苍劲的五个字,再次叹息了一声。

 

“我以为你会留在天津城里。”夏侯说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而且我留在城里,只会让他分心,让他不喜,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留在城里?”竹叶青淡淡说道。

 

“也对,那你多保重,这次可是说真的,世道乱了,你不要再抛头露面了,找个地方好好地过日子吧。”夏侯说着说着,忽地心中一痛,便再也说不下去,他冲竹叶青挥挥手,便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竹叶青问道。

 

夏侯扬了扬手中的布包。

 

“你这是去送信,还是去送死?”

 

“反正我欠他一条命,就当是还给他。”

 

“那你的几千兄弟呢?你不管他们了?”

 

“他们准备和我一起去死!”

 

他的声音在海风里飘荡着。

 

“聂家无孬种?我夏侯同样不是孬种!”

 

……

 

洋人的军队已经攻破天津外城,枪声将往日里的喧嚣撕得粉碎,到处都是死人,地上肆意流着乌黑的血迹。

 

眼看着洋人已经形成合围的势头,营官对骑着骏马的魁梧男人劝道:“大人,您快撤吧,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聂士成平静地看了一眼浑身血污的属下,声音平淡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这里就是我丧命的地方,哪怕退一步,算什么丈夫!”

 

……

 

竹叶青看着夏侯一瘸一拐地远去,听着远处天津城里炮声隆隆,她似乎已经看到他们的结局,但是她就那般静静地站着,一如二十年前那个分别的日子。

 

她在心里默念着一句话,海风徐徐,吹得她眼睛发涩,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落在她脸颊上那道长长伤疤的尾端,如一颗最明亮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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