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都在相互见证,我的成长,你的新生。
——题记
在我三岁左右的时候,父亲和如今的我一般大,也是他从乡下来这个城市闯荡的第五个年头。
那时我们的家住在一片平房区,由于紧挨着新兴的商业圈,很多想着借机发点小财的外地人初到这里皆在此落户。平房区多是呈小院结构,一个院里同时住着天南地北的人是很常见的,人杂了口角自然不会少,不过事态往往在未升级前都会被街坊四邻好言劝说下去。多数时候,大家相处的都算融洽,他家缺了油盐,你家短了酱醋,我家用完了煤球,邻里之间二话不说都会帮上一帮。每每提及过往,母亲总是感叹那时候虽然日子清苦,却很温情。
印象中的第一个家称得上是简陋,家里除了一张翻个身吱呀响的旧木床就和一个漆都懒得补的老电视柜外就没什么家具了。若是客人来了,就随意支张折叠木桌,再到邻居家借几个小凳子,也算是让人有了落脚的地方,来做客都是些知根知底的同乡,谁也不会笑话谁。
最麻烦的事情有两件,都是关于水。首先是要喝的水,也不知什么原因,院里的水龙头时常形同虚设,于是一到饭点,父亲就会拿起水桶和扁担拉着我去一里外的公共水龙头排队接水。年幼的我摄于父亲的威严就算不愿去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拒绝,所以每次在接完水回家的路上我都会用手在水桶里搅上几圈。然后是要排的水,主出租的小院一般都不配备厕所,一大片的平房区只设有两个公厕,都离得很远。因为怕黑,母亲夜里上厕所时候总是用回去奖励一颗糖的诱惑拉着我陪她在路上说话。
后来我上了学前班,也许是为了方便接送,我们也从平房区搬到了离学校更近的窑洞区。
其实这两个区域相隔很近,不过比起以前简陋的小院,窑洞要更高级,起码那两个麻烦事都得到了解决。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每座窑洞有一个独立的厕所,直到有一次奶奶来城里看望我们时要上厕所,我主动请缨给奶奶带路,良久才回家,父亲得知经过时哭笑不得,原来我带着奶奶跑到原来平房区的公厕去了……
窑洞通体由青砖建成,被岁月斑驳了的痕迹让这座建筑显得更坚固、牢靠。窑洞有两层,楼上住人,楼下是厕所还有煤球仓库。窑洞里的家比原来小院里的单间大了不少,呈长方形,长宽比例差距很大,中间有木板作隔断,里间住人,外间作为客厅。我们的家具也添了很多新物件,印象最深刻的是一部借来的DVD和与之配备的一套碟片,里边相当一部分都是血腥的欧美恐怖片,放到现在的视频软件里都搜不到的那种,可想而知给年幼的孩子带来了多大的阴影。
如今,当初这片平房区和窑洞区早已经被拔地而起的写字楼取代,虽然灯火辉煌了,却也死气沉沉了。
搬到楼房区是我六岁上小学时候,家里的买卖有了些许起色,我们的生活水平也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楼房区是铁路职工小区,面积广袤,有ABC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几十栋单元楼井然有序的排列着,单元楼有六层,每层两户,大多户型都是两室一厅一卫。为了节约生活成本,父亲就找了个同乡,两家合租一户,客厅公用,一家占一个卧室,客厅里支了张床供我睡觉。
邻居男主人是个脾气温和,长相和刘德华有几分相像的帅气大叔,除了颜值让我印象深刻,大叔还有一手绝活,几张废弃的纸片在他灵巧的双手里几下折叠与裁剪,一尊精致的宝马香车模型便呈现在我眼前,为了这模型我和大叔的小儿子不知打过多少次架。可惜这么好的大叔却没遇到一个好的媳妇,就这么一个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洗衣做饭打扫全包的老好人,却是被那母老虎家暴不断。前些日子听闻近况,已是身患绝症撒手去也。
家在A区住着,学校在B区,这两点之间的距离刚好承载了我小学时光里所有的喜乐悲欢,这故事多到写不完。
合租的情况结束于妹妹的逐渐长大,我们全家从3楼搬到了隔壁单元的1楼。一楼最大的好处就是阳台前就有一片赏心悦目的花园,夏天时候我总是偷偷把家里的床单拿到花园里搭到几课小树上当作自己专属的秘密基地,即使每次都会被教训个够呛,我依然对此乐此不疲。
又过了几年,我上了初中,家也从A区搬到了离中学更近的C区。C区的家门口有一座足球形状的水塔,是这一片的地标性建筑,每次和小伙伴说起家里的位置,我总会省事的说找到水塔,也就找到了我家。然而没过几年,因城市规划建设,这座屹立了20多年的水塔在半个月内就被拆了个干净,被个综合市场取而代之。
直到初中毕业,我们才真正意义上有了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当年伟岸的父亲,身板也不再笔直。
可以说我的搬家史,就是我的成长史,父母的奋斗史,也是这座城市的发展史。
时过境迁,这些或模糊或清晰的记忆,有的模样已经垂垂老矣,有些消散的没丝毫踪迹,家却还是原来那个家。
如今在家我很少主动提起更早的过往,因为每次提起父亲都会说一句话,“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已经N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