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坏坏,你看过昙花吗?
小时候,老爸养了一盆昙花。有一天深夜,我被兴奋不已的老爸拎起来按到花盆前,睡眼蒙眬地看到了三朵华丽的乳白色花朵,可我人还站立着就闭眼睡去,嘴里嘟囔着:“明天再看嘛。”老爸无奈地说:“明天就看不到了呀。”
少年时,总以为该在的一直都会在,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在论坛上遇到了你,坏坏,从此我就失去了安全感,心底无时无刻不在纠结着昙花困境,生怕一个眨眼,就不小心弄丢了你。
二、
十几年前,夏日的差旅中,从你那里接到了“遣散”命令。
晚上被几个武汉当地同学拉去喝酒,夜的都市,一片霓虹。很快就到了一个叫做“粗茶淡饭”的酒家,二楼装修成早年间武汉粮道街的模样,沿墙挂着泛黄的武汉三镇老照片,每个单间都和所有这一时期的饭店一样,以一些特色地名来命名。这个酒家选的是当地景点,象洪山、珞珈山之类。正心中暗笑这些名头用在包间上总归是有些滑稽,倒有些土匪占山为王的意味时,领位小姐柔声地说:“到了”。抬起头,我便原地傻住了:我们定的房间竟然叫做“昙华林”——因那个地方的人喜植昙花而得名。
这时候,心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无情的手,残暴地一下一下撕扯着,我咬牙忍住疼笑起来,说:“好地方!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啊!谁也不许耍赖。”
可是,坏坏,我其实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坚强,近来总是处于“不喝正好,一喝就高”的状态。虽然总体尚可把持,人前维持着“常态”,但头晕发飘的感觉骗不了自己。
三、
宴毕,回到宾馆,就开始在移动硬盘里翻找。终于,找到了几张图片——几朵正在开放的昙花照片,它们已经在我机器里沉睡了很久。以我的脾性,有了有趣的照片是喜欢发出来众乐乐的,这几张昙花图却不知为什么竟一直私藏着。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宿命吧。潜意识里,是有些惧怕它暗合了你我的际遇。可它还是阴险地埋伏在生命未知的转角处,在最脆弱的时刻来击中了我。
现在是几点?也许12点也许1点,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是我生命中的黑暗时刻。
我们的昙花缘,短如朝露。
四、
离开武汉的早上,我特意走上高高的大桥,俯视那条我曾经非常熟悉的、曾对我的童年有过短短一瞬哺育之恩的、属于我的那段江流。我伏在桥栏杆上,看着流淌得很慢的江水、江中的船只、周围的绿化带。心中感到十分惆怅。
往江边来的路上,有一株高大的银杏树,树上挂着许多红色布条。或长或短,或新或旧,在树干和枝杈上飘荡着。周围有很多银杏树,为什么独独这棵树上会挂满祈福的布条?没有人告诉我。
但在这临走的早上,特别是当我同时也决心想要告别那个有你在的论坛的时候,我忽然心有所动。那每一根布条里面,一定都隐藏着故事。与这棵树、与这座城市、与这城市里的人有关的故事。咸的、淡的、甜的、苦的,许多鲜活的生命戏剧在这里上演,许多年轻的生命在这里燃烧和消散。
正如旅行的人,总是雄心勃勃,想要征服足迹还未踏到的土地。可奔赴的同时是离开,征服的背后是丧失,所以我们才能够明白,在论坛那些大量的贴子里,为什么总是含着那么多忧伤。
五、
狠下心,把自己的目光牢牢地挂在了那棵树上,然后,背转身,大踏步离开,背影消失在曦光和江影里。我相信,多少年来,有无数人做着同样的动作。有无数人,眼里盈着如同这江水一样闪耀的泪光,离别这曾经与自己生命相联接的地方。正如论坛上每天上演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与自己生命相联接的地方,都是故乡。
故乡可离。
而你,坏坏,刻在了我的心轮和脑纹里,无法分离。
这让我的一切努力全都化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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