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光未亮,月影浅淡,云雾稀薄,零星几颗星子无精打采地交替闪烁。 此时城市里的街道没有白天的喧嚣和夜晚的灯火,人类社会尚在酣睡,而那些教科书上被命名为比人类低级的物种们,有一部分已经开始逐渐苏醒。树梢上的布谷鸟开始用它并不怎么悦耳的歌声唤醒沉寂了一夜的世界,地上的草儿也慵懒地舒展开身子,吐出几滴露珠儿迎接即将到来的光明。 公园里晨跑的人们大多数还没有来,零零散散几个迅敏的影子相互都隔得很远,偶有组队者,彼此也几乎没有交谈。此时整个世界都是静谧的,人们把生活空间最大程度的还给了其他生命,也只有此时,才能回想起来地球并不专属于人类,而是万物皆有灵。 若非说这个时候有多安静,其实也称之不上。闭目贯注聆听,万物窸窸窣窣的声音演奏成一场规模盛大的交响乐,只是没有了平日里人类社会里无数嘈杂的声音,才显得此刻格外宁静。 待天色蒙蒙微亮,东边的天际线上,初生的太阳像一个妆容未竣就匆忙上街的小姑娘,察觉到别人注视着的目光,于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脸上泛起两团羞怯的坨颜,美丽诱人。大概是这幅景象太让人喜欢,街上、公园里的人逐渐稠密起来,迎合着朝阳的风采,于是这份黎明前短暂的静意终被打破。 要说凌晨的静意是充满生机活力的,是温柔且让人欣喜的宁静,那么午夜的静意就是寂静且幽冷,给予内心平静甚至寒意肆起。 午夜的静是幽静,万物噤声,月色清冷,明亮的银色像某种未知的液体一般铺满整个屋子,它似乎是有着生命,从地板缓缓流到床上,钻入肌肤,寒意顺着毛孔蔓延进体内,滋养着心里的秘密,让人沉浸其中。 有时候,午夜的静会莫名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远古时期茹毛饮血的祖先们对黑暗的恐惧,流淌在血液里,在十几万年后的某天被夜唤醒。越静大脑就越清醒,恐惧就越难以驱除,索性不能阻止那就放任沉沦,在深渊的最深处等待光明绽放的一刻。 同样得益于这份冰冷的静意,夜里是和自我对话最好的时机,所以人会在夜里更容易认清自己。那些平日里郁结着的琐事,往往会在这里得到释怀,一天如此短暂,一生又会有多长呢,人生匆忙,要把精力投入到值得珍惜的人身上。 还有一种静,是心静。连续工作几个小时后,顶着昏沉的脑壳站在路边,暂时放下一切来偷享这片刻的心静。马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如织,眼前不停经过形色各异的路人,大多数人的悲喜都挂在脸上,没有人会留意人海中某个或是悲伤或是幸福的人,所以任何情绪也就无需再隐藏。 不远处拉二胡的老爷子可能因为天气冷的缘故,把原本就算不得悠扬的曲子拉的有些荒腔走板,他可能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于是扭了扭身子,换了一个姿势重新开始拉,虽然并没有什么不同。 某个商店的导购和顾客吵了起来,店长显然更偏向顾客,于是那小姑娘赌气甩下工牌便气冲冲离开,转了个角才蹲下身子掩面哭泣。 一位年轻的父亲,手臂夹着不停挣扎哭闹的孩子,嘴里大声安慰着下次再买之类的话;一对情侣不顾周围人看热闹的眼光,破口对骂、相互扎心;一条干瘦的流浪狗,嘴里叼着不知从哪翻到的垃圾袋怡然自得地慢跑,屁股后面跟着几名小弟。 人世间纷繁百态,世间人难得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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