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薇薇是个鬼
沪江艺术学院,坐落于沪江市原租界区寸土寸金之地的百年老校,一幢幢崭新教学楼、宿舍楼拔地而起的同时又因着城市风貌保护工作留存了大量老旧的法式木制建筑。因在校生中女生占比超九成,与这些法定不能拆除老旧文物亲密接触之光荣任务自然就毫无争议地落到了男生那里。西栋4号,一幢修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木制联排宿舍楼,这里是张宇浩的寝室楼,也是他与学姐私会的地方。
昏暗灯光下,弥散着阵阵霉味的木制梯廊随着脚踩的步伐咯吱作响,这由四楼通往五楼的道路在当下现实中本不存在,此刻却如此真实地反馈在张宇浩的脚下,他在这看似无尽的黑暗中不断攀爬着,直到虚空中飘过来一盏银质骷髅头形状的油灯。
张宇浩把手伸了过去,尽管心里知道这些都是梦境与虚幻,可烛火的温热还是让他无法分辨虚假与真实,他轻轻扭动了下油灯底座,漆黑的墙壁上突然拉开一道光门,一个幽绿的门牌漂浮在空中——522。光门弥散着阴冷催促的气息,似乎在召唤或吞噬着什么,让人看了脊背发凉。
“又吓唬人了。”张宇浩挠了挠头,毫不在意地推门踏入,在黑暗中,那道光和他的身影一起在虚空里缓慢地消失了。
刚踏入房间,阴暗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迅速充斥了张宇浩的鼻腔,俯视去看,又是一桩“案发现场”。房间杂乱,办公桌边的椅子被推倒,一具成年女性“尸体”横躺在地上地上,脖子被勒得扭曲变形,眼睛圆瞪向张宇浩,似乎正诉说着挣扎与不甘,身旁是摔碎的台灯和杂乱的皮鞋脚印,电线紧紧缠绕着“死者”的脖颈,身穿OL短裙的她领口处被撕开,左手虎口有伤痕,腿上的丝袜有破损处,右脚高跟鞋也踢飞了一只。张宇浩挠头叹了口气,轻轻推开窗户,夜风夹杂着小区腐草的臭气快速涌入,向外远眺,虽是深夜但仍有少许车流,不远处围墙约一米九以上,防盗电网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张宇浩又巡视了一下现场,清了清嗓子,“咳,犯人为男性,年纪在三十到五十岁,身材矮小肌肉力量应该不是很发达,身高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八之间,身穿灰色或其他暗色上衣,下身为牛仔裤或其他宽松粗制布料方便运动的裤子,然后……”
张宇浩又仔细看了看血液散布的轨迹,“手臂有严重刀伤,如果排查的话嘛,可以从停在墙外的那辆无法开走的套牌车查起,嫌疑人应该是踩着它的车顶翻墙进的案发现场,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查到一些遗留的作案工具。”
他的话音刚落,那具“尸体”就咯咯咯笑了起来,她笑着捂着肚子坐了起来,单手一挥,一切如倒带播放般快速恢复成成了和谐景象,就连碎裂的灯泡也飞回到灯罩中发出着柔和温馨的H色光芒。
“不错不错,有进步呀。”
“学姐,这不还没到周四嘛?”张宇浩不满地说。
“怎么,想见你了还不行吗?喏,你看这次我专门穿了黑丝,这可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最喜欢的。”张宇浩口中的学姐袅袅地一手c腰一手拉了拉裙摆,露出了修长匀称的美腿,黑色直发瀑布般披到腰间,端庄秀气的鹅蛋脸在月光映照下亮出华贵的熠熠光泽,只是半边脸被火灾烧得惨不忍睹,虽然张宇浩看久了心里已然能够接受,但那些随着言谈不断蠕动着的黑色疤痕在夜色中依然有些恐怖。
夏薇薇,张宇浩的学姐,现在的身份是个鬼。
“切。”张宇浩撇了撇嘴,“少来这套,说好了同好会是每周四才开的,你耽误我睡觉时间了知道吗?明天我们还有阶段性测验呢。”
“这不听说你最近破案了嘛,作为我的好徒儿,你不得给我汇报汇报。”学姐笑盈盈着说。
“烦死了,早知道不接那个传单了。”
“嗯哼,你反悔也晚了。”夏薇薇端详着张宇浩稚气未脱但又慢慢有了些成熟男子气概的宽厚面庞,懂刑侦、能推理、现在又修习了侧写,夏薇薇的心里有种老母亲看着孩子长大c人的喜悦。
自十年前西栋4号阁楼那场火灾起,夏薇薇的冤魂被锁在校园里一直无法散去(当然也有她鬼差干娘徇私枉法的功劳),这些年她吓跑了很多住在这里的女生,也恶作剧过很多住在这里的男生,直到遇到那位手捧《犯罪心理》仔细研读的男孩,她突然顿悟,或许可以依靠阳间力量做中介查明自己的死因。被通报为心理抑郁点火自焚,不仅无人同情还让家人在社会毒舌舆论的曝光与压迫下自杀身亡,这个结果她绝无可能接受,而这个张宇浩或许就是她查明一切的钥匙。
作为一个有着不小怨气的十年“老鬼”,夏薇薇多多少少有点修为,在鬼差干娘马芸儿的建议下,她用自己一直戴着的戒指做灵媒幻化了一张侧写同好会的宣传单,在张宇浩拿起阅读的一刹那绕在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话说,这破东西什么时候能帮我取下来。”张宇浩满口怨气,“戴着你这个戒指找不到女朋友不说,造型还娘里娘气被同学笑话。”
“噗,这有啥,娘就娘呗,等姐姐帮侬寻个御姐保证你这个小巴辣子呀少奋斗十年。”夏薇薇声音幽幽的,空灵中带着一丝回响,一般人听着可能有些许恐怖,但听习惯的张宇浩感到的只是姐姐对弟弟的打趣。
“少画大饼了,你有啥资源啊,给我配阴婚不成?”
“嘿嘿嘿。”夏薇薇幽幽笑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同学华笙呀。罗湾区江景大房,沪江户口,公务员编制,父亲还是沪江警务系统的高级G员,介绍给你怎么也不亏吧。”
“那个皮裤女警?呕,算了,你同学就没几个正常的。”
“哟,侬眼光还蛮高的嘛,那不行姐姐牺牲下,给你生个鬼娃娃,嘻嘻……”夏薇薇开玩笑说。
“算了吧,我是颜控。”张宇浩嘴里吐槽着,眼神却瞟向夏薇薇,生怕自己语气不好让她感到失落。张宇浩相貌普通性格很差,平时生活中就没几个朋友,相处一年多的夏薇薇对他来说可是亦友亦姊的。
“哼,我可以施法去掉疤痕的好伐。”夏薇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笃定地坚持用本初的真实面貌对着张宇浩,毕竟自己可是他的学姐加师傅呢,虽然第二个身份自己有点一厢情愿。
“对了,你华姐姐的案子不是破了吗?快说说。”
“嗯……偷内衣的变态吗?那个案子不难的,嫌疑人选择在换岗时间走监控死角,对学校管理具备相当程度的了解,可能是学校管理人员或深度参与过校方勤工俭学等项目;拍摄到的模糊身影有意遮挡左侧面部,推测可能是习惯性动作;几个路灯用石子打破却没有锐利的划痕,大概率是用手抛出的,嫌疑人具有一定的投掷准度和力度;最后呢,嫌疑人好像特别钟爱声乐系宿舍,按说不应该是舞蹈系吗,毕竟她们的身材更加哇塞,天天练习舞蹈体味也更加地……”
“呀……恶心,你个老涩坯。”
“我的意思是嫌疑人可能有报复心理。”
“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华姐姐排查完锁定他就抓住了。”
“这么简明吗?你就不能细节详细点说。”
“我怕我说详细了你受不了。”
“切!你姐姐我什么牛马没见过。”
“好吧好吧,昨夜,我和华姐姐一路尾随嫌疑人到天台,只见他用颤颤巍巍的手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团洁白丝滑的布条,套在手上不断耸动着下体,对着那璀璨的都市霓虹不断喘着粗气,似乎在为自己贫困受歧视的生活鸣不公,又似是在征服整座沪江的繁华一般,这一刻,世界仿佛都臣服在了他的脚下,忽然,他虎躯一震大吼一声……”
“尼玛,真恶心。”
“不是你让我细节详细点说吗?”
“那我也没让你说他的感觉啊。”
“不是你教育我要时常揣摩犯罪嫌疑人心理吗?”
“滚,睡你的觉去吧。”
西栋404男寝,一屋子的鼾声此起彼伏,早已入睡的张宇浩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