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得憋屈
关于“醉”,我的第一联想就是酒了。作为半个酒鬼的我,对“酒醉”一事实在没有过什么美好的回忆。年轻时候因为依仗身体好,喝酒爱逞英豪,大杯狂灌,来者不拒,所以那时候几乎是逢酒必喝、逢喝必醉。醉后丑态百出的样子,也不在少数。有时是突然想哭,默默向隅悄悄流泪,当别人发现时还立即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当时为什么而哭、为谁而哭,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者只是青春情结未褪,心中仍有梦想。在现实和梦想的交织冲突之下,忽然暴发了歇斯底里的情绪吧。
结婚以后,仍然醉过,但却没再哭过。这点跟我平时对自己洗*脑有关。在结婚的那天,洞房之夜,我独自默默地坐在黑暗里,抽掉了半包香烟。我在想,从此以后我就开始为人夫、不久的将来还要为人父。我忽然觉得我的社会身份的角色定位,一夜之间就会有一个很大的变化。我从此不能再任性胡为,从此不能再随心所欲。就拿酒醉出丑这件事来说,我从此丢的也不是我自己的人。身在异乡工作,不管老家的父母兄弟姐妹在我心中有多重,但在工作单位这边的人看来,结婚前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荣光我自己享受,耻辱我自己承担。但从结婚那天起,从此就有一个女人、将来还会有孩子,将要跟我共同承担我的所行所为的后果和影响。以前我一个人,可以漫不在乎,可以粗野狂放,可以厚起脸皮,可以嚣张跋扈。就算有人在背后对我不满,对我忌恨,我可以假装视而不见。但从此后就不能了。我不能让一个将跟我一生同甘共苦的温婉的女人,却因了我的过错而承受被人在背后“捣脊梁筋”的非难。在我们那个时代,“被人在背后捣脊梁筋”这件事,大家还是很在乎的。大家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风评。一个未成年重要的是尚未成家的男人,就算一时被大家不喜,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成家之后就大大不同了。
有人说,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一生坚守,决不改变。子曰“吾道以一贯之”,俗语说“人若改常非病即忘”,尤其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现在发现这话错了。就拿喝酒必醉这事来说,我现在的结论是:必须改。人这一生随着岁月的沧桑,人的角色定位也在不停的改变。我们可以不为权势折腰,可以不为金钱略改初衷,但我们必须为亲人为爱人为亲情为友情为大局,不停地调整自己,改变自己。这是爱的付出,也是一个人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因此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划定一个必须坚守的底线。在不触及底线的时候,一切都可以商量,都可以更改,都可以妥协。
在喝酒这件事上,我的底线就是:豪情不能改。当然能不参加的酒局就尽量不参加,能躲避的就躲避。想喝酒的时候,我宁可自己去饭店弄两个小菜,喝上半斤四两微熏一下,也挺舒坦。但一旦遇到无法推辞、无法躲避的酒局,那就不要扭扭捏捏。杯到即干,豪气万千,不怕晕不怕醉,这是底线……但晕后醉后的表现,就需要自己竭力控制,利用酒前给自己设定的模板洗脑:一不能暴躁;二不能意气;三不能提心中的郁闷和烦乱;四不能提任何时势和社会现象;五不能想自己的青春和伤心事……那干什么呢?感觉自己已经醉态可掬的时候,就开始努力堆起笑脸,对在座的每个人都说好听话!称颂对方,赞扬对方,感谢对方,实在因为不太熟悉没法赞扬和感谢的时候,也不惜肉麻地吹捧,比如夸对方喝酒豪气酒量如海啥的……这样确实保证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因为喝酒过多而现场出丑。但后遗症也来了:每次醉后清醒之后,我都会有一段长时间的“沮丧期”:一方面是想不起来自己在酒场上都说了什么,另一方面是忏悔自己的卑鄙和虚伪。
时间久了,慢慢地喜欢找我喝一杯的人变少了;但也固定了几个铁友。人变少了的原因是,有一部分酒友觉得我这人太虚伪。虽然喝酒不耍滑头,但喝完酒说话却太不老实。固定下来的几个铁友,但是另一种看法:他们说我酒品好,醉得再很也不耍酒疯,不惹事……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觉得我这些年总在妥协和委屈中度过,也总在担忧和不安全的感觉中度过。我觉得我已委屈了很多了,你们还想要我怎么样呢?
所以我现在几乎很少扎堆酒局。真的想喝酒了,我会自己去小酌几盏。“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也是一种境界。
后记:关于“醉”这一话题,我已经三易其稿。第一稿是写关于酒与文字,主要是酒与诗词的。第二稿是写自己过去酒醉的种种糗事的。但那些文字都被我删掉了。最近身体不适,工作不顺,疫情莫名其妙地爆发,生活各种不便,我觉得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有种宿醉醒来后的恍惚感。还是记一下自己的这种感觉吧,坚定一下自己委屈和妥协的信念,算是再一次给自己洗脑。
2022年10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