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才女
“老爷好。”
“老爷侬回来啦。”
施公馆内,下人们满脸堆笑操着新近学的、杂糅着部分苏北口音的上海话立于过道迎接,她们有的拿着抹布手还停留在相框上,有的手持拖把悬在半空,那拖把分明还滴着水,像是刚刚涮过的。
这幅画面,讲的就是一个恰巧又不恰巧的故事。
在大户人家做事情,不管干多少活,总要表现出一副恭敬忙碌样子出来——这是沪上新移民的精明。
“哒哒哒”声音走近,施宇脚踏一双高帮皮鞋面色愉悦,那修身的黑色长裤把他腿型衬得很好,上身则是白衬衫搭米皇色外套。按说施宇自身并非气质很好的人,可茉莉给他配的这身行头却把他硬生生拔高了一个层次,所以说呐,才女就是才女,这民国第一,可不止于笔杆子上。
“夫人呢?”将外套递给下人,施宇换上拖鞋,忙完一天应酬后,现在是他最享受的时刻了——夜生活。
“太太了书房里厢。”一位下人嘴勤抢答道。
“在写字。”另一位补充道。
施宇点点头,握着木制扶梯把手轻声登上二楼。茉莉的书房在二楼,虽是新购的洋房,但阴雨潮湿的天气还是很快让楼梯变软,每次踏上去总有“咯吱咯吱”的声响。喜悦的情绪冲走一天的疲惫,可又怕耽误了茉莉写作,于是他的脚步就又迅速又
下人们捂着嘴偷笑,都娶了三年多了,老爷对太太还这么宠爱,这么急不可耐的。
看看其他上流士绅们,别说暗里相好的,明里都该纳几房新妾了,先别说什么滥情,这呀,叫上流身份体现。
轻推开门,茉莉正书桌上歪着头愣神,细长的鹅颈从紧身小褂伸出,雪白色的肌肤将两侧金闪闪的耳坠衬得更为耀眼,她右手手肘杵在桌子上,右手掌支撑着歪过去的脑袋,根根玉指挿进短而蓬松的黑色波浪中,撩乱了几根发丝。
茉莉本不是很有姿色的女人,但她是极其漂亮的女人,她的每一处打扮都恰到好处,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那自然流露出的曲线魅而不骚,在懂他的男人眼里,简直媚到了骨头里。
“阿月吗?茶水放桌子上吧。”以为是下人来送茶,茉莉随口应道。
施宇不说话,悄悄走近身来。
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狐疑地转过脑袋,茉莉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诶哟,吓死我了。”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挂着笑意。
被别人吓一跳后,要么是惊恐的表情,要么也应该是生气的神情,唯有茉莉会笑,因为比起被刺激的情绪,她所想要分享的东西、她的分享欲更重要,恰好那个爱听她说话的人来了。
“哟,一个字没动啊。”望着干干净净的稿纸,施宇有点失望。
虽然这个家也不差那点稿费,但他娶茉莉,就是为了提前一睹这位民国第一才女的文笔呀。
爱一个偶像的终极目标,就是把她娶回家。
“你看看这个。”茉莉笑着捂着嘴,递过来一张报纸。
是《时事新报》,第二版大标题赫然写着:洋垃圾文学?鸳鸯蝴蝶派质疑新作家黄豆豆女频文套路庸俗。
“哈哈哈哈……”憋不住的茉莉笑出声来,她想过会被人质疑,只是质疑她庸俗的人是新鸳鸯蝴蝶派自己还是没想到。
自嫁给施宇后,茉莉名义上就封笔了,倒不是对写作没有兴趣,而是不想被捆绑着赚钱,这会让兴趣变成负担。当然,她也没放弃自己的习惯,换着笔名投稿赚点零花钱,毕竟这么高的文学水准换哪个名字都能发——什么葛小灯呀、江小乔呀、何小给啊云云。可后来被还是被人认出来了——这些文章写那么好,不会是第一才女张茉莉写得吧。
于是乎,茉莉只能继续改名,一个新晋作家黄豆豆就这么应运而生。
怎么才能不被读者人出来呢?如果市场喜欢什么我就偏偏不写会怎么样?对了,新文化运动后又有些老不朽讲三从四德了,我就写大女主人设好了,比如女版基督山伯爵?
茉莉把他的想法讲给施宇听,施宇一楞后脱口而出——这不就是女频爽文吗?
“啥是女频爽文?”茉莉歪着脑袋问。
“呃……”想把二十一世纪的概念给二十世纪的上海女性讲清楚,还是有点难度的,虽然这事也不比他刚穿越过来时赚取第一桶金更难。
施宇只能讲些经典桥段,比如什么——“呵,你不也是为了钱才嫁给我的吗?”“哼,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嫁入我们卢家。”“什么,你是沈家千金?”巴拉巴拉巴拉。
讲到男配给女主扑通一声跪倒的时候,施宇从茉莉眼神分明看到了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神情。
“虽然很俗很直接,甚至完全不合理,但好像也挺有意思的。”茉莉总结后就开始动笔。
“你真得决定要写吗?”施宇突然有种犯罪感,这可是第一才女啊,被自己忽悠着写女频爽文?
“写啊,反正我用新笔名发,她黄豆豆写的,跟我张茉莉有甚的关系。”
于是,就有了新鸳鸯蝴蝶派怒批黄豆豆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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