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缘
大抵老辈人是信佛的,印象中奶奶的堂屋总是被烟气所缭绕。
堂屋供奉的是什么“神”早就不在记忆中,但奶奶虔诚伏身的样子始终未忘。初一、十五的一炷香是必不可少的,每到过年,那张掉了漆的小桌便会方方正正的摆在院子里。小孩子对求神拜佛并无渴望,所想的无非是“敬神”时的一桌好菜。
从不知那个小脚的女人,体内会有多大的能量,凄苦的日子总是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特别是供佛的红木桌,纤尘不染。到现在我的记忆里还有她叩拜的样子,花白的头发被挽成小髻,深蓝色斜襟褂跪蒲草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小孩子的好奇心甚是大,还未等她完成仪式便急匆匆地问道:“奶,你许了什么愿。”她先是拿眼斜横我们一下,接着又跪着磕了几个头,嘟囔着让佛祖莫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有时候,也会被奶奶抓到跪到堂屋的垫子上,但小孩子的心性总是急躁的,应付几下就开始眼巴巴盯着桌子的饼干、瓜果。记忆里供桌上的瓜果永远是最好的,是奶奶精挑细选后放置的,再后来就变成了我与几位哥哥的吃食。奶奶总会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着,她说吃这些,会保佑我们。以至于供桌的那些食品,在小辈们陆陆续续出去上学后,也会被奶奶替换掉藏在柜子里许久。
母亲也是信佛的,与奶奶的虔诚相比,母亲的佛缘倒显得“随意”些。奶奶老去后,在家中再无对佛像的记忆,但母亲的“佛”却在心中。
母亲不过是老一辈普通的妇人,一生忙碌,连拜佛都要放置在空闲的大年初一。我们还在睡梦中时,母亲就已早起去了寺庙,醒来时饭菜早已冒着热气。镇上的寺庙,离家几公里,初时是父亲带着母亲去,后来便是哥哥每年早早的开车接送两位老人。
对于小辈,母亲从未做过强求。母亲虽未在家中供佛,却用言行来教导着我与哥哥的“与人为善”。小时候的记忆越发的模糊,可以肯定的是母亲与邻里亲友关系融洽和谐。唯一能让人记在心里的是一位残腿的男人,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抖音,生活也是相对凄苦。母亲从兜里掏出钱,嘱托我买两个烧饼,一个给那个断了双腿在地上匍匐的男子,一个留给自己吃。至今,我都记得,那男子抬起头时眼神里的迟疑。他用双手撑起身子,望着面前小孩,眼神清澈却又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直到看到小孩手中的另一个烧饼,才接过去,大口吞咽。
人一旦长大,就会明白许多道理。比如,年幼时母亲掏出的两份烧饼的钱,只送出一个;又如,自始至终,她都未曾露面;还有,那个男人的迟疑……
对于信仰,我倒没太大的追求。随遇而安,行好事,做好人。
我拜过佛,但总归是年岁的问题,无法像母亲与奶奶那般虔诚。不能否认的是,寺庙真的是让人心安的地方。红墙灰瓦,梵香缭绕;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置身那样的环境,聆听风声,整个世界都变得极为安静。时光慢下来,读书的时候,会放上一曲,是佛经。内容不太懂,但在旋律之下,心也会跟着安静下来。此时,拜与不拜,倒也不显得特别重要。毕竟所求无非心安与随性。
其实,这一生我们都在追寻,又或是在记忆。拜佛,说是信仰,不如说是心中期盼与善良的凝结。家中两辈老人,这一生都是为小辈而活,奶奶柜门里放置的宠溺,母亲的言传身教。佛,拜与不拜,皆在心中。行好事做好人,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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