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您的包裹。”门外人轻声说道。
过了一会,门外人轻轻扣了扣门“老爷,您的包裹。”
屋里被称作会长老爷的是白橡城东区地头蛇,原白橡地区石匠协会会长,秦人联合会主席吴彪。
吴彪正懒懒地躺在美人椅上,略显胖硕的身体抻了抻。缓了口气,看脸色还有些醉意,他松了松领口,眼睛挤了挤仍然没有睁开“老周啊,天塌了吗?”
门外人站在原处并没有走近:“会长,我觉得您应该看看。”
吴彪不情愿地坐了起来望了眼管家老周:“今年这么早?这才几号?”
老周摇摇头:“应该不是酒楼的事。”
吴彪打了个哈欠,望了望窗外即将入夜的天空,有些不以为然:“那还能是我的事?放那吧!刚迷瞪会,你也是个老人了,怎么……”
老周走过来,准备将包裹放在案几上,吴彪不经意间瞄了眼,猛然一愣。等到老周把包裹放好,吴彪一直盯着老周,老周也没说话,望着吴彪。过了好一会儿,吴彪开了口:“你,认出来了?”
老周点点头:“不敢确定,和当年的确实差不多,所以刚才不得不打扰到您了。”
吴彪扭过头看了看包裹的大小和包装:“嗯,难为你,有心了啊。这么多年,跟着我,说主仆有些见外,说上下级更显得生分,你是我的好兄弟,不瞒你说,这里面都是我一些家事,哎!一言难尽啊!”说完吴彪摇了摇了头,又看了眼包裹:“老周,你先下去吧,别让其他人上来,再晚点我去叫你,你陪我喝两杯。”
老周点点头应了声:“好嘞,等您叫我。”
等到老周下了楼,吴彪轻轻关上门,走到案几前拿起包裹仔细端详起来。他轻轻地摸了摸包装,双手有些颤抖,吧嗒,忍不住一滴泪落在包裹面上。吴彪捧着包裹走到窗前,抬头仰望,东边一轮皎月悬挂空中,月色映照在吴彪苍桑的脸上,和着两行浊泪。
吴彪收了收眼泪,闭了会眼,再次睁开,深吸了一口气,拉上窗帘。他回到长案前坐了下来,借着台灯灯光,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拆开包裹,每一层都是熟悉的样子,直到打开最后一层油纸,吴彪猛地握起拳头遮住口鼻。
油纸里是一只精致的樱桃木小盒。
又是深吸一口气,吴彪把小盒放在案几上,双手向下放在小盒两旁,闭上眼,突然双手捧起小盒十指飞转,像是杂耍一般。小盒在吴彪的手指尖上下翻飞,吴彪不停地旋转小盒上的每一处机关。灯光下,看得出,他的脸上自信中透着些欣慰,嘴角时不时地微动,像是在和木盒说着话。
咔哒,吴彪睁开双眼,小盒打开了,盒中安静地躺着几张卷起的信纸。
吴彪放下小盒,脸色重又变得复杂起来,他颤颤巍巍地将信纸拿出来,弓着身子往前伸,将信纸放到离台灯最近的地方,整个头凑了过去。
读了几行,吴彪摸了摸信纸,又摸了摸樱桃木小盒,心中一阵激动。他抿了抿嘴唇,站起身子,转身走到背后的书架。吴彪从书架中抽出几本书,书架背板上便漏出来一个小圆孔,吴彪将食指伸进孔中,拨弄几下,只听啪一声,他面前书架正中一大块木板突然旋转起来,一个小型保险箱慢慢呈现在吴彪面前。
吴彪两只手在保险箱的四角上有节奏有次序地轻点三次,保险箱门瞬间被打开,里面放着一摞合同,合同下压着一只木匣。吴彪从合同下抽出木匣转身回到案几前,轻轻打开,木匣中是三只一模一样的樱桃木小盒。
吴彪将小盒取出,与今天收到的木盒一字排开,再打开其中一只,将信纸缓缓展平,就着灯光看了起来,看完后闭上了眼,回忆起来。
那一晚,白橡城东区,差不多的月亮。
大哥:
我再喊你一声哥哥!
哥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咱父母的忌日,你是不是很诧异。对,母亲也走了,走得很突然。去年的今天,母亲拖着孱弱的身子靠在父亲的坟前,给父亲上最后一炷香。你知道吗?母亲当时体无完肤,满身伤痕,她早已撑不下去,那口气还没咽就是为了熬到父亲的忌日。母亲生前一直说生当同衾,死当同穴,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终于如愿了。可是,母亲走的时候双目圆睁,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
你知道吗?就在你走后,我和母亲隔三差五就要被羽戈卫拉去审问。因为你,我们被扣上了里通外国的骂名;因为你,那些人冲进我们的家,对我和母亲无休止的打骂;因为你,我和母亲被套上枷锁游街。像我这样的身体尚且难以支撑,何况柔弱的她!可是,每次游街,母亲都告诉我,不要哭,不要怪罪哥哥,哥哥有自己的想法,迫害我们的是这个世界,而不是哥哥。
我不想怪罪世界,我只想怪罪你!每次游完街,解下母亲脖子上的枷锁,看着母亲脖子上、手腕上的血痕,我都在心里对你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却找不到恨得真实对象,母亲把责任归罪与这个错误的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到底错在哪里,你又在哪里?如今母亲走了,我也走了。母亲去了另一个世界,而我,现在,趴在白橡城的工棚里,借着东边的月光,给你写这封信。
本来我已经不想再将你记起,可是,谁曾想,今天我又听到了你的名字。我了不起的哥哥,恭喜你成为樱桃城工匠协会技术组组长,让我猜猜,这是多大的官?是不是和当年叛逃的那个灵樊一样?是不是和欺负我们的羽戈卫一样?
白橡城竟然有你的消息,是不是很惊讶?告诉你,今天在工地上,遇到了一位前来应聘的工匠,可笑,是一个之前在樱桃城干过活的秦人。有没有想起来?是不是很熟悉?没错,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这些年你在樱桃城混得风生水起。
可是那又怎样,这位秦人不还是跑到白橡城来讨生活?你走之前曾和我说过,你要追寻诗与自由,追寻人与人的平等,追寻最美好的事物。可是这位可怜的秦人,当他遇到我的时候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传说中的樱桃城不是理想城吗?难倒理想就这么虚无缥缈,甚至连饱腹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在我看来,这么多年来,你有的不是理想,而是空想!你所在的地方也不是一座理想城,而是一座空想城!正因为你的空想,才害的母亲受难,害得我背井离乡。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亲爱的哥哥,今天,我将为你描绘一幅真正的理想城画卷。不,不是理想,应该称之为梦。
别看我现在躲在狭小的空间里给你写信,事实上,我每天的工资都能抵得上在老家的月钱。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在白橡城置办自己的房产,在这里每个人的私产神圣不可侵犯。虽然是在东区,但是只要我的手续正当,买卖合法,就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冲进出我的房子,包括那些西区的北岛人。
而这一切只需要一件事----努力!只要你付出就一定有回报,干得多挣得多,白橡城永远不会亏待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
在这里,我们也能通过合法途径争取自己的权益,没有人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把我们关在巡游车里,也没有人会把我们绑在电线杆上。对了,听说樱桃城通电都困难?本来我准备打一份电报给你,可是转念一想,樱桃城根本就不通电报,连电报都不通,多么荒芜的地方。
你能想象吗?就在昨天,我又涨工资了,工会组织与卡维尔人文地理学院谈判大获成功,因为我们超负荷工作,修造新实验室的所有加班费都将翻倍,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亲爱的大哥,你不也是协会的官儿,你为你的工人们争取过什么?你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一个摆设?要不然那个秦人同胞为什么跑来白橡城?他还告诉我,你唯一喜欢做的事就是喝酒。依我看,饭都吃不饱,喝的是别人的血汗吧。
母亲泉下有知,她如果知道你现在成天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一定会感到悲哀,她如果知道我今天的模样一定会为我感到高兴。现在,在东区,我们秦人团结在一起,没有人可以随便欺负我们,也没有人再给我戴上那套沉重的枷锁。而你,躲在所谓乌托邦中的工匠协会领导,你可曾想过我和母亲,你可曾抬头望一望东边的月亮。
今天心情复杂,回忆起许多,也想到了你。为了我的母亲,为了母亲在弥留之际口中仍然喊着你的名字,你回过头去看看你走过的路,你还义无反顾吗?你回过头去看看母亲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特此忌日,父母在上,发下宏愿:
儿子一定会好好奋斗,打拼出一番天地,出人头地,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我也一定会好好拼搏,用我的未来去证明你的过去是多么的荒谬。
你的弟弟
吴彪
这是吴彪来到东区后写给哥哥的第一封信,信早已寄走,可是这么多年,内容历历在目。
那些当年自己在东区的亲身经历,永生难忘。吴彪收起回忆,展了展一只盒子中的信纸,信纸上的字迹依旧清晰:
阿彪:
信收到了。
真没想到,再与你相遇是以这种形式。母亲过世我却不能在身边,内心万分悲痛。弟弟,这几年你也受了不少苦,哎,这帮羽戈卫,真残忍啊,如此迫害你们,这与连坐有什么区别?万恶的世界,让我失去了父亲,现在,又夺走了我的母亲。
想当年,父亲过世的时候我就曾说过,这个国家、这个**根本就不值得为他卖命。我们的父亲技艺超群,一双巧夺天工的手却被拿去修造战争工事,这是多么讽刺!不管是谁的家园,难倒不应该好好建设?为什么要去摧毁它?
这就是个黑白颠倒的**,这就是个是非不分的世界。
父亲主持修造了那么多坚固的工事,帮助军队打赢了那么多场战争,除了一大堆口头上的封官许愿,剩下的仅仅是一张奖状。再没有人去体恤他,没有人去优待他。刚刚打赢一场战争,没有一天休息,却要在新占领的水源地外围修造隔离墙。这是不给别人一点点活路啊,为什么不留缓冲区?为什么要把隔离墙造到别人的家门口?如果隔离墙不那么靠近疫区,我们的父亲就不会感染病毒,更不会被万恶的羽戈卫无情隔离,最终在病毒的肆虐下痛苦死去。而我们,连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反对这样的**有错吗?,我反对这样的世界有错吗?一个靠战争去掠夺资源的世界,一个靠隔离来防治病毒的国家,就是这样一个国家亲手裁决了建设他的人。我们的父亲,他倒在了隔离墙下,倒在了自己亲手修造的隔离墙下。请问,我亲爱的弟弟,这样的**,不该反对吗?不该憎恨吗?
你的信中,总是对我有诸多指责,你们东区的游行示威还少吗?可是,在秦人的地界,我却因为游行上了黑名单,从而浪迹天涯。
所以说,你和母亲的遭遇都是羽戈卫和千千万万个羽戈卫们一手造成的。我恨他们,远离了那片罪恶的土地,我要摒弃他们的一切。现在,在樱桃城,我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我学会了许多语言,可以和北岛人,伊斯坦人,甚至尼格特人亲切交谈,他们都叫我wu,听上去更像是乌。所以,现在,我都称自己为乌豪。可能你不能理解,我是不想身上有秦人的一点点烙印。
在樱桃城,我们自给自足,生活虽然原始但是无比丰富。我们千余人享受着广袤的土地,吃不完的蔬菜和瓜果,遍地都是牛羊。这在饱一顿饿一顿的秦是难以想象的。我不会种菜,但是我却从没有挨饿,我帮他们修造房屋、制作家具,他们为我提供衣物、食物。就是这么简单,完全用不着货币。
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多少电,更不需要什么电报。从荒野联盟弄来了那台大型水力发电机,它发出来的电已经足够小城使用。发电机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啦,这儿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工业产品,那些都是垃圾,它只会污染我们的环境,让我们的生活变得糟糕。你可以说我们闭塞,但是这儿完全没有疫情,没有人会被病毒摧残致死。
你该亲自来看看,看看我们的小城有多美,樱桃城遍地都是鲜花。我们住在花丛中,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屋子,屋子是集体修造的,每家每户一样大,为此我也出了不少力。每户都有人从事生产,到月底,我们会领取一样的生活用品。在这里,没有歧视,没有压迫,有的只是幸福美满的生活。
你说的那个秦人,他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只是他受不了所有的人吃的都一样。他为什么要去白橡城?他的想法恰恰和你一样,想要做人上人。可是,你们成为了人上人,那谁来做人下人?你们就非要踩在别人的肩膀上炫耀自己吗?
在樱桃城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这儿众生平等。谁有困难大家都会去帮助他,谁有富余的生产物资也会拿出来分享。这儿不分人种,北岛人、伊斯坦人、尼格特人、秦人坐在一起豪饮,谈天说地畅所欲言,没有人会觉得不妥,更不会因为你的言论而受到迫害,大家在一起根本就没人关心你的肤色、身份、地位。这儿的美酒根本喝不完,又怎么会喝着别人的血汗?我们的粮食储备充足,不信你来看看,那丰饶的粮仓是多么的喜人。
这儿也从来不会限制人们的思想,你可以把自家的屋子涂鸦成任何一种颜色,可以在墙上写下任何语言,那些语言仔细看,都值得人们去深思。在樱桃城中心广场,每天都有舞会,每天都有歌声,还有朗诵。不用唯唯诺诺,你可以站在舞台上大声演讲,发表你的见解,说出你的心声,在这儿绝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而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当然,这儿也可以自由恋爱。总之,如你所说,没有枷锁。
很难理解你为什么认为我们是在空想,这儿不是空想城,樱桃城是的的确确存在的。不信,你亲自来看一看,我相信,你会留下来,留在这片土地,远离战争与疾病,拥抱诗与自由,拥抱平等,拥抱最美好的事物。
欢迎参观
吴豪
再读一遍哥哥的信,吴彪思索着,那一年正好是母亲的第一个忌日,而自己的第二封信却隔了许多年,写在了母亲的忌日前,以及自己人生中的顶点。
大哥:
上次收到你的信真想直接扔掉,不过我没有这么做,我要留着,留着以后空想城泡沫破灭的那一刻,再把信拿出来,让你看看自己曾经的梦是多么的空洞。你那满纸荒唐的言论就只有落款还像回事,你好歹还记得自己姓吴。我亲爱的哥哥,你可真的了不起!
我也不指望你能主动和我联系,你可能早已抛之脑后,不过我提醒你,再过几天就是父母的忌日。你可以忘记,可是,我绝不能忘!每年的那一天,我都会抬头看看家乡的月亮,告诉自己,我不是什么张彪、王彪、刘彪,更不是乌彪,我就是吴彪。那儿是有我的家,那儿有我父母的茔塚。
还记得当年我对你说的话吗?哥哥?我一定会好好奋斗,打拼出一番天地,出人头地,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我也一定会好好拼搏,用我的未来去证明你的过去是多么的荒谬。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荒谬,不过可以肯定,我已经打拼出一番天地。
现在,整个白橡城的秦人唯我马首是瞻,我甚至可以和西区的北岛人掰掰手腕。至于卡维尔人文地理学院,我想,他们多少也得给我几分薄面。这些可都不是唱唱歌跳跳舞就能争取来的,那是斗争!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为了真正的平等流了多少血和汗。
早年,我挣下来的那些血汗钱,救济了许多因为各种原因逃到白橡地区的秦人,为了让他们能在白橡城立足,我甚至卖掉了刚刚装修好的私宅。这帮人也成了我的铁哥们,成为了我成功道路上的左膀右臂。他们也是秦人,他们也逃了出来,可是他们都讲道义,起码懂得知恩图报。现在想,没有这帮异性兄弟,就没有我的今天,再一想,没有你这个亲生兄弟,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我和这帮亲兄弟们一起闯荡,先是在建筑市场租下了一间小门面,招募一批秦人,垄断了一片区域的砖瓦生意,我们从扛建筑材料开始,再到盖楼修路,渐渐做到三个区域,五个区域。直到现在,整个白橡地区的建筑市场都有我们工友的身影。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已经不再满足普通建筑市场,我的脚步踏遍整个白橡地区,除了武器,大多数行当我都能分一杯羹。秦人做到如此,这是何等气派。
你们啊,也就只会站在**广场上用喉舌喊喊口号,而我们,用自己的拳头把秦人的利益砸进了白橡城的法律。
睁眼看看世界吧,哪有什么绝对的平等,哪儿不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要说谁能与虎谋皮?我能!未来,我还想在东区建满医院和学校。秦人实在是太苦了,我们只能用双手去搬砖添瓦,而布雷顿路上的卡维尔人文地理学院,一栋建筑就可以掌控所有人的命运。那是科技,是知识。我想问问,樱桃城有一座像样的学校吗?肯定没有,因为你们从来不会关心下一代,就如同你们从来没有在意过你们的上一代。
你们的眼中只有你们自己!
医院、学校的事还很遥远,不过我有了自己的酒楼,刚刚建好,在东区最繁华的地方,福德街43号,叫做吴记大酒楼。在我这儿的酒窖里,藏着世界上最好的美酒,包罗北岛共和国所有名庄,甚至还有秦地统领才能喝到的特供,不要问我是怎么得到的,这就是实力。看到这,是不是特别感兴趣?酒瘾犯了吗?馋吗?当然,我这还有最好的秦人厨子,我每天都会让他亲自给我做几道可口的家乡菜,不过对此,你应该不感兴趣。
今天,我怀着无比骄傲的心情给你写这封信,准确的说这是一封邀请函。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官方身份,还在不在工匠协会。我以白橡地区石匠协会会长、白橡城地区秦人联合会主席的身份向你发出邀请,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就职典礼。典礼的日子就是父母亲的忌日,地点在白橡城东区福德街43号,就是我的吴记大酒楼。我要在这一天向全世界宣布,他们的儿子,吴彪,光宗耀祖,出人头地了!我要在父母亲最耻辱的日子,用自己的行动去洗刷他们的屈辱。
现在,正式邀请你参加典礼,典礼过后我还会单独举办一场祭祀活动,你若有心也可一同前来。
吴彪
吴彪摸摸了桌子,当年他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写下了这封信。往事如昨,现在吴记还是当年的那个样子,桌子还是那张桌子,可自己却变了模样。
吴彪把第一封信放好,拿出了第二只木盒,十指飞动,用同样的方式打开了它。
尊敬的吴会长: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样。
收到你的邀请函很欣慰,你还能记得哥哥。祝贺你在北岛人的地头上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就。不过对于你炫耀的那些,我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一晃多年,你可能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你,可我还是当年的那个我。相同的是,我现在也在管理樱桃城的工匠协会,和你的职务一样,工匠协会会长。不同的是,你眼里尽是虚荣,而我更看重责任。
还是得说说樱桃城,说说我热爱的这片土地,你对她的偏见始终有点深呐。这些年,樱桃城也发生了许多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里。一些同志,怀着同样的志趣从四面八方投奔而来。我们的队伍正在壮大,现在已经有了五千多人口。是不是很可观?我想,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因为樱桃城严格的准入制度,樱桃城的人口将远不止这个数。
现在,更多的人参与到农业生产中,我们的粮食产量每年都在激增。为此成立了农业协会。就在几个月前,我们发行了自己的货币,拥有了自己的铸币作坊。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你运一些粮食,让你尝尝樱桃城的稻米是不是更加香甜。用不了多久,我们的粮食就会畅销整个大陆。到时候,请用樱桃币结算,只有拿着樱桃币才能购买到世界上最美味的农产品。
我可爱的弟弟,你的那套旧思想实在是太可笑了。你居然跟我提起了教育,你准备去教育谁?你还在奉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可是,你看看你们东区,多少孩子连一件体面衣服都没有,管生不管养?你们确实需要医院,不过,你们最好先医治一下自己的脑子。到处都是流浪的孩子,到处都是拐卖、失踪,于其建满医院、学校,不如多建一些收容所。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知道的很多?你以为只有樱桃城的人叛逃到白橡城,更多的是白橡城的仁人志士投奔到樱桃城。比如我们新选举出来的城主洛卡,他和她的夫人一起,为我们樱桃城的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要知道洛卡城主可是北岛国的贵族,他在白橡地区公然反对种族主义,反对**,反对战争。你能想象吗?一个北岛国的贵族,竟有这样的觉悟。
洛卡城主一来就组织大家成立卫队,让樱桃城有了自保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组建了文艺协会,我们过去的艺术创作过于散漫,而文艺协会不仅从技术上给我们指导,更从意识形态上为樱桃城树立了正确精神支撑。曾经,樱桃城美其名曰世外桃源,大家都把她当做一座避难所,多年来,这儿都是诗意地栖居,人们无忧无虑的生活,时间久了,甚至忘记了自家墙上的那些绘画、标语。也渐渐少有人前往**广场组织诗会,歌会。
但是现在,我们更像是一个个战士,我们不再逃避现实,不再只是一味的在城内发声。我们拿诗歌绘画舞蹈作武器像全世界宣传我们的思想,虽然只是地下活动,但是影响力已经显现。不信,你看!北岛也好、白橡城也罢,哪怕在秦人的地界,我们也有自己的地下组织,我们也能渗透进去。全世界像我们一样的人还有很多,我们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反对**,反对战争,反对歧视和压迫。不信,你看!还记得一个月前的白橡城布雷顿路大游行吗?那就是我们的杰作。现在,我们输出游行示威,未来,我们还将输出革命。
不瞒你说,一个月前,我曾去过白橡城,在组织游行活动之后,我曾见到过你,甚至知道了你与白橡城统治阶级一名贵妇之间的苟且。你竟然勾结他们!勾结压迫秦人的刽子手!你还敢说出之前那些气吞山河的话吗?你敢说,你现在的成就里没有一点点肮脏?没有一点点龌龊?你的吴记大酒店在修建过程中就没有一块带血的砖瓦?
请问,我了不起的弟弟,你在成为秦人联合会主席的时候,谁又是你的垫脚石,你又牺牲了谁的利益?你把秦人聚合在一起,团结起来对抗剥削,转过头来,你们就会去剥削别人。没有剥削,你们的钱是哪儿来的?没有压榨你的高楼能起到哪儿去?你有的只是生意伙伴,门客走狗,你有伊斯坦朋友吗?你有尼格特朋友吗?我有!
在东区看到你的那一瞬,千百个念头。我躲在街角,你无比光辉,想去问候一句,甚至是拥抱,毕竟我们是兄弟。可是,我害怕,害怕拥抱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你们根本就没有温度,甚至沾满了鲜血。在东区,我亲眼所见,真正压迫秦人的不是别人,恰恰是秦人自己。你们永远,自己人斗自己人。
就职典礼我就不去恭贺了,你我,南辕北辙。
对了,不用说上一代,虽然神神道道的事在樱桃城并不提倡,但是父母的忌日我每年都会拜祭。不用你提醒,他们因压迫而死,那也是你所擅长的,你没资格批评我。
劝你迷途知返,加入我们的队伍,做我们在白橡城的桥头堡。要是没有这个觉悟,那么勿再联系,形同陌路。
乌豪
吴彪收好哥哥的信,直起身子,走到窗前,望了望窗外。这一句勿再联系,形同陌路如同刀绞,一刀刀的划在自己的心坎上。
吴彪没去数过,陌路上,经转过多少春秋,这一路又有多少轮圆月照耀。很长很长时间,吴彪在每年的那个日子,都会想起自己的哥哥,可是哥哥在那头,两人之间的隔阂如穷崖绝谷。
时间久了,那根深蒂固的恨仍旧深埋,只是岁月抹去了自己的痕迹,也将些许过往一并带走。
这封信倒是近年所写,只是写信时吴彪意志有些模糊,回忆起来,字里行间已经记得不太清晰。
哥哥:
很多年没联系了吧。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今晚酒有点大了,也许是看到窗外的月亮没忍住。还是提起笔,可能想说的话太多,却没有一个听众。想喝的酒太多,也没人碰杯,呆呆坐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空落啊,看看自己身边什么也不缺,再一看,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说来也有意思,刚才竟然在楼下挑了块木头,木头选好了,构思了半天,你猜怎么着?做了个十榫密盒。想当年,父亲嫌弃我,这密盒还是你手把手教我做的,只不过许多年不操作,手还真生了许多,富贵也是种病啊。还行,手艺没忘,做的也还凑合。盒子做好了也不能空着,写封信吧,连盒子一起回头寄给你,你给掌掌眼。
说点啥呢?哎,岁月不饶人,想想,日子过得真快,咱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呢?还喝不?你呀,平日里少喝点酒,你那量,喝起来没个谱。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一天天的量也是吓人。不过喝大酒也有喝大酒的好处,麻醉自己,辅助睡眠。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不喝大,晚上就不舒服。
喝多了有时候醉,有时候更清醒,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就说不好到底是糊涂了,还是没糊涂。有时候喝着酒望着月亮,想想自己一辈子,还真有那么点高处不胜寒的意思。曾几何时,也想过改变这个世界,再看看窗外的整条福德街,不还是当年的那个模样。
想当年,带着一众兄弟抢地盘,争场子,刀光剑影,何等光辉。想当年,成立建筑公司,一栋栋高楼平地起,何等气派。想当年,领导秦人,与西区你来我往,何等荣耀。想当年,以一己之力,拯救众多白橡地区秦人平民与疫情,何等大爱。
可能是老了,拼不动了。想不了太多的当年,也不敢去想,但又不得不想。想当年,带着一众兄弟抢地盘,争场子,刀光剑影,抢的都是秦人同胞的场子,什么时候真正推翻过北岛人的压迫,哪儿来的光辉?想当年,成立建筑公司,一栋栋高楼平地起,都是用自己的血汗去铸就别人的华彩,哪儿来的气派?想当年,领导秦人,与西区你来我往,你来我往间,争取的,有多少是别人的公益,有多少是自己的私利,哪儿来的荣耀?想当年,以一己之力,拯救众多白橡地区秦人平民与疫情,可是又牺牲了多少无辜生命,哪儿来的大爱?
别看我这会长位子坐起来舒服,可是我却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多年前,羽戈卫冲进我的家,带走我和母亲。后来,我本以为东区的这些房子是合法私产,神圣不可侵犯。可是,他们不还是悄无声息地来了,又悄无声息地走,带走了我的一切。
我又能怎么样?束手旁观吗?反抗还是妥协?谁又能明白我想当年的无奈。
想到这些时,我感觉可能真的老了。早已没了棱角,哪儿还有意气。如死灰,如枯叶。老了啊,就想着怎样去延续,怎么化作春泥,可是天不如人愿,没有留下根,倒是有一个养女,视如己出。后来也曾想过添丁,只是身体有疾,怕是永不能如愿。
哥哥,弟弟在这里劝劝你,老啦,当年事莫再争论是非曲直,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固守自己那一套,这么多年你还没明白吗?这岁数了,早过了谈理想谈人生的年纪,说句玩笑话,弟弟我当年抢滩头的大砍刀早就卷了刃,你这把骨头还去输出游行示威、输出革命?若非要说人生什么时候都该有个奔头,那我情愿要个孩子,你不也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哥,要是可以,传个宗接个代,好好培养,别像我一样,留下遗憾。这事不敢想啊,也就自家人,和你说说,真的是心痛。
停笔了,再喝一杯吧,都在酒里。
弟:吴彪
吴彪知道,当年说的都是些醉话,但是实话,句句情真意切。此刻,他不敢再去想孩子是事。吴彪转过头回到桌前,打开了第三只密盒。
阿豪:
密盒手艺不错,没忘!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没忘。很多时候想联系你,多少有些情怯,更多的是固执。只是随着年纪增长,近年来,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多。每次都是你联系我,想想看,我没有你的勇气。
一直也是这样,你更敢想敢干,而我什么都干不了,也就想想罢了。软弱性啊,显露无疑。就现在,我自己给自己灌了两大壶,酒壮怂人胆,才好意思给你写个回信。
哎,这酒喝得啊,过瘾啊,也彻底麻木了。我的生活也大概只剩下酒。咱这年纪还能干点啥?啥都不能输出,偶尔在一帮小孩子面前输出想当年,他们也都不大当回事。现在的孩子,没有了当年的纯粹,也没有了当年的义无反顾。他们依然反对这个、反对那个,不过他们也反对牺牲。没几个人愿意走向街头,也没有人愿意为理想献身,时代变了吗?好像变了,可还是那些歌曲、诗词、舞蹈,还是那个**广场。
现在的孩子们更加肆无忌惮,如果说当年的我们是精神空虚,他们现在真的是毫无精神。孩子们之间流行一种***剂,是红石寨从矿石中提取出的一种精神药物。这种药剂吸食多了会产生迷幻作用,瘾还特别大。可是孩子们就是喜欢,而且洛卡城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推动了药剂合法化。这些孩子才多大年纪,成天和我一样晕晕乎乎的。
想想也能理解,没有当年的好日子,就只能靠药物去麻醉。这些年人口不断增加,最多时已经达到万人,人一多,饭吃不饱,就走了一批,来来回回,也就维持在五千左右。不过大伙也都懒了,干多干少一个样,我们没有白橡城秦人的那股子奋斗精神,大多数人都指望着高福利。哎,都不干活哪儿来的高福利!你不干我不干,大伙都不干,现在也就只能勉强保持一个温饱,那还得感谢这块肥沃的土地。
发行了一阵子的樱桃币也快支撑不下去了,通货膨胀的厉害,没有信用支撑,其他地区早就舍弃了樱桃币。现在又回到了以物易物的那个阶段,跟外界的联系都只能用北岛或者白橡地区的货币。哎,我也就是有门手艺,饭能吃的饱,还能有口小酒。
这辈子也不再有什么理想和追求,乐的个自由,还是原来的风景,鲜花布满了城市,城市坐落于花海,再无其他。男女关系最为自由,在我们这儿也没多少夫妻关系,自由恋爱,自由婚姻。男女在一起就是欢娱,都是些没有责任感的人,我们那辈就不愿意生养,何况现在这样的光景。有的也是只生不养,这事儿比较隐秘,我不太了解,也许你知道些。
街道里偶尔能听到些婴儿啼哭,三两天之后就没有了。这事也没人问,大家心照不宣。说把孩子卖掉我也信,城里总有些人家里日子突然就好了起来。
这事要说起来,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其实,我早就有了孩子,双胞胎女儿,你大侄女叫吴茜,小侄女叫吴梅。当年,提倡性解放,我和一个秦人高官家离家出走的姑娘好上了。姑娘在家就特别叛逆,后来受不了樱桃城的生活,跑了,再来时,带着两个孩子,没过多久又跑了。
本来我也不愿意要,甚至极端得想把孩子卖掉,不过听小道消息,人家只收混血儿。现在想想,当年自己那有房有地父母双亡,小孩不要老婆成双的思想真的是混蛋透顶。
后来没办法,硬是把两个娃拉扯大,养了段时间,便有了感情,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再一想,自己本就没有了父母,孩子妈妈不知所踪,要是再没有爸爸,那孩子们太可怜了。现在,这俩都是我的宝贝。
这俩闺女差别大,老大活泼,脑子灵,这些年竟然和我学了一手好活。老二就闷了点,也不爱手工,不勉强她,让她自由成长。不过闷有闷的好,老二乖,一直守在我身边,平时也不去掺和那些孩子们的事,偶尔画画,爱画景物。
老大喜欢到处跑,早就加入了文艺协会,还是个主力。这段时间老是和城主夫人混在一起,说是成立一个什么女权协会。樱桃城一直提倡男女平等,啥时候成了女权至上。哎,我是老啦,想不了那么多,随她去吧。
先写这么多吧,有点醉。好久没有这么说话,醉人啊。
哥哥
吴彪快速读完这封信,因为,这封信,这些日子,他反复读了多遍,多到可以背下来。吴彪收好回信,又从新盒子中取出今天刚收到这封,他要再读一遍,好做回信。
阿彪:
樱桃木也挑好了,酒也有了,迫不及待地拿出信纸。借着酒劲。哥哥鼓起勇气,给你写封信。
阿彪啊,其实哥哥都懂,你还是愿意跟哥哥说说话,哥哥又何尝不是,可是,哎,我都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你。我哪好意思,这么多年,内心满是愧疚,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不是一个好儿子。哎,活到这岁数,再往前看看,哪来的什么阵营,哪来的什么意识形态,世界上哪有一种思想是要将亲兄弟分开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咱们这代已经这样,真不希望下一代再学我们。说来也巧,吴茜过几天要去巡回演出,这两天还在排练呢。说是协会下面最好的乐队要在大陆进行一场巡演,真能折腾,也不怕疫情。据说乐队第一站就是白橡城,阿彪啊,不管以前怎么样,咱哥俩,哎,她毕竟是你大侄女,如果方便的话,照顾照顾,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我真的担心。主要是她天天不知道都跟一帮什么人一起玩儿,真怕出什么岔子。
我是过来人,当年我的那些个团体到底如何,心里都有数,可是她成天女权女权的,哪儿受的了我管,也是被我给宠坏了。闺女是真不省事,在外面也不爱称自己的秦性,总说自己是乌茜,说了好多次,就是不听。阿彪,我知道你憎恶这种忘本的行为,不过,毕竟是自家人,你也想要个后不是?闺女就麻烦你了,方便的话,照顾周全。以前的事,咱另说,一定一定,哥哥求你了。
不过,我那二闺女倒还听话,也贴心,最近她总说想去秦地看看,去看看故乡。她想去采风,画一画家乡的山山水水。这事儿,哎,老家那边哪是那么容易回去的,咱这污点身份……
说起来,我也很想回家看看,还记得家门口的那颗大梨树吗?咱俩小时候总往上爬,有一会你摔下来了,母亲还揍了我,说我没有带好头。
我哪能带的好头啊,远走他乡这么多年,连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么多年来,脑海中总是有那个模样,其实,我心里特别难受,现在更能体会,养儿当知父母恩,那可是我的妈妈。
阿彪,你本事大,能不能找到合法渠道进入秦地,吴梅想去看看,完成她一个心愿。过段日子就是父母的忌日,我也想回趟家,上柱香,磕个头,说一声对不起。哎,儿子真的错了,不知道母亲能不能原谅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我。
拜托了,阿彪,望能如愿。
哥哥
这封信,吴彪看了三遍。老泪纵横,他将信纸擦了擦,卷好,放进密盒。又从桌上拿起一张新的信纸,放在面前。吴彪用手捏了捏鼻梁,强制自己止住泪水,止住的一刹那,赶紧提笔。
哥:
信收到了,我说怎么盒子做起来不顺手,还以为自己手艺没了。你那么一说想明白了,原来,白橡木、樱桃木,都不如咱家的硬梨木。
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呢,谁说不是呢?这么多年,就惦记着那一口水汪汪的脆梨。哎,说起来,忘不了啊。在白橡城大半辈子,啥玩意都吃过,啥玩意都吃不惯。家里的秦人厨子前几年走了一个,又请了一个,就是习惯了那个味道。
我是真想吃一口正宗的家乡菜,喝一口地道的家乡水。可是,每每站在窗口,看着人来人往的福德街,43号任重道远啊。不过,我老啦,也该退休了,秦人需要新的领袖。这些年,我想明白一件事,白橡城为什么会有西区和东区,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北岛和秦。北岛行,西区就行;秦不行,东区就不行。
我就算在东区建满了学校、医院,身边的人各个有知识有文化,到头来,人家还是不待见你。为什么?因为你是秦人!你的根弱,你就弱。东区的秦人背后站着一个福德街四十三号,而西区的北岛人后面站着千千万万个四十三号,那是一整个国家,一个充满硬实力的先进国家。
所以,我准备收拾收拾回老家,把医院和学校建满秦地。我已经没有了孩子,祖国不能没有下一代!
你放心,茜茜这边我会照顾好,她不是要演出嘛,我想办法让她在吴记演几场,咱这来的都是些显贵,大侄女的表演一定要好好安排安排。
五年之期要到了,过段时间我会很忙,等忙完,我来安排回家事宜。等茜茜表演完,那时候我也就忙的差不多,我把茜茜捎上,还有我那养女,你带着梅梅咱们一起回家。回家看看那颗大梨树,看看父亲母亲。
家门口的大梨树要结果了吗?算算日子,应该结过了吧,哎,不知道回家还能不能吃到那一口,可能回去的时候,叶子都落满地了。
茜茜来了让她直接来找我,我要好好招待咱们吴家的大闺女。
有些激动,手抖地厉害,先说这么多,太多的话想说,先留着。
弟
吴彪抖抖索索地写完最后一笔,看了一遍。
打开抽屉,从抽屉中取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密盒。
吴彪小心翼翼地将信卷好,放入盒中,定了定神,双手扣在桌上,再又捧起密盒,十指飞转,扣上密盒机关。
吴彪将盒子握在手里,长吁一口气,轻轻打开门,走到楼梯间喊道:“老周,帮我往樱桃城寄个东西,要快,寄完赶紧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