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
偏见和流言拖着长长的尾巴,像一只黑蚊子,它小小的,哼哼唧唧围着你飞着,看起来没有多大伤害,偏巧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贪婪的扑到你身上,来那么一大口,尔后呼朋引伴的一拥而上,你感觉到了痒,挥手去拍打,它们又狡猾的逃匿到暗处,望着肿胀的皮肤,怒不可遏的你买了电蚊拍、蚊香、杀虫剂要与之决一死战,也打死了几只,但更多的还是给逃掉了,于是,你的亲戚同事都劝你,这才多大点事是不是,你还能跟个小蚊子过不去吗?所以最终,你还是妥协了,只是会涂些蚊不叮,希望它们能远离你,而且当蚊子再叮你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痒了。
乌茜是个爱聊天的女孩,但谈及对别人的负面评价时,她会选择沉默,有人说她不合群,有人说她性格古怪,总之她很难成为别人很铁那种的闺蜜、死党什么的,如果把异性算算进来,乌茜倒是有个知心的笔友在红石寨,他们定期通信,已经超过二十年了。
刚认识他的时候,乌茜是个七岁的小女孩,父亲是个刚刚崭露天赋的年轻工匠,母亲怀着妹妹,操持着一家家务,一家人住在城南的老房子里,。
“啪!”
小乌茜吓了一跳,直愣愣的看着摔门而入的父亲,手中的玩具电子板掉在地上。
“干什么,别吓着孩子。”母亲看着乌茜,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些红石寨的流莺,我都说了我就是居民住这儿的,还要把我往屋里拽,真是死皮不要脸。”父亲挥着拳头,“就因为他们这些老鼠屎,我都不敢跟别人说我们家住城南,什么时候这些红石寨的脏臭垃圾都滚出去我们城市就干净了。”
“好了好了,现在大饥荒,他们也不容易。”母亲递了个毛巾给父亲,“茜茜,你饭吃过了,自己在门口玩一会吧,让你爸喝点酒唠叨唠叨。”
“这乱时节,你让孩子一个人出去玩?不怕流民把孩子拐了?”
“没事的,流民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还拐咱家孩子干什么,而且,你在咱孩子衣服上又放定位装置又放报警装置的,谁能拐走。”母亲笑盈盈的看着父亲。
“好吧,只许在门口玩。”父亲点点头。
“嗯!”乌茜收好积木,开开心心的蹦跳出门。
来乌茜家拜访的人,除了五大三粗的工匠伯伯们,就是一些戴眼镜的技术员,他们讨论技术话题自己听的也津津有味,但毕竟不是同龄人,乌茜很少能插的上话。
在自己家门口看到同龄人,乌茜是第一次。
一个小男孩,蹲在门口,聚精会神的看着门口的自动化滴灌小花园。那是乌茜的杰作,虽然大半的工程量是在父亲的帮助下完成。
小男孩穿着破旧却干净整洁的衣服,看的及其认真,不由自主的要伸出手去。
乌茜悄悄的走过去,咯咯笑着:“你在看什么呀。”
男孩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小孩子,白了她一眼:“你吓死我了。”
“不能摸的,这里有报警器会发出声音,你看,这个、这个和这个位置。”乌茜随手指着几个藏在植物叶子里的装置。
小男孩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个就是我做的呀。”
男孩不可思议的看着乌茜,乌茜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偷东西吗?”
男孩脸一红,“你,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我,我是好奇这个东西是怎么运作的。”
“哦,挺简单的,就是一个控制系统,把流水输出的量控制好就行了,你看,这里,这里和这里都是微型阀门,然后用光传感系统设定好白天晚上晴天和雨天各自输出的水量就可以了,你看,控制阀跟光传感中心是连在一起的。”乌茜自己设计的系统,自然说的头头是道。
小男孩愣住了,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几岁。”
“七岁。”
“你懂的好多。”
“爸爸天天弄这个,我看着看着就会了。”
“这个东西如果放大的话,放在红石寨的田地里,能用吗?”
“红石寨?”乌茜皱了皱眉,“你是红石寨的?”
“嗯!”男孩低下头,有些自卑和惶恐。
乌茜凑到男孩身边,用鼻子闻了闻。
“你干嘛?”
“嗯。”乌茜揉了揉鼻子,心想,这个男孩不臭啊,为什么爸爸说红石寨的人是脏臭垃圾呢?
“田地里能不能用我不知道,不过这种东西很简单的,我把几个材料装置给你说一下,你自己也能买着做的。”
“我,没有钱。”男孩又低下头。
“我工具箱里还有一些材料,我来教你做好了。”乌茜好奇的看着他,她并不讨厌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不过我等等要回去弄电路板了。”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明天来找你。”男孩眼睛露出一丝渴求的希望,又转而暗淡许多,“你看,行吗?”
“明天早晨可以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灰狼。”
“灰狼,哈哈哈哈,这不是动物吗?”
“我们红石寨的小孩都是起这种名字的。”灰狼眨了眨眼镜,“起个动物名字,好养活。”
“真是奇怪的叫法。”
这时,站在街口的两个妇女对着这里指指点点,一个妇女扯着嗓子喊道,“乌茜,你怎么自己在门口啊,快回家去。”
乌茜点点头,对男孩说,“我回家了,明天再一起玩吧。”
说完,她转身回家,隐约间,她听到妇女说什么,“现在小孩都不知道危险。”“红石寨的小蛮子。”“赶紧滚。”什么的话。
月上星空,父亲喝醉了,呼呼打着鼾,乌茜蜷缩在沙发上,妈妈耐心的给她讲完睡前故事。
“妈妈。”
“嗯?”
“什么是流莺啊。”
“怎么说呢,是一些靠出卖自己尊严来赚钱的人。”
“她们都是红石寨的吗?”
“当然不是,樱桃城啊,王城啊,都有的,只是有些红石寨的人吃不饱,只能做这个来养活自己。”
“妈妈你讨厌红石寨的人吗?”乌茜突然瞪大了眼镜问。
“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到邻居的阿婆骂他们来着,他们是坏人吗?”
“不,我不讨厌他们,他们不是坏人。”母亲摸着乌茜的头,温柔坚定的说。
“妈妈,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小朋友。”
“嗯。”
“他说他是红石寨的,”
“那很好啊。”
“明天早晨我能去门口教他做滴灌装置吗?他很喜欢我做的滴灌装置。”想到自己也能做小老师,乌茜显得很兴奋。
母亲看着她,摇摇头,乌茜一脸失落,母亲笑了笑,温柔的说,“既然是你的好朋友,在门口玩多难看啊,你该把他请到家里来。”
“谢谢妈妈。”乌茜欢呼雀跃。
二十年后的某天,邮递员敲响了乌茜家的门,要签收的是一个大大的袋子,附带的邮件上写着——致乌茜小姐,这是我们用滴灌培育出的第一批成熟苹果。
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论断。因为你们怎样论断人,也必怎样被论断;你们用甚么量器量给人,也必用甚么量器量给你们。——《马太福音》七章一、二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