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28-1-16]第一轮东区：驱魔人：邪灵觉醒（贴杀林穗，参评，挖e） 

W市公安强制戒毒所。

“啪嗒。”

女警摊开手中的卷宗，在她对面，坐着一个神情呆滞的女囚犯。

“2157号。”

“是。”

“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对20210728号重大刑事案件的一些相关线索进行询问。你本是另一起案件的受害人，把你拘留在这里，也是为提供一个安全的戒毒环境，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听到这里，女囚犯冷笑了一下。她原本低垂的眼睑微微抬起，略带挑衅地看了眼铁栏杆对面穿着制服的女警：“想问什么，问吧。”

女警抽出了档案袋内的几张照片：

“认得这个死者吗？当时你为什么会在车上？”

2157号沉默了数秒，随后她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走着，倒退着走着，而且，越走越快……

一

赵小茄从小就有一副好嗓子。读书的时候，学校里组织什么活动，需要各班班主任上报表演节目，别的班要么是合唱，要么是集体舞蹈。这些节目少不了花时间来排练。赵小茄的班主任就没这个烦恼，因为只要赵小茄拿起话筒，他们班就能拿参赛节目的年级第一名。

初中三年，赵小茄在表演这一块，拿了数不清的第一。她嗓子好，唱功好，但学习成绩却一塌糊涂。毕业那一年，班主任内疚地对她说：

“你的语数外能有你唱歌水平的一半，读个县普通高中是没问题的。可惜了。”

赵小茄却不以为然，初中三年，她在那个教室里傻坐了三年。授课老师在台上讲课，赵小茄则埋头背着歌词。

她想成为一名歌手。

但山里的孩子，哪有条件读音乐特长班。别说几万块钱一台的钢琴，就连几千块钱一把的入门级小提琴，她家都买不起。初中毕业后，家人托关系让她上了县城的一所卫校。

两年后，她回到村里卫生所，当了个小护士。

那天，赵理骑着辆二手摩托车来到卫生所。

“小茄，上车跟我走。”

村卫生所向来冷清，一年碰不到一个头疼发热的，真要是得了大病，人都上县城医院了。国道省道县道，进城的路多了，谁来卫生所看病。

赵小茄歪过头打量着自己的这位老同学，淡淡地来了一句：“上哪？”

“小橘山。”

“干啥？”赵小茄知道，那小橘山是村里开发的一处农家乐项目，“来客人了？人手不够，拉我去端盘子？你挺能差事啊？”

“哪能啊！”赵理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这次来了个大客户，带队的是兴鑫演绎传媒有限公司的王总。”

赵小茄一手支起头，无精打采地回道：“关我什么事？”

“你傻啊，这不是机会嘛，等晚上王总他们喝好了，你在旁边献歌一首，”赵理一面说一面做着上车的手势，“我的漂亮小姐姐，没准人家能带你去城里发展发展，还不快脱了你的白大褂，我带你回家换身衣服，上车！”

赵小茄半推半就地上了赵理的摩托车。她压根没对那个王总抱什么期望，赵理这个热心肠，借着同学的身份帮她联系各路老板，也不是头一回了。

但到了小橘山农家乐的宴会厅，赵小茄却换了个想法。

酒桌上一共就坐着七个客人，除了赵理口中的王总王鑫岩，那是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斯斯文文的样子，让赵小茄想起了初中学校里的校长。其余的三男三女，男宾各个健谈且一开口就是一些社会热点，像极了电视剧里的成功人士。女宾嘛，各个花容月貌，不说穿着打扮得有多时髦，就她们佩戴的手表和包包，赵小茄认得，那都是售价六位数的奢侈品。更别提谈吐间隐隐透着的优雅气质，赵小茄觉得，这三人莫不是乔装出行的演员？

也是了，人家的公司就叫演绎传媒有限公司，也许就是专门培养艺人的经纪公司？

赵小茄满脑子胡思乱想，她完全融不进话题中去，只能默默听着众人的交谈。赵理夸对方都是帅哥靓女，王鑫岩则说小橘山农家乐有特色，只是知名度还不够。

其中一位女宾开玩笑道：“赵总啊，你们可以请个代言人，给自己的农家乐打打广告嘛。”

赵理则说：“这个法子好啊，我觉得要么不请人，请，就得请您这样的美女给我们代言。”

一旁的王总哈哈大笑：“请柳诗雯代言？这费用有点高啊。而且……”他扭头看了眼那位名叫柳诗雯的美女，略带着歉意补充了一句，“赵总，没别的意思，小雯的形象定位不适合做旅游大使，我说话可能更专业一些，一个地方的旅行大使，最好是当地人。”

柳诗雯忙接过话道：“其实，我已经帮赵总您物色好了人选。”她神秘地笑了笑，并故意拿手肘搡了下邻座的另一名女子。

“谁啊？”

“就在赵总身边坐着的那位呀。”

柳诗雯一下子把话题引到了赵小茄身上，赵小茄正埋头吃菜，但耳朵没闲着，知道对方是在说自己，便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赵理。

“哈哈哈，”赵理大约也是借了几分酒劲，全然放下了平时那副实诚模样，“美女你说得对，这位姑娘可是咱们村的西施。”

“那赵总还不赶紧把这小姐姐交给我们王总包装包装？不出一年，她一定能带红你们这个农家乐。”柳诗雯说着说着，捂起嘴冲邻座的女子说起了悄悄话。也不知她说了什么，两人竟然笑得合不拢嘴。

赵小茄看在眼里，只觉得对方笑得真好看。原来女人笑的时候只要几个细微的姿势，就可以如此风情万种。她看得出了神，完全没有想过，对方可能是在悄悄话中暗讽了自己。

王鑫岩在一旁干咳了几下，柳诗雯她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赵总，你应该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一个女孩子，只要有天赋，我们就能把她培养成网红偶像，但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光生的好看，恐怕……”

赵理顿时眼前一亮，啪得拍了下桌面：“她嗓子好，唱功没问题。”说完，还十分自信地冲着王鑫岩他们点了点头。

“现场来一个！”其中一个男宾提议。

“对啊，这个宴会厅有K歌设备。”

“那啥，小美女，我们可不可以点歌？”

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了。

二

那一晚，赵小茄睡得很浅。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捧着鲜花，台下无数歌迷正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大家齐声喊着：“小茄小茄，再来一首。”

一缕晨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赵小茄醒了，但思绪仍沉浸在梦中。她笑着摇了摇头：“别做梦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这不是梦，你唱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

赵小茄猛地回头，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难道是幻听了？

赵小茄没有继续寻找那个声音，洗漱完，简单地换了件衣服便出门了。她要去卫生所上班。

又将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下午，冷冷清清的卫生所又迎来了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小茄，”赵理大概是刚送走客人，这就急匆匆赶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拍在桌上：“喏，这是王总的名片，上面有他们公司的地址和办公室电话。”

赵小茄一脸疑惑。

“拿着，”赵理将名片推了推，“王总走的时候说了，你是个不错的苗子，但昨晚大家都喝了酒，如果当时就发出邀请，不太正式，所以临走时特意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真有这事？”赵小茄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那么简单地被大老板相中了？“你不会是逗我的吧？还是那个王老板在逗你开心？”

“哎呀——”赵理夸张地皱起眉，摆出一副着急上火的表情，“我忙着呢，哪有功夫逗你玩，你考虑一下，下定决心就给人家打个电话。那王总，每年几百万几百万地给中国好声音投赞助，那是能帮你实现梦想的人。我要是你，有那么好的天赋，明天就进城去试试。整天窝在这卫生所里，窝一辈子啊？”

赵小茄不记得赵理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隐约记得当对方驾驶着摩托车渐渐远去，她朝着桌上的名片，嘟囔了一句：“试试就试试。”

几天后，赵小茄来到了兴鑫演绎传媒有限公司。接待她的正是那晚宴席上见过的柳诗雯。对方称王总出差去了，但王总走之前已有交待，如果小茄来了，一切相关事宜都交由她柳诗雯办理。

对照着简历，柳诗雯大致介绍了一下公司的运营模式，称公司会对赵小茄进行形象包装和技能培训，然后会安排直播吸粉，等有了一定知名度，粉丝团突破十万，再安排参加一些娱乐节目，这些节目组都是由公司出资赞助的，顺利的话，三到六个月，赵小茄成为网红歌手的梦想就可以实现。

“当然，签约艺人自身的运势也很重要，有些人在直播间唱一首歌就能红，有些人努力好几年都未必能火。”

随后，柳诗雯与赵小茄又聊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如家庭情况，有没有谈过男朋友之类。最后，她拿出了一份合同，并收走了赵小茄的学历证书与身份证。

“你需要在所有乙方一栏签字，然后在所有签过字的地方按上手印。”柳诗雯的脸上始终流露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的身份证和学历证书要在公司备案，如果你以后成为了公众人物，这方面的信息必须是真实的，所以我们会对你的证件进行核实。稍后公司会让你的保镖带你去住的地方。”

“保镖？”赵小茄正在签字按手印，听到这里，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当然了，”柳诗雯冲着她点了点头，“网红偶像怎么能没有安保人员陪同呢？你先在酒店房间安顿下来，下午我亲自带你去购置一些行头，你这一身，啧啧，太朴素了。”

“可是……”突如其来的安排是如此周全，赵小茄倍感意外的同时，头脑中存在的最后一丝清醒迫使她有些担心：“这次出门我只带了两千块钱，不知道够不够？”

柳诗雯乐了：“放心吧，合同里有写，公司对你进行包装和培训的费用是五万块钱。这些都是小钱，等你出名了，随随便便签一份代言费就是上千万，到那时，从你个人所得中扣除这笔费用就好。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了。”

随随便便签一份代言费就是上千万。这话打消了赵小茄所有顾虑，她早就听说那些网红偶像收入不菲，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未来。

而当她被公司派遣的保镖带进那间豪华的酒店套房时，心中更是被感激与期待的情绪填满了。

三

为期一个月的“培训”，赵小茄发现自己被灌输最多的便是如何花钱，她衣柜里的衣服随便挑出一件便是上万元，她购买的包、高跟鞋、化妆品，总价早就超过了五万之数。但柳诗雯丝毫不介意这些开销，她又给赵小茄办了几张高额度的信用卡，称公司会承担一切前期的开销。近一个月来，赵小茄的微信朋友圈、微博、抖音等社交软件，晒出的也全是高档餐厅、驾驶豪车等高消费的照片。

赵小茄感觉自己彻底脱胎换骨了，不再是那个收入微薄、只能靠互联网信息去想象城市繁华的乡下姑娘，她渐渐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红极一时的大腕明星，花钱炫富，正是为了让自己受到更多关注。

直到有一天，柳诗雯安排她与一个富家公子见面，说是为她拉到了新的赞助。赵小茄没有多想，与往常一样欣然赴约。那一晚，她喝得失去了意识。但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赤身**地躺在那位富家公子的床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与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赵小茄愤怒地找到柳诗雯，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可柳诗雯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如果你连富人都伺候不好，以后恐怕很难在这个圈子继续混下去。”

“我要见王总！”

赵小茄这才发觉自己的处境似乎与当初设想的不太一样，她正想说些什么。却立刻又被柳诗雯怼得哑口无言：“公司为你花了那么多钱，可你的粉丝数却还没有突破十万。我提醒你一下，上个月你花了公司十二万六千元，信用卡上还欠着三万四……你与公司的合同上清楚地写着，这些钱是公司借给你的，你需要靠自己努力挣钱来偿还！”

“……我要见王总，”赵小茄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背后沁出了冷汗，她有些语无伦次了，“这，这和当初谈好的不一样……”

柳诗雯轻蔑地哼了一声，她扭头朝赵小茄的保镖递了个眼色：“送她回房间休息，今晚还有工作安排呢。”

保镖上前拽住了赵小茄的胳膊，赵小茄心底升起一股恐惧，她想要大喊，却被人捂住了嘴，她想要挣脱束缚，柳诗雯上来便给了她一记耳光。

“啪——”

赵小茄被打懵了，惊恐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洪水，眼泪冲破了眼眶。

“带她下去，不听话就打到听话为止。”柳诗雯语气中丝毫没有波澜，她似乎是例行公事地处理着一件常发事件，“记着，别打脸。”

赵小茄还想挣扎，可办公室外又进来了两个保镖，她无助地被拖离了柳诗雯的办公室。此刻，她才有所清醒，等待她的将是无法想象的深渊。

从那一天开始，赵小茄的手机被没收了，她与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每个晚上，都会有一个甚至几个陌生男人进入她的房间。最初，赵小茄还试着拒绝，但每次拒绝都会让她受到一顿毒打。好几次，她被打得口吐鲜血。躺在床上养伤的她，本以为可以暂时摆脱噩梦，却不料收到了来自公司的催债账单，她所欠下的十六万块钱，在一个月后竟然利滚利攀升到了三十万。她的保镖强迫她在欠款单上按下了手印。

过了几日，柳诗雯将一个与赵小茄同样经历的女学生丢进了这个房间。他们当着赵小茄的面殴打这个女孩，并强迫赵小茄看着那女孩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只要你们还清了公司的钱，公司就会放你们自由，身份证件也会还给你们。”

柳诗雯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了，以赵小茄她们的处境，唯一的还债方式，便是乖乖听从她的安排，出卖自己，供那些有钱人玩弄。

四

夜深，赵小茄辗转反侧。

“你是怎么被骗来的？”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那个女生，但一开口，委屈的情绪便涌了上来，这个陷阱布置得并不高明，如果有下一次，她一定不会上当，但她这辈子可能再没有机会逃离这里了。

黑暗中，对方躺在床上，寂静无声。

窗没关，时不时有车辆驶过的声音传来。

“我想回家……”

赵小茄哭了，黑洞洞的房间内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压抑着啜泣声，时刻担心门外会有人闯进来，又将她虐打一顿。

“我想过自杀。”女孩张嘴说话了，她的声音很轻，但清晰地印在了赵小茄的耳朵里，“如果熬不下去了，可以选择出卖，可以选择背叛，可以选择……将善良交给恶，但我想来想去，只有自杀，才是结束这一切的唯一出路。”

赵小茄愣住了，她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女孩所经历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恐怖。

“就没有逃跑的方法吗？”

回答她的，是来自女孩的嗤笑。

“我弟弟借了网贷，用我的身份证，只为满足他打赏女主播的虚荣心。当我发现时，已经欠债二十万，利滚利一共要还五十万。我还在念大学，学费都是靠勤工俭学，哪有能力偿还这笔钱？我找到父母，本以为他们会帮我主持公道，谁知父母完全不明白这个事有多危险，说让我自己在城里打工还债。多么可笑，没过多久，催债的人找到了我，说给我介绍工作，让我一边工作一边还债。刚开始，只是在夜店陪人喝酒唱歌，慢慢的，他们见我做习惯了，便开始安排我出台……”

正说着话，女孩竟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赵小茄起先还以为她是因为愤怒，但很快发现并非如此。只见女孩从床上滚了下来，并痛苦地以自己的脑门捶击着地板。

“你怎么了？”

“没见过吗？你……刚来没多久吧？感觉全身上下有许多虫子在咬你，这是……毒瘾发作了呀，哈哈哈……”

女孩说着，忽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她跑向门口，奋力敲打着客房大门，一边还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要死了，给我，快给我……”

但门外没有回应任何动静。

赵小茄跳下床来到女孩身边，她想试着帮她，却不料被对方一把推开。女孩此刻已经神智不清了，她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冲赵小茄大喊：“他们这是在罚我没有伺候好客人，你不用幸灾乐祸，你早晚也会跟我一样！哈哈哈，这里没有逃跑的方法，你我都会被他们一点点榨干，最后像垃圾一样抛尸街头。”

说完，女孩冲进了卫生间，随之而来的是杯子和肥皂盒摔地的声响。

赵小茄害怕极了，她蜷缩在自己的床上，拿枕头死死地蒙住脑袋。可卫生间内传来的各种声响，依旧不绝于耳，她甚至在脑海中想象出女孩痛苦挣扎的场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响声终于停止了。

当赵小茄醒来时，天已蒙蒙亮。她最先想到的是那女孩怎么样了？

可当她小心翼翼地踱步到卫生间门口，令人惊恐的一幕到底还是映入了赵小茄的眼帘。
女孩拿碎玻璃划开了自己的喉咙。卫生间内一片狼藉，洗手池、坐便器、毛巾架、淋浴门……到处都沾着血迹，而那个年轻却已经冰冷了的身体，正静静地匍匐在一片血泊之中。

五

惊魂未定的赵小茄甚至来不及悲切，柳诗雯他们便重新给她安排了住处。公司根本没把女孩的自杀当回事。即便有公安取证、记者采访，最终仍是以“花季少女吸毒致幻后割颈自杀”结了案。而更加离奇的是这些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在这间发生了命案的酒店套房内，曾经还住过一个赵小茄。

女孩自杀事件尚未平息，赵小茄便在柳诗雯的强迫下做起了上门服务。

“这类客人往往更有钱，”第一次出勤，公司给赵小茄安排了一个搭档。这是一个比赵小茄还小两岁的女孩，在车上，她一边与赵小茄说着话，一边对着化妆镜补着粉霜，“但要求也往往更奇葩，比如我们现在去的那个位置，老板每次至少点两个。”

赵小茄沉默不语，对方笑着说：“别怕，两女一男这不算啥，还有更变态的。”

“更变态的咋样？会打人？”赵小茄问了一句。

女孩没有回答，反而扭头盯了赵小茄几秒：“柳姐说你是第一次做上门，让我带你一次。”说着，她将手中的一盒粉饼递给赵小茄，“你打理一下自己的脸吧，别坏了客人的兴致。”

赵小茄接过对方的东西，女孩则将脸转向车窗那边：“这牌子的遮瑕效果特别好，送你了，以后用得上。”

“谢谢你。”

“瞎客气！”女孩降下自己那一侧的车窗，车窗外是城市繁华的夜景。

几个小时后，两个女孩回到了车内。

“我叫孙霞飞，以后喊我飞飞就好。”女孩从挎包掏出一盒烟，抽出两根，一根咬在嘴上，一根递给赵小茄。赵小茄摇头表示不会，孙霞飞便将烟丢给了司机。她熟练地点上火，猛吸了几口：“看你挺拘束，做我们这一行，就不必在乎什么长命百岁了，及时行乐就好。”

赵小茄明白孙霞飞话中有话，就在刚才，她不情不愿的样子又惹恼了客人，全靠孙霞飞能说会道，把事给圆了过去。但她还是做了自己厌恶的事，想到这里，一句憋在赵小茄心中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放我回去吧，我做不下去的……”

孙霞飞正对着车窗外吞云吐雾，听赵小茄这么说，扬眉瞥了她一眼。

“啧啧，这话跟我说顶个球用，我觉得吧，我们不偷不抢不骗人，凭自己本事挣钱，两小时几千块，又不是白干。”

“这钱不干净，我挣得不安心。”赵小茄反驳。

“都是市场价，公司又没多要客人的，有啥不安心的？再说了，钱这玩意有干净的？”
这时，驾车的司机突然来了一句：“呵呵，她是还没被打够！”

“你他娘的闭嘴！”

谁知孙霞飞竟被激怒了，她对着前排破口大骂道：“这儿有你说话的份？也不想想这公司上下是靠谁养活着！？”

司机哑口无言。孙霞飞则指着司机对赵小茄说：“这帮人都是吸血鬼，但你也不用怕他们，没了你他们就没了收入，以后你上门服务遇到什么危险，就喊他们帮忙，大家互相利用，谁也离不开谁就是了。还愣着做什么，老娘赶时间去下一家，开快点！”

孙霞飞最后那一句是说给司机听的，说完，她又拿出一盒粉饼，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给自己补着妆。赵小茄不禁偷偷瞄了孙霞飞几眼，这才发现，原来孙霞飞眼眶上有一圈乌青。也不知是被什么人打的。

六

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孙霞飞再也没有跟赵小茄一起出过门。虽然赵小茄知道，孙霞飞就住在自己隔壁的套房内。但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随着独自外出服务次数的增加，赵小茄慢慢见识到了这城市夜生活中的黑暗与深藏于人性中的变态。

有从来都不花自己钱的客人，他们住最贵的酒店，开最贵的洋酒，但最终一切开销都会有人抢着付。

有把女孩招进自家别墅的客人，别墅内甚至还挂着巨幅婚纱照，照像中的新娘美得让人嫉妒，但他们依然趁着妻子外出，做着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有时，在欢愉过程中，还会接到家人查岗的视频。听着这些由客人编造的谎言，赵小茄渐渐明白了自己当初在王鑫岩和柳诗雯眼中，是多么幼稚可笑。

有因为长期沉溺于酒色而搞垮了身体，需要借助药物和工具手段来使自己兴奋的客人。这类人无所不用其极，自己嗑药不够，还会迫使女孩跟自己一起吸食毒品。赵小茄被这类客人虐打过好几次。有时，一上来就遭对方五花大绑，接着便是强行灌药……

赵小茄也因此染上了毒瘾。

还有更变态的客人，见了面什么都不要求做，只说想喝女孩的尿液。赵小茄头一次遇到这人时，被强灌五六瓶矿泉水，但仍吓得不敢解手。最后，客人狠命捶打她的小腹，将她打得失禁才罢手。陪她外出的司机上门催时间，发现赵小茄躺在地上抽搐，也没说什么，收了钱，扛起她便走。

但没过几天，这位客人又点了赵小茄。赵小茄说什么都不敢去，柳诗雯烦了，以不给她药为惩罚，趁她毒瘾发作，让公司保镖将其送去了客人那里。

被殴打，被折磨，被凌辱，没日没夜地出卖自己，赵小茄终于领会到了那个自杀女孩的绝望。

终于，在一天夜里，趁着整一层楼的人都已经睡去。赵小茄忐忑地按响了隔壁客房的门铃。

开门的不是孙霞飞。

“飞飞还在外面？”

“飞飞回不来了。”说这话的女人，眼中露出一丝回避。

“她逃出去了？”赵小茄极力压低着嗓子。

可对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孙霞飞死了，死于意外流产导致的大出血。

赵小茄呆若木鸡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床沿上，不敢置信地回味着那个来自隔壁女人的话。
孙霞飞意外怀孕后，公司依旧不肯放她自由。即便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却仍有人点她上门。“行内管这种怀了孕的女人叫转运神器，有不少老板喜欢这种，按理说大家都小心一点，也就不会有事，可偏偏对方是一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变态……当时，如果及时送往医院，命还是能保住的，但他们怕飞飞出院后跑了，就没送她去……”

疯了，这是个什么世界啊！

七

赵小茄下定决心要为孙霞飞报仇。

她认得接送孙霞飞出入的那个司机。孙霞飞死后，她的很多客人开始点赵小茄，在一次外出过程中，她悄悄顺走了客人家中的一把水果刀。当那个司机载着她前往下一家途中，赵小茄借着帮司机点烟的机会，一刀扎进了对方的咽喉。

驾驶座周围顿时血浆四溅，车辆失控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赵小茄也在撞击中昏迷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内，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守在床前。

“人是我杀的。”

赵小茄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行凶的理由及过程。

做完笔录的民警沉默了许久，他扭头与一旁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留下了一句：“我们会联系你家人的。”

“我没有家人。”

赵小茄空洞的双眼直直地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她耳边似乎响起了某个“姐妹”说过的一句话：“读书那会，看到那些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站在街头巷尾，当时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知道后不免会有些鄙夷。谁曾想到，多年之后，我竟然也成了她们。”

三天后，赵小茄的病房来了一位熟人。

“小茄，你还好吧？”来人涨红着脸，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你千万不能有事啊，你现在啥都别管，等把伤养好，我带你回家！”

赵小茄淡淡地瞟了对方一眼，是赵理，那个好心帮自己寻觅发展机会的老同学。

赵理呵，这一年多里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多少呢？

赵小茄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了自己的手腕，一副手铐将她与病床的扶栏铐在了一起。

“没事的，没事的，我问了民警的，你也是受害人，最多就是让你去戒毒所里强制戒毒。”赵理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变成了哭腔，“是我害了你，是我太蠢了，你放心，以后我来照顾你……”

赵小茄依旧没有开口，她全身各处仍有十几处骨折未愈，就连摇头都会牵扯到痛处。

赵理走了，说明天再来看她。

夜里，四周静悄悄的。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病房的窗户，有微风吹拂，窗帘悲伤地卷动着。
似乎有人在唱歌，是熟悉旋律，赵小茄从睡梦中醒来，她看到床边站着那个已经自杀的女孩。

“我的歌声好听吗？”女孩笑着问她。

“好听。”赵小茄没有啜泣，但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参加选秀节目的话，应该能被导师们亮灯。”

这时又一个身影朝赵小茄走来，是孙霞飞。

“不要相信赵理，他们就是一伙的。”

“不，赵理没有参与这件事。”赵小茄极力反驳。

“天真，”孙霞飞摇着头，露出了一个嘲笑的表情，“就算他全不知情，你觉得他真的能接受你？就算他能接受你，村里人会怎么看你？”

赵小茄沉默了，她明白，即使自己得救了，但自己这一辈子，早就毁了。

孙霞飞笑了，那个女孩也笑了，她们笑得那样惊悚，仿佛是在替自己惋惜，但又像是在嘲笑。然而，最终她们都只是在自嘲罢了。

“你回不到过去了，你只能向前走。”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女孩和孙霞飞的幻影都消失不见了，赵小茄跟前仅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的故事确实值得旁人同情，但没有人愿意接受，在魔窟中你只是想要活下去，但他人却只会在怜悯之后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话音未落，一幕幕过往浮现在赵小茄眼前。被殴打，被折磨，被凌辱，没日没夜地出卖自己，赤身**地躺在一个又一个衣冠禽兽的床上……

赵小茄猛地睁开眼，原来一切都只是梦境。但此刻的她却比任何时候要清醒。渐渐地，她的双眼变得血红。

八

女警官将做完的笔录又重新审视了一遍，随后她将文件递给了自己的同事。

“她交待的信息有两处与实际不符，首先，法医给出的被害人尸检报告称，王某是被人用手掌掐断脖颈致死，并非赵小茄所说的用水果刀扎入喉管致死。且赵小茄作为女性，应该不具备这种手劲，行凶者应该另有其人。其次，赵小茄所述情节中的孙霞飞和那个割喉自杀的女孩，我们都还没找到。”

“2157号有吸毒史，她的口供恐怕有一些不真实的成分，或者说，部分情节是在她精神恍惚的情况下想象出来的？”男警员分析道。

“也许吧，这个案件还需要扩大侦调范围。”女警官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手边的卷宗，她猛地又想到了什么，啪地捶了一下桌面，“此外，王鑫岩柳诗雯犯罪团伙诱拐妇女案必须一查到底。”

结尾一

当赵理再次来到病房时，房间内只有滴滴作响的医疗仪器，而病床上却是空空如也。

柳诗雯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她抬起头，略微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怎么是你？”

“柳姐，我又回来了，”来人正是赵小茄，但眼前这个赵小茄与那个畏缩胆小的女孩完全不一样了，“怎么办呢，我又没别的生存技能，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来您这儿挣快钱呀。”

结尾二

别墅内一片狼藉，冰冷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墙面、地毯、沙发，到处可见喷溅状的血迹。一只猫从茶几上窜下，朝迎面走来的女人跑去。最终，猫咪在女人脚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