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论坛【 笑傲江山 】[ 一剑光寒 ] → 第二轮西区杀贴:人(贴杀秋晴,参评,挖E)

  共有439人关注过本帖树形打印复制链接

主题:第二轮西区杀贴:人(贴杀秋晴,参评,挖E)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迷]赵小茄
  1楼 群杀玩家  5帖  2021/7/25 10:21:16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今日帖数:今日0 帖 点击参与风云风云0-1 届
第二轮西区杀贴:人(贴杀秋晴,参评,挖E)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8/16 21:21:21 [只看该作者]

 

农家乐项目被批准后不久,赵大天赵大地两兄弟出钱给村里拉来了一块牌坊,他们找村长一合计,把牌坊安在了村口广场处,正对着县道旁写着“停车吃饭”的小卖部。

 

牌坊一直用红布盖着,村民们纷纷猜测上面会写着什么字。三天后的黄道吉日,村长掐表算准了时间,把村民们都叫到牌坊前,准备揭幕。只见他一手夹着个干瘪的公文包,一手抓着红绳,红绳上头牵着红布。村长身旁站着退休老教师赵树行和赵氏兄弟。

 

在揭幕前,村长提到农家乐,说了一番总结起来就是“赚钱”二字的鼓舞人心的话,最后他把红绳交给了赵树行手里。赵树行推脱了三五次,最终在村民们热烈的掌声中,抬头望着牌坊,猛地将红绳往下一拽,将布给揭开了。不曾想太阳恰好躲在红布后头,老教师被阳光晃了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牌坊上挂着什么东西,他赶忙揉了揉眼睛,只见牌坊上写着三个大字——大夫第。

 

有眼尖的村民认出来了,这牌坊是仿着后山山腰上那老房子前头的破牌坊做的,他们虽然大多不识字,但认得模样。赵树林抬手示意村民们安静下来,随后跟大家解释了那三个字的意思,村民们哪管它们是啥意思,只觉得他有文化,他说得好,便继续鼓掌喝彩。赵树行看了看牌坊,又看了看人群中的儿子赵理,心里美滋滋的,觉得那三个字简直就是为他家量身定做。

 

“好了好了,各位乡亲,这么热的天,大家都先散了吧。过些日子咱们的农家乐项目就开始试运营了,欢迎大家前去参观和指导啊!”

 

众人陆续散了,留下一对夫妇走向前去找村长等人搭话。这两位是外乡人,他们老家的自然村在更偏僻的山沟里,前不久**移去了村子,村民们被迁居在附近的村落里,独此一家被迁到了赵家村。丈夫姓林,夫妻二人年过半百,膝下无子女,大家都以“伯婶”称呼他们。此时他们的新房还未建成,两人用造房子时用不上的废料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棚子,住在里头。林伯家刚搬进村子时,林婶张罗了几桌菜招待村民们,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她烧得一手好菜。于是,村长和赵氏兄弟就商量着让张婶做农家乐的掌勺,在他们房子建成之前,夫妻二人也好有个像样的住处。

 

只见林婶捧着双手走到众人面前,挨个打过招呼,客客气气地询问道:“村长,咱们农家乐什么时候开张啊?”

 

“大天,日子定了吗?”村长转问赵大天。

 

“里面还得清扫清扫,再过几天吧。”赵大天说道。

 

“那赵老板,要不我和老林先搬进去,这几天正好把厨房也收拾布置一下。主要是老林搭着那棚子实在是住不了人,漏风漏水的。”

 

站在一旁的林伯陪着笑,附和着:“嘿嘿,漏风倒不怕,就怕下雨。”

 

“行啊,那你们就先搬进去吧。”赵大天爽快的答应了,说着,他从胸前摸出包烟来,抽出一根递给林伯。“来,林伯。”

 

林伯扫了一眼林婶,伸手正要接,却把烟给推了回去,说:“今天抽太多了,你收起来吧。”

 

夫妻二人谢过村长和赵氏兄弟,又和赵树行说声再见,转身走了。没走几步,赵树行冲林伯招呼道:“老林,有空来找我下棋啊。”

 

林伯转身挥了挥手:“诶,好啊。”

 

“下棋下棋,整天就知道下棋,家里现在这么忙!”林婶自顾自地向前快步走着,没好气地说。

 

林伯赔笑道:“人家赵老师邀请我去的,总不能不去吧。他在村子里有点名望哩。”

 

“那也是人家自己挣来的名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去套近乎啊?你不要以为自己读了几年书,能跟人家退休教师聊上几句就了不起了,你肚子里那点墨水人家能看得上吗?别人读书都能挣钱养家糊口,你呢,用来吹牛。”林婶说着说着,气便不打一处来。

 

“别说了嘛,我只是先答应,又不一定非要去。总不能一口回绝吧。”林伯笑着,两步并一步追到了妻子前头,林婶没有理会他,气冲冲地往前走。不一会儿,她又突然转过身来,四处看了看,义正言辞地小声说道:“老林,算是你林家祖上积德,让我们搬到了这地方。说不定后半辈子都要在这过了,趁现在村里人都还不熟,你就改改以前的臭毛病,别再让人说闲话了。”

 

“好嘛,好嘛。”老林憨厚地笑着,把老婆往前轻轻推了推,让她转过身去。“快走嘛,还得收拾东西呢。”

 

林伯脸上笑着,心里却委屈又拧巴得很,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要改的地方。他看着老婆清瘦的背影,又转念一想:“唉,算了,跟自己老婆计较什么,大半辈子都过来了。我能有什么毛病,还不是因为我性子慢,她性子又太急,她看不惯我罢了。”

 

路边有漂亮的野花,林伯俯身摘了一朵,顺势别在了林婶耳朵上。他嘴里吆喝着:“哟,这谁家的大闺女啊。”

 

“老不正经!”林婶抬手摸了摸花瓣,脸一红,抿嘴笑着,放慢了脚步。“老林,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我听说农家乐那套房子的原主人,也是姓林的。”

 

 

 

林婶最近老犯恶心,她自个儿在心里嘀咕了好些日子,总觉得身子出了毛病。于是,她抽了个空,瞒着林伯去了村卫生院。医生给她把了把脉,问了几个私人问题,建议道:“找个时间去县城拍个片子看看吧。”

 

林婶一听,慌了神,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往前凑了凑身子,一把抓住医生的手问道:“李医师,我到底怎么了?”

 

医生笑着说:“放心吧,你身体好着呢。”说话间,一位年轻护士正好从门前经过,医生伸手招呼道:“欸,小茹,给你个机会,来帮这位阿姨把把脉。”

 

护士走进房间,迫不及待地上手了。

 

“把出什么来了吗?”医生问道。

 

姑娘看看医生,又看看林婶,说道:“林婶,你有喜啦!”

 

“啊?”林婶愣住了,好半天才回想起“有喜”两字的意思。她捂着自己胸口,轻声细语道:“姑娘,我可都五十三啦。”

 

“林婶,错不了。我怀止澜的时候啊,就是李医师给把的脉,那叫一个准。”

 

“我还见过六十岁生孩子的呢。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建议你去大点的医院看看。”说着,医生抓过纸笔,在上面迅速地写着什么。“我给你开了点安胎药,你先拿回去吃着。这些日子好好歇息,早点上大医院。”

 

林婶根本没听见医生的话,她紧紧抓着护士的手,抬头望着她,眼泪汪汪的,哆嗦道:“哎哟,姑娘,你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酒可别喝了啊。”

 

“啊?不喝酒,不喝酒。”

 

“丈夫抽烟吗?”

 

“偶尔抽几根。”

 

“偶尔也不行了,让他戒了!”

 

“好好好,谢谢李医师,谢谢护士。”林婶站起身子,用手掌使劲抹了抹眼泪,转身要往外走。

 

“把这单子拿上,去药房抓药。”

 

“走吧林婶,我陪你去。”赵小茄接过医生手里的单子,陪林婶去抓药。

 

医生办公室门口是贯穿整个卫生所的长走廊,走廊尽头有道侧门,门外一片光亮,仿佛另一个世界。林婶看见光里走出来一个小女孩,肉嘟嘟,一蹦一跳的,好像年画里的小娃娃。女孩嘴上喊着“妈妈”,林婶听得心都要化了,不由自主地轻轻应了声,正要伸手去迎她。只见赵小茄早就小跑着向前,一把抱起了小娃娃,甜腻腻地道:“小宝贝,可别摔着啦!”林婶见状,别过脸去,偷偷抹了把眼泪。

 

“止澜,快叫人。”赵小茄把女孩抱了过来。

 

小止澜奶声奶气地问:“我该叫什么呀?”

 

赵小茄想了想,说:“叫阿姨呀。”

 

“阿姨。”

 

“诶。”林婶想摸摸小止澜的身子和脸蛋,可双手已是汗津津的,她无从下手,只把手上的汗往衣服上擦了擦,接过赵小茄手上的药方,说:“阿姨要去取药咯。”

 

药房里的小护士认得林婶,多嘴问了句:“这给谁吃呀?”

 

林婶底下眼,扯谎道:“老林他姑侄女,家附近没有医院,打电话来让帮忙抓这些药。都是些什么药啊?”

 

“安胎的。”护士抬头瞥了一眼,“我还以为是你吃呢。”

 

林婶拿着药已经走出医院门外,她站住脚思忖了一番,把药包好了塞进各个口袋里,转身又走回到医院,找到赵小茄了。只见赵小茄正阴沉着脸,从钱包里吃力地抽出几张钞票来,递给带孩子来看她的丈夫,男人傻呵呵地笑着,把钱收进兜里。

 

林婶没有躲过这尴尬的场面,她瞥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想到了老林,在心里哀叹一番,硬着头皮把赵小茄拉到了一旁,恳请她说:“护士,先别把我怀孕的事告诉别人,我想去大医院确定了之后,再给老林一个惊喜。”之后她又找了李医生,说了同样的话。两人欣然答应了。

 

林婶走出医院大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双手合十,冲天上拜了拜,嘴上不停地念叨着:“多谢菩萨保佑。”

 

农家乐开张在即,家里又在造房子,林婶根本顾不上休息。她没把医生的建议当回事,甚至因为生活突然有了新的盼头,干活的时候比以往更卖力了。

 

没过多久,到了农家乐开张的前一天。赵氏兄弟一早就要进城去购买各种应用之物,林婶因为是掌勺,也跟着去采购厨房用品和菜肉。

 

三人忙到中午,林婶趁休息的空当,以检查身体为由,去了趟医院。等她回来时,远远的就看见兄弟俩在车里吵架,也听不清在吵什么,只见两人都怒目圆睁,面红耳赤,时不时还抬手互相指着鼻子,吵得好不痛快,乍一看他们就是冤家对头。

 

林婶找了个阴凉角落站住,静静地等他们吵完架,脑海里不断出现B超单上医生用圆珠笔圈出的四个字“确认怀孕”。不一会儿,车内消停了,兄弟俩都点了个根烟,依着车窗,若有所思地吞云吐雾着。

 

“赵老板,等久了吧。”林婶上车道。

 

“哪里,时间还早呢。嫂子,体检结果怎么样啊?”

 

林婶瞅一眼赵大天手中的半截烟,说:“各项指标都挺正常,就是肺有点小毛病,得让老林把烟给戒啦。”

 

“那我们走吧。”赵大天说着把烟掐了,丢出车窗外,又对弟弟说:“开车。”

 

赵大地还没从刚才的争吵中缓过劲儿来,听不得赵大天的命令,瞪了哥哥一眼。他故意没有上档,猛踩了油门一脚。只听得发动机突然一阵轰鸣,林婶被吓得喊不出声来,双手护着肚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阿弥陀佛!”赵大天捏着拳头,气不打一处来。

 

 

 

三人回到赵家村时还不算太晚,但山里的天已经暗下来了,家家户户都开始点火做饭。林婶下车往后山上望去,只见老宅子里没有亮灯,也没有升起炊烟,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大天探出车窗说:“林婶,你的东西我先放车上了,明早给你拿上去。”

 

林婶说:“不行,我今天就得带上去,把可以处理的菜先处理了,不然明天可来不及。”

 

“那我们帮你拿上去吧。大地,下车帮忙。”

 

于是,兄弟二人扛着大包小包跟着林婶去了农家乐一趟。林婶走进院子里,一边把肩上的东西放下,一边东看看西瞧瞧,没有发现林伯的身影。她转身见赵氏兄弟要走,马上招呼道:“赵老板,吃了晚饭再走吧,我炒几个小菜,快得很。”赵大天见天色已晚,家里又没个做饭的,于是便答应了。

 

林婶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做出三菜一汤。她让赵氏兄弟坐桌子旁吃,自己则端着碗坐在了厨房的门槛上吃。不一会儿,赵大地甩下空碗筷就走,林婶顺手就把碗筷给收拾了。赵大天心里一阵嘀咕,赶忙大口地扒拉起来,好容易咽下碗里的饭菜,快步穿过院子,追赵大地而去。刚出门,正好撞见了林伯。

 

“哟,林哥,你回来啦。”

 

“赵老板?”

 

“你上山的时候看到赵大地了吗?”

 

“啊?没有啊。”

 

“回见啊林哥,明天还得辛苦你们两口子呢。”赵大天没有多想,边说边往外走。

 

“哦。”

 

林伯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赵大天,反复琢磨着他刚才说的话和夜色下难以捉摸的神情,猛地一回头,看见妻子正在堂屋收拾碗筷呢。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悄悄走进院子。

 

“妈呀,阿弥陀佛!”林婶看见院子中的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老林,便马上责问道:“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林伯没看林婶一眼,走到了桌子前,发现上面就摆着一副用完的碗筷,他没好气地答道:“去赵老师家下棋了。”

 

“晚饭吃了吗?”

 

他耷拉着眼皮冲林婶瞥了一眼,她手上正拿着另一副碗筷。“吃了。”他说,“你呢?”

 

“这不明摆着刚吃完吗!”林婶心中本就有委屈,她噼里啪啦地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气冲冲地走进厨房。林伯站在厨房门口,盯着林婶。此刻,他肚子里那点墨水终于派上用场,他仿佛一位推理小说家,把短短几分钟内的见闻串联成一部逻辑通顺,情节紧凑的小说,而小说里重要的细节——赵大天尴尬的神情和慌乱的脚步,妻子闪躲的眼神,都确凿地指出——她出轨了!

 

他使劲钻起牛角尖,鼻孔出着大气,强忍着怒火,开口问道:“赵大天刚刚怎么在这啊?”

 

“人家兄弟俩帮忙把东西扛上来,我就留他们吃顿饭,怎么了?”

 

“我可只看到赵大天。”

 

“你什么意思?”

 

“哼,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林伯冷笑一声,他觉得这次的先发制人至少为他窝囊的前半生掰回一城,又丢下一句:“我下棋去了。”他前脚刚迈出院子,林婶就追到了门口。她把手里的碗往地上猛地一砸,指着林伯的鼻子骂道:“姓林的,你走了就别再回来!反正跟你在一起我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对,你把我赶出去,正好跟人家大老板过。”

 

啪的一声,林婶打了他一巴掌,咬着牙说:“你真不要脸!”

 

“我是想要点脸,你给过我吗?一天天的嫌我这不好那不好,还当着别人的面说,你给过我面子吗?”

 

“面子是要自己挣的,你一个吃软饭的东西有什么面子,啊?这个家要是没有我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你一只不下蛋的母鸡,把窝整的再好有什么用呢?”

 

林婶听了,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去,脑袋嗡嗡作响,她瞪着林伯,眼珠子都快崩出来。林伯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转身就要走,只听得耳旁刮来一阵风,又是啪的一声,他又挨了个大嘴巴子,接着,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脸上和脑袋上。林婶一边哭喊一边打着自己的丈夫,手上越来越无力,林伯抱着身子一边躲一边往后退,脚下没留神,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哎呀,老林!”

 

林婶踉踉跄跄地往山下追去。

 

林伯跌下山这件事除了林婶,应该只有村长、赵树行、赵氏兄弟、赵小茄护士和李医生知道。所幸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村卫生院条件太差治不了,赵大天只好开车连夜把林伯送到了县医院里。林婶本想陪着一起去医院,但林伯憋着一口气,死活也不愿让她跟着,还嘴硬道:“明天她还得忙活呢。”送走了林伯后,村长马上大家通了气,让各位不要把林伯摔下山的事说出去,他怕影响农家乐明天的开业。大家都同意了。

 

第二天中午,农家乐正常开业。因为可以白吃白喝,基本上的村民都来了,甚至还有从别的村赶来的。晚上人就少了大半,但也还热闹。同村年轻人在院子里喝酒划拳,一直闹到半夜。林婶忙活了半天,终于得空,把收拾进来的碗筷丢给赵大天招来的两个帮厨,自己搬了个凳子在厨房门口坐下,靠着墙,乐呵呵地看一般孩子在酒桌上闹腾。

 

看着看着,林婶就打起盹来。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老林给她取了名字叫林禾惠。老两口可开心了,整天围着她转。她就在老宅子里爬啊爬啊,一边爬一边还咯咯地笑,两口子就在她身后追着,怎么追也追不上。后来,她爬到了堂屋的墙角下就停住了,回过头来冲两口子笑,越笑越让人瘆得慌。突然,禾惠脚底下的地面出现一个窟窿,她掉了下去。林婶喊了声:“我的孩子。”睁开眼,醒了过来。

 

院子里和厨房里的人早就走了,两个帮厨走之前见林婶睡得香,心想着她忙活了一天也没好好歇息,就没叫醒她。林婶看着这热闹过后的空无一人的宅子,心里可瘆得慌。连喊了两声“老林”,才想起林伯正在几百公里外的医院里躺着呢。她想站起身来,只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低头一看,地上有血滴!

 

“我的孩子哟。”林婶失声痛哭起来。

 

连续腹痛了好些天,林婶终于只身一人前往县城,她去医院检查身体,顺便看看自己的老伴。

 

林伯早就在盼着林婶了,但一见到她就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他在病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林婶,没有说话。在医院的这些日子,他脑袋里的那部小说,又多出了许许多多的细枝末节,而在真相大白之前,他是止不住自己的思绪的。

 

林婶把包轻轻地搁床头柜上,在旁边的空病床上坐下,说:“这些天天热,家里干活的工人都没来,卧室的厕所得等下个月才能完工了。农家乐头几天生意还不错,后面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不过这几天赵老板不在村里,听说是出去拉生意了,说不定马上又会忙起来。”

 

听到“赵老板”三个字,林伯哼了一声,努力在床上弄出些声响,表达自己的愤恨。林婶轻叹口气,站起身子说:“我去问问医生,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刚走到门口,林伯就转过身来目送她出去,其实他心里也隐约觉得,自己多半是误会妻子了,但他也不敢轻易放弃怀疑。正想着事,他就瞥见了床头柜上那个自己十年前送给妻子的包,心里百感交集。他一把把包抓了过来,手上没拿稳,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洒在了床上。其中有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林伯把它拆开,赫然看见了四个字“确定怀孕”,再往上一看,单子上面签着林婶的名字,名字旁边的日期正巧是自己从山上摔下来的那天。林伯一拍缠着绷带的脑门,终于开了窍。

 

这时,林婶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B超单回来了,她看着林伯喜笑颜开的模样,悄悄的把单子揉成一团,藏进口袋里。

 

 

 

林伯从赵树行家回来的那个晚上,确实没有在上山的时候遇见赵大地。

 

那天赵大地刚走出院门,身后刮来阵阵山风,耳边隐约就听见说话声,正要仔细听,声音就消失了。他疑惑一阵,往房子后头走去。

 

古宅的后面是片小空地,上面堆满了赵氏兄弟从宅子里清出来的杂物。值钱的玩意儿他们都已经偷偷拿回家,剩下的这些全是破损的大件家具之类不好搬运的东西。它们虽然不值钱,但在赵大地眼里已是他兄弟俩的私人财产。他怀疑有人正在偷东西,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只见房子后墙墙脚下蹲着个人,他正在土里扒拉什么,身后站着赵树行的儿子赵理。不一会儿,蹲着的那人站了起来,手里递给赵理一些东西,说:“你看,就是这玩意儿。”赵大地听出说话的是赵卓。“我那天搬东西的时候看见土里埋着东西,当时人多,捡了一个就又把土往回埋了埋。我可只告诉你一人。你是大学生,你给看看这玩意儿值钱不值钱。”

 

“这就是以前的铜币,不值几个钱,还是上交给派出所吧。”

 

“瞧你这话说的,要交给派出所,那全村人不得都知道了?到时候那两兄弟也不会同意啊。咱们偷偷把东西挖走,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说不定下面还有东西呢。”

 

“什么时候宅子里的东西成他兄弟俩的了?这农家乐可也有我们父子的份,再说了,那还有村长摆着呢。”

 

赵卓本想自己偷偷把这些钱币拿出去卖,又怕事情败露。于是他吃准了赵树行父子俩和赵大天兄弟俩之间微妙的关系,把事情告诉了赵理,心想着万一哪天被抓个现行,也能拉个垫背的。他心里一盘算,又激赵理道:“那你说这事咋办吧。之前赵大天赵大地就偷偷拿了东西回家,大家心里都清楚,可你们没一个敢说话的,连村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纳闷,这建农家乐不还是你们家给出的主意吗,怎么就说不上话了?”

 

“反正你别动这些东西,也别跟别人说去。等我回去商量商量吧。”

 

“你去跟村长商量吗?村长可是他们那一头的。”

 

“走吧走吧,先下山去。”赵理拉了一把赵卓。

 

“等会儿。”说着,赵卓把刚扒拉开的土埋了回去,上面再放些草做个样子,又去旁边搬了几个物件来压在上头。

 

两人正要走,只听得屋前传来摔碗的声音,接着便传来林婶的喊骂声。

 

“哟,吵架了,快去看看。”赵卓马上往前走去,正朝着赵大地躲着的方向。赵大地进退两难,情急之下蹿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只见那二人在暗处扒着墙角,偷偷看着院前的林氏夫妇。

 

后来林伯摔下山去,二人趁机溜走。赵大地脚都蹲麻了,他手撑着地,试着站起身子,只觉得手掌心压到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抓起一看,是一枚古钱币。紧接着,身子突然往下一沉,他猛地跳出原地,地上竟多出一个窟窿来。赵大地摸出新买的手机,摁开手电筒往窟窿里照去,发现下面是条一斜向下的地道,地道口撒满了钱币。赵大地抓了几把钱币放进口袋,又随手掰了几根树枝来把窟窿盖住,然后匆忙下山去了。当天夜里,等赵大天赶回村子,赵大地就把老宅子后面空地上的事告诉了他。兄弟俩决定第二天晚上再去看看。

 

农家乐开业当晚,赵大天赵大地趁着大伙在院子里喝酒闹腾,带着工具悄悄来到了宅子后头。赵大地把昨天亲手盖上的树枝给扒拉开一看,地上的窟窿眼还在,只是土又塌了一些,他们甚至不用刨土就能钻进去。赵大天拿手电筒往里照去,隐约看见底下有些瓷器和珠宝,拿光一照,熠熠生辉。他家里的跟眼前这些一比,简直就是废品。“嗬!”他喜出望外,撸起汗衫袖子,就要往下走。

 

“哥!”赵大地一把搀住他,说:“就这么下去了?”

 

赵大天扭过头来,赵大地一看,慌忙松了手——他还未见过哥哥这幅财迷心窍的模样。

 

“你下不下?”赵大天不耐烦地问道。

 

赵大地望着黑漆漆地洞口,只觉得有阵阵阴风从里扑面而来,心里莫名发毛,说:“你去,我给你把风。”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大天钻进洞里,手电筒竟忘在了洞口。这话赵大地可不爱听,他胸中燃起一股无名火,脑子里到处是哥俩这几年来积攒下的矛盾,他觉身上有股正无处使,抓起手电筒就跟着赵大天进洞了。刚一进洞,他抬头一看,洞口可就变得如碗口大小,比天还高了,刚才心中的气焰顿时灭了半截。

 

“哥?”他轻声喊了一句。

 

“我在这儿呢。”

 

赵大地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东西重重地砸在了自己脑门上,哗啦一声,鲜血顺着脸颊直流。

 

“谁!?”

 

“你哥!”赵大地循声把手电筒光照去,只见赵大天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

 

打吧!兄弟俩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话没说便扭打在一起。混乱中,赵大地抓住了赵大天后脑勺上的头发,不经意间竟扯下一把头发和一张纸来。赵大天突然冷静下来,他睁大眼睛看着此情此景,还未来得及思索,嘴上喊了句:“大地!快——”

 

“跑”字还未来得及出口,赵大地手上的碎瓷片就划了过来,猛地在他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赵大天倒地就死,脖子上的血呲呲地喷了赵大地一脸。浓重的血腥味呛得赵大地胃里直翻腾,他慢慢回过神,下意识地抬手往自己后脑勺上一摸,也摸出一张纸来。抓过来一瞧,是张黄符纸,上面弯弯绕绕地画着符。透过纸面往下看去,手电筒的光横打在尸体脸上,赵大天睁着眼,喉结微微颤动着,死之前也没咽下最后一口气。赵大地吓得一激灵,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再低头往自己身上看,裤子也湿了。他哆哆嗦嗦地用脚尖勾过手电筒,连滚带爬,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赵大地站在空地上招夜风迎头一吹,脑门发凉,清醒了过来,他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恼地跺脚说道:“那可是我亲哥呀!”他顾不得害怕,心想着好歹也要把赵大天的尸体给搬出来,可回头再去找那个地洞,却什么也找不到了。

 

突然间,乌云四合,夜色愈发漆黑,山顶上灌下来阵阵山风,如鬼哭狼嚎般。赵大地跪在地上疯似地找着洞口,只觉得周围有无数黑影再奔自己而来,心几乎要从嗓子里崩出来。不知从那儿飞来一只猫头鹰,咕咕叫着,扑腾着翅膀从他头顶飞了过去。赵大地喊了声“哎哟”,从地上弹起来,一口气跑到了山脚下。好不容易站住歇了会儿,他掏出手机看时间,居然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赵大地脱去血衣,拿衣服使劲抹了抹脸上的血,钻进黑暗中,一步三回头地朝自己家走去。

 

 

 

赵大天离过婚,也没有子女,所以根本没人关心他去哪儿了——除了村长。在他死后没几天,村长就接到个电话,是镇**打来的,电话那头表示县文物局收到赵家村存在文物古迹的消息,准备过几天去村子里看看,让村里千万保护好古迹。村长心想,坏了,万一真让文物局的看出点什么来,这老宅子可就要归国家所有,农家乐的事也要泡汤。他这几天到处找赵大天,想让他去城里疏通疏通关系,让文物局的人来走个过场就好。可赵大地说赵大天去外省出差了,得有些日子才能回来。

 

赵大地听说文物局的人要来,心里比村长还慌,农家乐的事他毫不在乎,因为只要赵大天的死不被人发现,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哥哥的财产,怕就怕到时候考古队的人把赵大天的尸体给挖出来。他思前想后,决定去把尸体处理干净。

 

这一天老天爷帮忙,从下午开始天就在下大雨,村民们都在家里待着。农家乐没什么生意,加上林伯不在家,林婶也早就关门睡觉了。刚过晚上八点,赵大地穿上雨衣,扛着工具上山了。

 

大概是雨水把土给泡软了,这次他一铲子就在地上开出个洞来,地道却似乎变了样。赵大地哪管这些,他跪在雨里四处拜了拜,嘴上念着老天保佑,钻进洞里去。

 

赵大地在地道里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赵大天的尸体。他有些纳闷,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发现听不见雨声,却听得地道深处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宅子底下了。越往前走,滴水声就越清晰,地上也陆续出现一些珠宝古董,他抓起来掂一掂瞧一瞧,心想着只要把赵大天的尸体处理好,自己还能发一笔横财。渐渐的,眼前出现了昏黄的光,赵大天收了手电筒,继续往前走着,只见地道尽头有堵墙,墙上有个拳头大小的洞,光和水声都是从那儿散出来的。他屏着呼吸想前去看个究竟,只觉得脚踩了水,借着洞口的光低头一看——血!

 

“啊!?”赵大地在心里惊呼。好在他已经杀过人,心理素质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便又往前挪了挪身子,悄悄地把眼睛往洞口凑去。只见地上横摆着两条长木凳,凳子上绑着个男人,脸朝下,脑袋正对着墙壁,肩膀两边分别点着油灯,血便是从他胸口滴下来的,正滴在地上的高脚碗里。

 

男人还有口气,四肢时不时颤动一番。他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突然地抬起脑袋,正看见了暗处的那只眼睛。他激动地扭动身子来,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仿佛一只垂死挣扎的昆虫。

 

“赵卓!”赵大地认出他来。

 

滴答滴答,眼看着碗里快接满血了,林婶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端起地上的碗,拿手蘸着碗里的血,撩起上衣,正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画符。赵大地正疑惑她为什么对赵卓下此狠手,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往洞口看时,眼前赫然出现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赵大地猛地往后退去,眼前的墙突然向外倒了,林婶站在了他跟前,手里握着把尖刀,恶狠狠地盯着他。她身后有个香案,上面是尊雕塑。赵大地双腿如灌铅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他一咬牙,狠下心来,只觉得胸中有股熊熊怒火,大吼一声,作势向前冲去,要跟林婶拼个你死我活。这时,有人在赵大地身后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肩膀,他别过脸一看,竟然是赵大天!

 

“哥?”

 

赵大天开口说话,口中传出的却不是他的声音,他说:“愚妇,事已至此,何不杀之已灭其口?况此人为财弑兄,死有余辜,你替天行道,亦可取其精血助你腹中胎儿降生也!此一举两得之事,速速动手。”

 

林婶来到赵大地跟前,拧着五官,还未等他开口说什么,双手举着尖刀就往赵大地胸前刺去。兄弟两纷纷摔倒在地,只见一个血影从赵大天身体里钻了出来,消失在了黑洞洞的地道中。

 

 

 

在赵理知道古钱币之后没多久,他在卫生所护士赵止澜身上看到了另一枚古钱币,她给它穿上红绳,做成挂坠戴在了脖子上。赵理一问才知道,赵止澜脖子上的钱币是赵卓卖给她的。

 

她用手轻轻摸着钱币,把它当成个宝贝,兴奋地说道:“哎,赵卓,我告诉你,这东西可灵呢,我头天买回来戴着,第二天就捡到钱了!还有,我老公不是在城里做生意嘛,这几年一直亏本来着,好巧不巧,就我捡到钱的那天,他突然就接了个大单子,把这几年亏得钱都赚回来了。这不,我也准备辞职不干了,去他店里搭把手。”

 

赵止澜继续说着自从带了钱币之后的各种走运的事,赵理应付了几句便走开了。他去找赵卓,砸开他家的院门就不由分说地往里闯,赵卓措手不及,被他给推开了。赵理径直往里屋走去,进门就看见客厅的桌子下面放着个麻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古钱币,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珠宝之类的小玩意儿。不用说,这是他从林家古宅里挖出来的。

 

赵卓解释道:“这都是我捡来的。”

 

“你自己信吗?”赵理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东西。

 

“赵理,你别说出去,我跟你对半分。那上面还埋着很多宝贝,以后我挖到的东西,都有你一份,行吗?”赵卓凑了过来,紧紧地抓着赵理的手。

 

“这是你的东西吗?”

 

“不不不,不是我的,是你们的。”赵卓见赵理态度有所缓和,把手松开,伸手去麻袋里摸出几颗宝石来。“可要不是我,它们现在不还埋在地下,跟没人要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赵理转念一想,变了脸色,低声说道:“四六分,以后你上山挖东西都得先通知我。”

 

“啧。”

 

“那我走了。”

 

“哎,行!”

 

“把你自己的那份留下,我要连袋子整个提走。”

 

“赵理啊赵理,没想到你一个大学生,比我还贪。行,我分一分。”

 

赵理提着麻袋,直接奔自己家去。他给父亲赵树行看了袋子里的宝贝,把事情全说了出来。父子俩一商量,给县文物局打了电话。

 

第二天,赵卓就打听到了文物局要来村里的风声。他怕自己发现的宝贝被国家收了去,于是,他也在下大雨的那天晚上,趁着夜色,悄悄上了山。他心想着今天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大不了后半辈子再也不回村里。

 

麻袋里的那些东西,还真是赵卓从地上捡来的,他运气颇佳,随便翻翻地上的浮土,就能找出一捧钱币来。这次他准备往深了再挖挖,借着雨声的掩护,举起铁锹就使劲往地上砸,没几下,脚下就裂出一个大口子。他打着手电筒俯身往下看去,看得双眼直冒光。他拍拍手上的尘土,像只大耗子般迅速钻进地道里去。

 

很快,赵卓手中的麻袋就装满了,但地道深处肯定有更好的东西,他着魔似得拖着重重的袋子就往前走。果然,没走多远他就捡到些零零散散的珠宝,于是他把麻袋里的零钱统统倒了出去,开始低着头捡地上的珠宝。不知不觉间,他越走越远,身后进来时的洞口已经看不见了,眼看着袋子就要装满了,一块块的金条赫然出现在眼前。“哎呀!”赵卓高兴地跳了起来,又倒了一麻袋残次的珠宝出去。

 

再往前,他可就再也拖不动麻袋,地上的金条也差不多捡完了,只见前面赫然出现了一张张现成的百元大钞。“哎哟哟,老天有眼,倒省了我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钱的力气!”赵卓不停地捡啊捡,口袋塞满了就往裤腰带上扎,腰带上扎满了就往衣服里塞,衣服里塞满了就拿手捧在怀里。他闻着这一身的钱味儿,已经醉了。眼看着自己已经拿不到更多的钱,他终于回想起被自己落在后头的两只麻袋,回头一看,身后只有漆黑一片。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忽远忽近的女人的喃喃声。赵卓胆大,只以为是外面的风雨声,再仔细一听,便听到了“我的女儿”四个字,他心想:这大风大雨的,还有人上山吗?是林婶?可林婶哪来的女儿呢?嗐,不管了,我在地下她在地上,我发我的财,她找她的女儿,互不相干。

 

赵卓美滋滋地低头去看怀中的钱,猛一松手,钱都洒到了地上,他又慌忙掏出袋里的钱,仔细一瞧,赶紧扔了出去——那哪儿是什么人民币啊,上面分明印着“天地银行”四个字,字旁边的红扑扑的阎王爷正冲着自己笑呢!再一瞧,它连冥币都不是了,成了一张张的黄表纸。

 

“钱呢!”赵卓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冲谁发火道。“难不成撞邪了?”他把塞满身子的黄表纸全部掏了出来,弯腰正要捡点什么拿手上防身,冷不丁就看到地上有一滩干血迹。他拿着手电筒又在地上四处照了照,发现周围散着许多瓷片,有的上面还沾血。赵卓这才害怕起来,正要转身往回走,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赵卓?”

 

“谁!?”赵卓大喊一声,转过身来,只见林婶正站在不远处,一手托着根白蜡烛,一手握着把尖刀。“啊,你要干嘛?”说着话,他就把身子贴在了洞壁上,右手悄悄的在上面扣下半块砖来。

 

“赵卓。”身后又有人喊他,听声音好像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赵卓作势转身,右手往后猛地一抡,正好拍中了说话人的脑袋。可那人岿然不动,反而伸手钳住了赵卓的身子。林婶趁机冲了上来,一刀扎进他胸口。赵卓只觉得胸前的血流个不停,不一会儿,昏死了过去。

 

等赵卓醒来时,他已经被架在凳子上,抬头一看,正好看见赵大地的眼睛。

 

 

 

林婶从拿着B超单从医院出来后,恍恍惚惚地就回到了家中。简单地给自己做了顿饭,刚吃两口就放下了碗筷。她坐到院门门槛上,头依着门框,看山不是山,看云不是云,心里总想着梦里面小婴儿的模样,嘴上念着“禾惠”,仿佛她早已出生。迷迷糊糊间,林婶睡了过去,她又梦到了林禾惠,这次梦里只有她们娘俩。禾惠还是在宅子里满地爬,爬到之前掉下去的地方又停下了,转头看着林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不住地喊:“妈妈你快来找我呀。”刚喊完,轰隆一声,地上又裂出一个大窟窿,婴儿掉了进去。林婶睁开眼,轰隆声还在耳边响着,原来是天边在打雷,正抬头,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刚才的梦在林婶心里久久不能散去,她本就心存“孩子还在”的侥幸,现在又做了这样的梦,这种侥幸便成了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她觉得孩子一定还在肚子里,但已经岌岌可危,她必须做点什么保住她!林婶冒雨穿过院子,情不自禁地就走进堂屋,往桌子底下的瞥去,发现那儿居然缺了块砖。而那在空缺处露着的不是夯实的地基,却是木板,木板下面仿佛有小婴儿在喊着“妈妈”。

 

林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匍匐到了桌子底下,她用手生生地把缺口四周的砖给扒开了,地面上终于露出一扇小木门来。门上扣着两只铁环,用手向上一拉,密道口就打开了,一股阴风夹杂着婴儿的哭喊声扑面而来。

 

密道下头正好有个木梯子,林婶顺着就下去了。借着堂屋里的灯光,她看清底下是间类似小佛堂的屋子。屋子正北方有个大香案,上面是一尊隐在暗处的神像。香案前有祭桌,桌上摆着香炉,炉中竟还有三柱未燃完的香。林婶往祭桌前凑了凑身子,轻轻闻了闻,只觉得空气中一阵芬芳,顿时整个人变得飘飘然的。渐渐地,屋子里亮堂起来,地上腾起一股雾气。林婶环顾四周,看到白玉般的墙上,这雕着龙凤鹤龟,那画着仙娥彩女。墙上有开着窗,窗外竟是丛山峻岭,云雾缭绕。再抬头一看,头顶有金光万丈。林婶深以为自己闯入了仙人洞府,心里又激动又仿徨,唯独没有半点恐惧。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地又温和的声音:“大胆愚妇,怎敢私闯我仙宫?”

 

林婶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对着香案上鹤发童颜的仙人一边猛磕头一边说道:“大仙救我,大仙救我。”

 

“也罢,你我在此相见正是你命中该有此道缘。你有何苦衷,我替你解了去。”

 

林婶跪着就爬到了香案下面,两手抓着大仙的脚,倚靠供桌,把孩子的事跟大仙说了一遍。大仙笑道:“这有何难?”说着,他掐诀念咒,最后拿手一指林婶的肚子,念了声“回”,林婶只觉得自己腹中一阵温热,拿手一摸,肚子竟微微鼓了起来。她哭道:“回来了,惠儿回来了!”马上又不住地磕头。

 

“且慢。”大仙又说道“你腹中胎儿已死多日,魂魄已被押至鬼门关外,我方才是从那鬼差手中夺回你儿,若想她落生,还需另拿魂魄交与鬼差。”

 

“用我的,用我的。”林婶不假思索道。

 

大仙摇摇头,又笑道:“你这愚妇,你阳寿未尽,地府怎敢随意收之。不过我算得今夜还有人闯我仙宫,此人阳寿将近,你且杀之,我便将他魂魄交与鬼差,换你儿寿寝正终。”

 

林婶听到要自己杀人,咯噔一下,犯起嘀咕来,但她早就鬼迷心窍,心里多半是愿意的。大仙又道:“那人乃恶鬼转世,命中该有此数。你且替天行道,增阴德尔。”

 

正说着话,林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钱呢?”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赵卓,她心想道:“大仙果然是大仙,这个人整天游手好闲,在村子里欺软怕硬,做尽了缺德事。他死有余辜!况且,如果不是因为他,老林也不会误会我。”

 

此时,方才的景象都以褪去,周围又变得灰蒙蒙的,只有密道口有光漏照进来。大仙在林婶耳边嘀咕:“切莫一击杀死,取其活血涂于腹上,我将施法催之,胎儿便可早日降生。”说完,大仙就不见了,香案上只留一具端坐着的干尸。

 

 

 

找不到赵大天,村长就只好找赵大地商量怎么应付文物局即将派来的人。可大雨之后,赵大地也不见了。他又去找赵树行父子,可这两人觉得如果真发现文物对全村人来说是件光荣的事。

 

“就一面锦旗的事,有什么好光荣的?咱们农家乐可是赚钱的项目,不能就这样关了。再说了赵理,建农家乐不是你的主意吗,你和你爹还入了股呢。咱们这成本都还没赚回来哩。”

 

“村长。”赵树行抢在赵理前头说话。“咱可不能舍大义而取小利啊。这保护文物,可是写在国家法律里的事。”

 

“赵老师,我没文化,可听不懂你说的话。”村长转头又对赵理说:“农家乐这事办好了,对咱们全村来说可是件大好事。”

 

“村长,人家只是来看看,又不一定真的找出什么文物来。”

 

村长突然变了脸色,低着眼睛对父子两说道:“我直接跟你们说了吧,就是前几天村里有人给文物局打了电话,镇里才打电话过来通知我的。我恐怕咱们村有人为了给自己家长脸,想断了大家的财路。”说完这话,他便离开了赵树行家。赵理站在家里思前想后,反复跟父亲对视了几眼,叹了口气,小跑着出了院门。他追上村长,把赵卓发现古钱币后的事全说了出来。

 

“小理啊,还得是你大学生明事理,你爸他老糊涂咯!”村长拍拍赵理的肩膀说。

 

“我们现在咋办?”

 

“我们总不能告诉镇上的还有县里的领导,让他们别来了吧。走,你去找赵卓,哄他上农家乐去。我先上山,叫林婶炒几个菜,等你们上山来吃,我边等边想下对策。”

 

“好!”

 

赵理哪里还找得到赵卓,他跑遍整个村子也没发现赵卓的影子。眼看着天色已晚,他只好先上山去。快走到半山腰,村长却推开院门出来了,腋下的公文包突然变得鼓鼓的。他看见赵理正在往上赶来,立马冲他拜拜手,喊道:“走吧走吧,先下去吧。”

 

“怎么了村长?”

 

说话间,两人就碰头了,村长一把挽过赵理的手,几乎是拽着他往山下走。赵理又问了句:“怎么了?”

 

这时,半山腰的房子里传来林婶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

 

“两口子又吵架咯。”村长别扭地挤出个笑脸来,脑子里全是刚刚在林家古宅中见到的场景。“院子里正闹得鸡飞狗跳呢。”

 

“林伯出院啦?”

 

“可不是,今天刚出来。”

 

“咱们上去劝劝吧,两口子可别打架。”

 

“要不说你是年轻人呢,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你别只听到林婶哭,她可精着呢,这哭也是哭给老林看的。没事,两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村长咽了口唾沫。“走吧,走吧,回家吃饭去吧。你看这事搞得,饭也没吃成。”

 

等两人走到山脚下,村长才仿佛突然记起什么似的,问赵理道:“没找着赵卓吧?”

 

“你怎么知道?”

 

“噢,我的意思是,你找没找到赵卓?”

 

赵理摇摇头,转而又问道:“村长,你这包里是什么?”

 

“哦,这个是——”村长擦了擦额前的汗,说:“这个是林伯在城里印的广告纸,宣传咱们农家乐用的。我等下还得把它们贴出去哩。”

 

吃晚饭时,赵理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他脑袋里总回响着林婶的那阵凄惨的哭声。他越想越觉得万分揪心,想哭也哭不出来,胸口仿佛堵着棉花,闷得慌。晚饭他再也吃不下一口,撂下碗筷,跟父亲说了句:“我有事出去一趟。”

 

赵树行看着正在往外走的儿子,心中突然觉得烦闷,喊了一声:“赵理!”

 

“嗯?”赵理转过身来。

 

“没事,早点回家。”

 

赵理一出院门就往山上赶去,年轻人身强体壮,没几步就走到了农家乐门口,大门虚掩着,里面已听不到任何动静。他正要推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愣住身子,呆呆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最后他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去推门,可吱呀一声,门自己动了。

 

只见堂屋里插满了香,烟雾缭绕,地上点着几圈鲜红的蜡烛,圈子里躺着两具贴满黄符纸的尸体,尸体头前是瘫坐在血泊中的林婶,怀中有个血糊糊的肉球。她正一手抚摸着肉球,一手舀着地上的血往肉球身上抹去。突然,地底下冒出一个血影,它如一股旋风,把林婶手中的肉球卷到了半空中,然后将它狠狠地砸了下来。

 

门外的赵理见状浑身一哆嗦,没站稳脚,摔进门去了。林婶见状笑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冲他哀求道:“大仙,救救我的惠儿吧。”说完,向后一仰头,死了。

 

赵理飞似地跑下了山。他往自己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着赶紧先去报警,便往村口小卖部的方向跑去。正走到牌坊前头,只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回头一看,半空中竟飞来数张符纸......

 

赵树行在家等到半夜,还没见自己儿子回来,于是他拿着手电筒出去找赵理。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村口的牌坊下,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给牌坊揭幕的那一天,拿着手电筒往上一照,抬头看去,自己的儿子正浑身插满了铁片一般的黄符纸,被活生生的钉死在了牌坊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村中的大人们不约而同地起床,纷纷来到牌坊前站着,他们看上去半梦半醒,如行尸走肉般。村长依旧夹着那个干瘪的公文包,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混在人群当中。他一宿没睡,整晚都忙着把黄符纸贴到各家的大门上。

 

村长当着众村民的面,又如许多天以前,站在牌坊下面演说了一番。这次他的主题还是“赚钱”两字,只是不再提“农家乐”,而提到了大家从没听过的四个字——“明光真仙”。

 

“大家请看!”说着,村长抬手往上一指,大家纷纷抬头望去,他们被迷了眼,看不见牌坊上的尸体,只见得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正飘飘然坐在牌坊之上。

 

这时,村子里的公鸡开始打鸣了,太阳慢慢升起,村民们眼前的幻想消失不见。他们看到赵理的尸体却没有感到意外和惊慌,只觉得那是他对抗明光真仙后的下场。

 

从此以后,村里人又有了新盼头。

 

 

 

林伯出院后回到赵家村,发现村里人都不搭理自己,只有赵树行一见面就疯了似的拉着他下棋。

 

他去农家乐找林婶,却发现房子已经破败不堪。走进一看,里面空无一人,甚至找不到半点有人生活过的样子。

 

后来,林伯疯了,被赶出了赵家村,没过多久就横死在了山林里。死之前他倒清醒了过来,耳听得带自己上路的阴差喊他前世的名字道:“林允泉。”

 

<!--EndFragment-->

回到顶部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狗头军师美如画
  2楼 二褂中级  257帖  2019/8/27 16:18:04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军师 今日帖数:今日0 帖 点击参与风云风云0-0 届 绣球一段 绣球二段 绣球九段之布布惊心 绣球天元之锦囊妙计 绣球三段 绣球四段 绣球五段 绣球六段 绣球七段 绣球八段 云贝贝 若只如初遇 遇语还羞 火小七 右心 物情 建坛十七周年纪念章 建坛十七周年448届风云人数创180人记录章 建坛十七周年448届风云帖数创新记录章 戏曲系列01生 狐之澈 般若 泉水叮叮 泉水咚咚 投票机400场纪念章 投票机诞生400届纪念场468届风云贴数创新记录章 提诗侧畔 洛小魂 我是小黑黑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8/16 21:36:34 [只看该作者]

杀贴错误,战区错误,杀贴无效。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