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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张述怀
  1楼 群杀玩家  5帖  2021/7/25 10:21:17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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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轮东北区:驱魔者前传(贴杀秋夫人,挂宝小飞毯)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8/20 20:19:38 [只看该作者]

驱魔者前传


楔子

偏僻的废弃加工厂里。


两个五六岁年纪的小孩子望着笼子外面一个个被折断手脚满地哀嚎的孩子,相互依偎着躲在笼子一角。


被拽出笼子的刹那,稍大点的孩子突然冷笑起来,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冷笑着,背后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伸手捏碎了施暴人的脖子。



【一、血影疑云】


第三起凶杀案。


城乡结合部一栋六层“握手楼”小区,出事的是二楼一家人,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儿子。


“四名死者,两个在客厅,两个在卧室。喉咙被割开,全身血液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心脏和肝脏不见了,胃和肠子被整整齐齐折叠好……呕……”赵小茄干呕着往楼下跑。


沈无非望着跑下楼的纤细背影,皱眉道:“怎么她自己来了?她师傅呢?”门外的刑警小曾捂着鼻子大声道:“来了,在外面吐呢,这丫头比她师傅还能熬,硬是在里面呆了半个小时。”


沈无非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不露痕迹点了点头,推开门朝房内走去。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进戴着三层口罩的鼻腔,屋子的地上约莫四五个平方米的地方全是血,浓稠地黏在地上变成紫黑色,结了一层血痂。雪白的墙上,画着一个暗红色的惟妙惟肖的巨大人脸。沈无非并不想用这个形容词,这人脸上扬的嘴角仿佛正在对着他笑,两只眼睛却流着泪,表情太微妙。


沈无非突然觉得脑袋里一阵剧痛,眼前模模糊糊地像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他头疼的毛病越来越频繁,拍了不少片子都没查到问题。只能归咎于神经性疼痛,开些止疼药吃。


依着门弯下腰呆了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颗止疼药嚼了,起身继续打量四周。


仔细打量了这屋子,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书架上的书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沙发上大人和孩子的衣服各自分开,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衣架还未取出来。茶几上几盘水果和一套茶具静静地放着。


三居室的房子,进门是客厅,大门对面是阳台,进门左手边是三间房和独立卫生间,与三个房间对着的是厨房。


在其他房间没什么收获后,他站在主卧房门对着的洗手间门口的镜子前,镜子上面也是一张脸,和外面那张不同的是,这张脸明显是个女孩子,脸上没有笑容,一副凶恶的样子,嘴角流着血。


转过头,推开主卧的门。


或许是因为房间比客厅小且通风不畅,主卧的血腥味更浓,沈无非站在门口侧过头憋了一会气,才往门里仔细看。


这个房间简直就是屠杀现场,一个女人呈立正的姿势躺在床上,胸腔已经被打开,身边摆放着赵小茄嘴里说的死者的器官,其中肠子还特意反复折叠后,在最后一段摆出了个圆圈,里面弯曲着肠子末端。


这是个简单的太极图案。但沈无非对它再熟悉不过,这已经是这两年的第三起类似案件。


第一起在去年的六月,端午节,A市。


第二起是今年的二月,春节,B市。


第三起便是眼前,中秋节,C市。


三座地级市围绕着一座龙脉山,呈三角形排列。


省刑侦队牵头办理各类重大刑事案件,队里的小伙子们几乎全年无休,早已累成了狗,但看完案情介绍后,大家全都嗷嗷叫着要把凶手抓起来扒皮。


沈无非退出房间,脸上的汗顺着黝黑的脸颊流下。年逾不惑,他已被各类刑侦案件熬得像五六十岁的小老头,斑白的两鬓和眼角的皱纹格外醒目。


站在楼梯间正方形的硕大窗口,他才吐出秽气,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上。还未来得及拿火,身边伸过一只手,手中火机火苗一闪已点燃了烟头。


沈无非猛吸了一口,望着隔壁的楼梯口道:“小曾,你说这是犯了什么邪?”


身后的人笑道:“我咋知道。”


沈无非回过头,一张他非常不愿看到的脸出现在面前。


是韩小零这个神棍,某个部门硬生生安排过来的。江湖传闻,他可是某些人堪舆方面的红人,偏偏这个装神弄鬼的王八蛋还是自己的生死兄弟。虽然如此,工作上面沈无非还是从心底排斥他。



沈无非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道:“谁家厕所堵了,把你冒出来了?”


韩小零跟在后面,边走边说道:“这是第三起了吧?你这个刑警队长任重道远啊!”


沈无非走到一楼门口,听见他这么说,猛站了回过头大声喊道:“你帮不上忙就闭嘴……那谁,你来,这种闲人谁让你放进来的?出了岔子,老子扒了你这身皮!”

小曾忙不迭跑过来,有些尴尬道:“他……韩队长也是咱们自己人。”


沈无非指着韩小零对着小曾吼道:“你告诉我,这种上半身无所事事下半身马不停蹄的神棍,要不你去和他烧烧香,咱们案子就算破了?”


小曾见队长还在气头上,不敢再说话。


韩小零走过来拍了拍小曾的肩膀,示意他先走。然后站在沈无非身边,脸上正色道:“喂,省领导可不带这么欺负人啊!我咋说也是C市支队的队长啊?”


沈无非冷笑道:“是么?你还记得你是队长?你这种整天神神叨叨、非奸即盗的混蛋,对得起你这身衣服?”


韩小零咂了几下嘴角道:“我这不也是按照罪犯的思路去考虑问题么?再说了,我那不是非奸即盗,是去扫黄,懂不?扫黄!”


沈无非看了眼这个孤儿院一起长大,一起进入警校,一起进入警局却走上截然不同两条发展路的老兄弟,不再理他,指着躲到老远的小曾道:“你们给我把现场看好了,二十四小时不准离开,就算是拉屎撒尿,也得给我就地解决,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


说罢,丢下一脸无辜的众人,自己上车走了。


韩小零看着摇头苦笑的小曾等人,又抬头看着出事的屋子,若有所思。



【二、线索】


A市出事的地点,是一个紧靠龙脉山的小村子。


沈无非带人坐着拖拉机蹦蹦跶跶爬了大概四十分钟,才来到一个宅子面前。空阔地面上,爬山虎长势极好,这片低矮的爬藤植物中间,已被清理出了一条小路。现场侦办办公室就在宅子外面的树林里,扎了几个帐篷,又从山下牵了电线和网线。


沈无非掀开帐篷,看着正忙活着熬得两眼通红的队员们,有些心疼。


三个月破案的限期已经过了半个月,案情没有任何进展,以致于不少队员开始怀疑是不是有鬼怪在杀人。


沈无非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即便是鬼怪杀人,也要把鬼的坟怪的洞掏出来。他又何尝不想把这几个案子归咎到鬼怪身上,但现实是不可能的。


山下的老赵村长本来打算把这个历尽沧桑的宅子重新装修一下,和附近的几个景点联合宣传,打造一个景点团。立项批复了,投资拉来了,路也快修好了,这个节骨眼上却出了事。


沈无非想起出事前后的笔录情况。


赵大天和赵大地两兄弟,好不容易说服了老赵村长,这个项目前期交给他们处理。


两兄弟兴高采烈地往山上走,到了岔道口,赵大地吐掉嘴里的烟头,拎着柴刀和锄头一步步试探着往宅子大门走去。前头开路的赵大地哈哈大笑起来,手里拎着一条半尺左右白黄相间的东西,跑过来递给赵大天看。


赵大天看他手里拿的是蛇,急忙跳在一边,边跳边骂着脏话。赵大地嘿嘿笑着,指着地上的蛇头道:“莫怕,没头没头。”赵大天见蛇头确实已被斩掉,剩下的身子在赵大地手上扭动着。骂了弟弟几句,此时已清理出了大概十个平方的面积,露出几块石头垒砌的台阶。


赵大天跑过去,用衣袖擦了石阶,抬头对赵大地说道:“这是老物件儿,应该值些钱。你回去找点儿人来,赶紧清理出来。”赵大地拿着手里的蛇道:“这个炖着吃。”赵大天抢先走几步,抢过蛇身道:“别惹麻烦,这有什么好吃的?”话刚说完,手里拿起的蛇突然活了一般,死死缠在他手上,吓得赵大天怪叫了一声,死命往下扯着,将蛇甩到一旁,仔细检查胳膊的情况,没发现有伤口后,这才骂骂咧咧下山。


当天夜半。


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些夜猫子蹲在树上叫唤着,或者狗在院子里追着耗子来回跑动。


老赵村长坐在院子里刚抽完一袋烟,在凳子上磕了磕锅子,卷了口袋往屋里走,突然听见“沙沙……”好像下雨的声音,抬头看看天上的繁星,手刚放到门栓上,又是一阵“沙沙……”“奶奶的,闹贼了?”老赵村长叫骂着,拿起门边的钢叉,牵着大狗走向大门。那狗到了大门口,已哆哆嗦嗦匍匐下来,用爪子捂住眼睛浑身颤抖。


“这倒是奇了……”老赵村长顾不得看狗,听得门外声音越来越大,透过门缝往外看时,一道漆黑的洪流缓缓流动着。借着门口的灯光,老赵村长看清了那漆黑的洪流竟是一条条半尺左右的小蛇。他扑腾着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着门外,人已说不出话来。坐在地上愣了半晌,突然转身跑回屋子,躲在厨房碗架下面,浑身哆嗦着。


第二天一早,赵大天慌慌张张跑过来,到了老赵村长家门口,见乱哄哄一堆人已在等着了。找几个人问了,才知道昨晚大伙儿全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一个红衣女人挨家挨户地敲门,敲开了也不说话。女人腔子里还汩汩地流着墨绿色的血,血从大门口一直流到屋子前,有几个在梦里大着胆子仔细看时,血又变成了无数缠绕在一起的长着脚的蛇。


正乱时,老赵村长推开门吼道:“嚎什么丧?不就是几条蛇么?庄稼人谁没见过?都没少吃吧?回去准备点硫磺和点草灰,把自家屋子圈住,这几天别出门了。”众人见他开了口,这才散了。


不过半晌,家家闭户,都在灶台下把草灰扒了出来,仔细将自家围了,稍有细心的,还和上了黄泥或水泥,等干了,风都吹不跑。


县里也派了人来,见没闹出什么大事,倒是都传着闹妖怪,气得调查组一边乐一边把村委和村民都教育了一顿,起身走了。


连着五天,村子里再没有什么吵闹,老赵村长也再没见着门外有动静。


直到第六天。


早上还没起来,赵大天连滚带爬推开老赵村长家门,趔趄着一头扎进屋子里,满身是血,哭着大叫“死人了死人了”。老赵村长慌忙从炕上下地,穿鞋就往门外跑,跑了几步发现走不利索,这才发现一只脚上趿拉着老伴儿的鞋,转身跑回来换了自己的鞋,这才拖着已经吓得半死的赵大天出去。


赵大地四仰八叉躺在山上宅子的空地上,看来是起早过来拾掇院子的时候出的事。胸腔被打开,从喉咙到骨盆,看样子像是被什么利器直接划开了,旁边的血流了一地,已经渗到土壤里。身边一侧,五脏六腑按照在身体里的原样被摆放在地上,肠子被特意反复折叠后,在最后一段摆出了个圆圈,里面弯曲着肠子末端。


是个很清晰的太极图案。


沈无非带人到现场的时候,指着被各种脚印破坏的现场,埋怨了老赵村长几句。


老赵村长刚在急救室被抢救回来后,连家都没回,穿着病号服直接上了山。听见沈无非埋怨,他两眼一翻,直接又晕了过去。法医和身后急救室的医生七手八脚又把他救醒过来。医生严正要求他赶快回医院,奈何他趴在地上跟着赵大地的家属嚎啕大哭,不肯走。沈无非见有些失控,让小曾等人一边与当地刑侦支队办理案件交接,一边安排人劝说老赵村长回医院。


勘验现场的是赵小茄的师傅,一名刑侦系统的老法医。他到现场后,先是仔细勘验了尸体,又和迹侦的同事查了一下现场物证,可惜现场太乱,很多疑证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沈无非得知又是一阵大骂。


赵小茄第一次跟着师傅出现场,小姑娘穿着一袭白衣,姣好的身形惹得队里一群单身狗频频上去献殷勤。被沈无非骂过几次之后,大家就不敢再明目张胆往前凑了。


师傅对赵小茄是竖起大拇指赞赏不绝的。据赵小茄自己说,她祖上干过仵作和法医,但几代下来,大环境的改变和家族出了几个不务正业的憨货以后,这门手艺几近失传了。好在赵小茄的爷爷从小因为家里穷,拜了个老中医,加上家里稀稀拉拉几本祖传医术传记,混了几十年竟也成了远近闻名的赤脚医生。赵小茄从小跟爷爷长大,耳闻目染地学了一些医道,医科大学四年级正是实习的阶段。只是先前在村里卫生所这个职业着实与她法医专业对比起来有些让人哭笑不得。最后是大学老师推荐,她才到队里实习。而且这丫头确实有些天分,只跟过三五个案子已能将这行做得有模有样。


更让沈无非意外的是,赵小茄居然也是这个村子里的,按辈分排下来,要叫赵大地一声堂哥。


可惜这丫头是来实习的,以后怕是没有机会留下来,看看身边那些有编制的法医一个个牛气冲天,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二货,再捉急也只能应急用一下,还不能署她的名字。


从现场勘验的效果和她师傅的评价来看,沈无非甚至有一种走走关系让她留下来的冲动。但毕竟这个事短期没法办下来,也只能破了这个案子再说,顺便也给她记一功,将来办事也方便。



村子里的事情还没着落,B市又出事了。


那是一个正在内部修缮的博物馆,建在一座大墓旁边,主要收藏墓内出土的文物,一小部分对外开放,大部分作为文物修缮和实验整理来用。


死者和博物馆的一宗文物盗窃案有关,本来闭馆期间,馆内只有一个七人组保安队看守,但其中两名保安勾结文物贩子,墓内出土的几件文物被带出去了。若不是古玩市场突然出现了这几件稀罕文物,恐怕短期内还没法发现。


就在案件所有证据链都掌握了,要抓捕这两个保安的时候,他们突然死了。


一人被像羊肉串一样穿在出土的几百年前的长杆兵器上,头下脚上,胸腔同样被打开了,两侧的肋骨和四肢被一排钢筋从内部支撑着,面对着墙壁背对着走廊,活像一只被开了膛夹在烧烤炉子上的老鼠。


另一人被吊在天花板的吊扇上,喉咙被一只扇叶末端穿着,扇叶末端的圆弧恰好和脖颈被掐断以后上下两块脊椎夹在中间,外面还用红色的登山绳绕了几圈,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四周的墙壁和走廊里,到处溅射着鲜血。明显是被挂上后有人打开了风扇开关,尸体像链球一样随着扇叶的转动旋转着。


地上鬼脸的图案已经被淋漓的鲜血弄花了。


回到现实,沈无非走到魔术板前面,看着三处凶案现场的照片和人物简介,愣愣地出神。


突然一个人将他挤开,他正要发火儿,却见挤开他的赵小茄趴在魔术板上,白皙的手指划过一张一张照片,仔细地点点戳戳,偶尔在磁吸便签上写写画画。半晌后,她兴奋地喊了一嗓子:“我知道了,没有苍蝇和蛆!”


周围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但见沈无非站在她身后,都不敢靠前,只能挤眉弄眼地向她使眼色。


赵小茄见没人搭话,纳闷地转过头,一眼看见沈无非居高临下瞅着她笑。她缩了缩脖子讪笑着:“有线索……有……”


沈无非让她坐下说,她反而往前凑了凑,脸紧贴着血腥的照片道:“化验的结果显示,受害者是被人用锋利的利器割喉开膛的,没有留下任何物证和指纹。为什么一点凶手的痕迹都没有呢?”


约莫十来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朝身后盯着她笑的沈无非紧张地看了一眼,随即侧过身体站在一边,歉意道:“不好意思,这不是我操心的事。”沈无非则板起脸道:“谁说的?你现在是专案组的一员,我这个领导还是很善于查言纳谏的。”赵小茄被他一脸严肃的神情逗得想笑不敢笑,只能使劲儿绷着脸。


沈无非挥手道:“红牛,加料。”


赵小茄机灵地开了罐红牛,和咖啡一起倒进杯子递过去,然后看着沈无非灌了一口,继续道:“我觉得这案子真是不寻常,所有的现场都只有受害人的痕迹,根本找不到凶手的蛛丝马迹。”


沈无非一口混合液体下肚,感觉一股怪味儿从胃里泛上来,直呛得有些眩晕,他揉着又疼起来的头,眼中的赵小茄竟变成一抹模糊的血色。揉了揉眼睛后又使劲拍拍头,稳了稳心神站定了后,才示意她继续说。



【三、猎人与猎物】


赵小茄绘声绘色说话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这是一个邪门儿的教派啊!”


沈无非听见这句话的同时,指着小曾吼道:“把这个神棍给我撵出去,不然你就回家哄孩子!”


韩小零走近几步,指着照片道:“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这么有仪式感的现场,你不觉得奇怪?再说这丫头也说了,没有苍蝇和蛆。这么多出血量,这么精致的摆放位置,这手法技艺,啧啧……大厨的水平啊!”


沈无非一把推开他,寒着脸道:“你来干什么?自己走出去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韩小零嘿嘿笑了两声,拍着沈无非的肩膀道:“还生气啊?不就是当初抢了你几回女朋友?”


沈无非把他的手打掉,转身出了帐篷。


他不苟言笑是圈子里出名的,不少人拐弯抹角想帮他介绍对象,但不管是介绍人还是被介绍的女人,都被他狼嚎一般的嗓子给吓走了。


直到韩小零有次喝多了,在酒桌上谈起两个人的事情。两人都是两三岁被扔在街上冻得半死,被人捡回去后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天天玉米饼和稀饭养活着。五六岁大的时候,关着他们的人在他们面前折断了同“宿舍”的另外几个小孩子的胳膊和腿,然后丢到街上乞讨。


他们是怎么被救的,没人敢提,更没人敢问,只知道俩人都是孤儿院长大的。


沈无非和韩小零走出帐篷,站在岔道口上望着老旧的宅子。


“下次你可以用更无聊的理由。”沈无非点着一根烟说道。


韩小零将他嘴里的烟抢过来,自己叼在嘴里道:“赵大天说,这院子里有个暗道,你们应该找到了吧?”


沈无非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韩小零疑惑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个屁,这一个接一个的案子,我出现场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去和他磨这些?小曾这个傻小子,肯定没问出来。”沈无非苦笑道。


韩小零笑道:“看看你这张脸,像谁都欠你千八百万一样。”


沈无非道:“如果你是来笑话我的,现在可以滚了,贱人!”


韩小零摊开手道:“我真是来帮忙的,你也知道,我和那谁谁的闺女关系还行,所以派我来协助你。”


“你管把人家拐得要死要活的叫关系还行?”沈无非白了他一眼道。


“没办法啊,你也知道,长相帅气的人一直是比较受欢迎的,你看看,咱俩同岁,你长得像我叔叔。”韩小零打量着沈无非夸张地道。


“先协助,然后破案,最后立功领赏,又是这个套路?有什么屁就快放,放完了自己去找纸擦,擦完滚蛋。”沈无非冷笑。


“喂,咱俩可比其他人亲吧?这事你不关照我,你要关照谁?”韩小零大咧咧喊起来。


说完话,他蹲在地上,斜着眼睛看着老宅子,用手不断比划着。沈无非站在旁边,看着他耍猴一样的姿势。


韩小零比划了一会儿,又从口袋里翻出一块折叠好的布,展开放在地上用石头压住,指着布上的卫星地图道:“能看出什么?”沈无非弯下腰,用手撑着大腿仔细看了看,疑惑道:“有什么?这不是龙脉山么?”


韩小零抬头道:“没看出来?那就对了。”


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布,分别摊在地上,指着其中一幅地图道:“这是A市,这是B市,刚才那张是C市,都是刚刚建市时候拍的。你再看看有什么不同?”


“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在哪淘换来的?”沈无非这次蹲在地上,在三幅地图上来回打量着。


韩小零去旁边折了几根树枝,去了树叶,走过来笑道:“你们有时候就是太一本正经了,很多消息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无非看着韩小零用树枝在图上左右比划着,随口嗤笑道:“你那也叫代价?上个月去捏脚,占人家便宜了吧?上上个月,我要是不拿钱去赎你,恐怕你是咱们省历史上第一个被有技术的女人扣在店里的警察吧?”


韩小零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一边摆手道:“别扯了,你看看你,二十几年了吧?不还是上不去?我现在在走捷径,放心吧,估摸着过两年你就得立正给我敬礼了!”


忙活了一阵,韩小零直起腰用手不断捶着道:“妈的,真不能出去混了,再混我这腰都快断了。”


沈无非看着用树枝框出来的几个地方,没好气道:“老爷们儿要是腰坏了,吃多少串儿都补不回来。”


沈无非打量着已经被韩小零圈好的地图,猛然间看见三个城市呈等边三角形分布在一个圆里面。三个城市的焦点,就是林家古宅。而蜿蜒的龙脉山,竟是从上而下,将这个圆分成两等份。


不需要再看下去,沈无非已经知道这正是个太极图形。


韩小零皱眉道:“想必是这山太邪乎,有高人要把它镇住!”


沈无非摸着下巴道:“如果不是巧合,这是一盘大棋啊!”话刚说完,突然又是一阵头疼,赶忙从口袋里拿出药嚼了,蹲在地上,起身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打透了。


韩小零望着他,眼底隐透着担心。



韩小零的线索,正是来自B市博物馆。


原本B市的案子不在他那,但他的关系网,上至省委大院,下至街头公厕,想整个协助调查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来想在案子里捞一杯羹,但随着他查下去,很快就觉得这个案子有些不寻常。


他在看守所里见到了文物案中一个重要的人物,江湖人称“不倒翁”的文物贩子许利国。


他的威逼利诱,倒是问出来一件大事。本来许利国派了手下马文三和黄思财计划去龙脉山里干一件大买卖,盘子都踩好了,却不想出了事,如今许利国在里面关着,手下在外面躲着。


饶是韩小零的关系网,也着实费了很大劲儿才在一个出租房里找到绰号“猫三儿”马文三和“狗四儿”黄思财……的下落。


马文三身材瘦高,两只手臂生得比常人足足长了一截,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像动物园里的黑猩猩,当然最多是个低配版,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却显出惨白色。


韩小零知道,这是常年地下活动的表现。人在地底下活动,并且有时候一两个月不见日光,就像蠕虫一样,皮肤无法吸收阳光,加上墓里各种死气入侵,时间长了必然会变成这副德行。


不过韩小零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干了土耗子这么久而没出事的。


马文三准备跳窗时,被韩小零上前一把拽下来,挨了一顿胖揍后,老老实实蹲在客厅里。


韩小零一边喝着桌上的饮料一边打探着细节。


两人在博物馆里找到一本乡志,许利国花了大价钱请专家翻译以后,发现乡志里记载着一个故事的片段。


多年前,这宅子是一个叫林允泉的官老爷的私邸。当时交通不便,林老爷做了官以后,在山上专门修建了这处避暑宅子,每年盛夏,林老爷便陪着家眷过来住些时日,偶尔也请些权贵过来通宵达旦欢饮。又过了几年,林老爷回来避暑时,一家人突然酒后发疯。等地保跟仵作赶来时,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死尸,只剩林老爷拎着锋利的快刀直愣愣站在院子里,两只眼睛也露着凶光。


根据乡志前后的记载,这私邸的后山上,有一处大墓。


两人先是偷偷到了宅子里翻动了几次,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正准备放弃时,赵大天两兄弟突然出现在宅子外面。


猫三儿俩人躲在东侧的祖祠排位台下面,透过门上的缝隙向外看。见赵大天和赵大地拎着锄头和柴刀四处寻觅着,看样子与他俩的目的相同。


好一阵子听不见外面有动静,猫三儿两人正要出去时,突然听见外面怪叫了一声,赵大地先跑了出去,赵大天在后面跟着,两人跑出了宅子,在岔路口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猫仨儿俩人出了宅子,朝赵家兄弟刚才的地方看过去,见在一只磨盘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山风刮过时,洞口呼呼地吹哨子一般怪叫着。磨盘旁边散落着一具早已风干的骷髅。


猫仨儿俩人相视一笑,凑近洞底吹上来的冷风闻了闻,然后便将磨盘重新挪回来,上面又遮了些碎石块和绿藤,这才离去。


过了几日,俩人瞧见村里没动静,又摸黑进了山里。沿途狗四儿翻进一户人家,在园子里挖了些萝卜和生姜,用绳子套了只鸡,临走时突然看见门口用草木灰厚厚地围了一大圈,还以为是村子里办白事,也没往心里去。


猫仨儿用绳子在外面系好了,见狗四儿穿了一身紧身衣,背着半人高的登山包,笑道:“现在就看你的了!”


狗四儿没说话,先将绳索顺着已经打开的枯井盖翻身下去了。不过四五分钟后,底下狗四儿已经敲了敲墙壁,示意他已经到底了,要注意减速。接下来两天都没什么消息传上来。


原本这行的规矩是只要鸡叫,土耗子必须上来,行话叫“还阳”。但这俩人完全不管行规,有时候在墓里呆上一两个星期才下山补充一下食物。平时其中一个下墓另外一个肯定在上面望风,定时用绳子放些食物下去。


正在猫仨儿在上面有些担心时,许利国被抓的消息传来。


这绝对是个坏消息。


所以他便割断了绳子,将洞口再次盖上,自己跑了。



【四、发现】


沈无非和韩小零提审马文三时,已经是后半夜。


韩小零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沈无非已经拎着他的领子上了车,两人坐着拖拉机到村里,又开车直奔看守所。


所长骂骂咧咧赶过来时,一见是沈无非,马上立正敬礼,然后亲自去号子里把猫三儿提出来,安排人烧水倒茶,沈无非见他扣子都系串了,显然是从被窝里拉起来的,挥挥手让他留了个值班的副所长在场。


熬到天光大亮,得到的信息和韩小零说的差不多,两人看实在没什么料了,这才从看守所出来,沈无非让小曾去办手续,把猫三儿从看守所提调出来,连同猫三儿随身下墓的袋子,到了大宅子附近。


路上两人坐在警车里闲谈,韩小零劝着沈无非不要执着于几个凶杀案,沈无非无奈道:“这个阿猫阿狗交给你去处理,我得赶紧回去查案。”


原本以为博物馆这件事,能挖出些更多的料,但从许利国嘴里根本得不到线索,这老家伙一会儿高血压一会儿高血糖,急救室进了四五次,沈无非真不敢太过熬他,只能往后拖一拖。猫三儿这里眼见得线索也断了,不由得有些懊恼着急。


韩小零靠在车座上道:“你们那个小丫头挺有意思啊。”


沈无非见他这么说,忙起身正色道:“你别打她的主意,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好苗子,你要是敢碰她,我跟你没完!”


韩小零笑道:“你可得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丫头跟这么大的案子,居然不害怕?而且还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


沈无非没好气道:“指着办公室那几个货,能干什么?不过这丫头确实胆子大,而且心细,这个罪案现场,居然连苍蝇和蛆都没有,按道理,发案这么长时间,应该有这些东西了。就连你身上都有些苍蝇喜欢的味道。”


韩小零摸了摸嘴角,不再说话。


倒是后面的猫三儿一听来了兴致,突然叫道:“韩队,你们说的这事情,我好像在哪见过。”


沈无非一个激灵,转头道:“你仔细想想?如果破了案,我给你机会减刑!”


猫三儿直了直身子,摇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乡志里有写。我记得是个姓赵的仵作写的。”


“仵作?姓赵?”沈无非嘴里念叨了几遍,继续问道:“具体是什么事?”


“好像是说姓赵的仵作验完尸,突然疯癫了,在家里折腾了好几天,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杀了自家邻居,最后被判了斩刑。”


沈无非看了韩小零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掏出电话,朝电话里喊道:“你们给我看好了赵小茄!”


到了指挥部营地,沈无非先下车冲进了帐篷里。


果然,赵小茄不见了。


尽管大家轮流看着她,但人有三急,赵小茄趁着上厕所的时候打伤了身边两个女警跑到宅子里,转瞬便不见了。


沈无非望着三五个大汉无法近身的女警叹了口气,转身带着人在院子里搜了四五遍,活生生的人硬是找不到。


正再次安排人手扩大范围的时候,韩小零带着猫三儿过来:“地上找不到,看看地下吧!”


沈无非想了想,只能点头。


挪开了石磨,再次露出一个洞口。小曾抢着要下去,被沈无非一巴掌拍到旁边,自己带着韩小零和猫三儿三个人下去了。


三人沿着一段坑道走了一会儿,看见了一道石门。猫三儿用强光灯照了,这是一道一米二三高的朱漆石门,漆色已然斑驳,衬得石门左右两侧的红底黑字对联非常新。猫三儿只看了一眼,便在阴刻着对联的字痕上下摸索着,左边摸完后,摸到右边第二个字的时候,使劲往下一按,这石门突然开了。


猫三儿得意一笑,走进了石门。


韩小零像是来了兴致,轻声道:“你小心点儿,电视上演的,活儿好的都栽在斗里的机括上了!”猫三儿笑道:“你可拉倒吧,电视上还演了倒斗的都要下地狱,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放心吧,这是个阳宅!”


“阳宅?”韩小零和沈无非都愣住了,着实没想到。


猫三儿指着嘴里含着的大蒜道:“这里没有尸气!”


整个宅子的布局与地上的宅子大体相当,只是在某些拐角处,可能由于石质坚硬无法开凿,才留下些许拐角。宅子里也有些油灯,三人一一点了,这才又凑到一起,猫三儿道:“先去后宅,一般好东西都放在那。”韩小零道:“你怎么知道?”猫三儿白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傻?你家保险柜放在走廊里?放在厨房里?放在仓库里?说了这是阳宅!”韩小零扬起巴掌,有些恼怒,但也没落下,跟着他七拐八扭往内宅里走。


不多时,三人站在一个大屋子面前,猫三儿抬起锁看了看,嘴里鼓捣了两下,拿出一根曲别针,弯了几下后伸进锁眼里,看得后面两人有些惊奇。


那锁开了,猫三儿正疑惑着不是自己开的,却见里面狗四儿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笑。黄思财两条腿几乎占了全身的一多半,若不是脸上长得实在惨不忍睹,这个身材去做模特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猫三儿上去一把抱住他道:“奶奶的,你可吓死我了!”狗四儿没说话,只是任他抱着。猫三儿抱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儿,两根胳膊像是抱了一截木桩一般。而且身后两人在不断低声叫着他的名字,他立即松手往后撤了几步。此时坐在椅子上的,却已不是狗四儿,而是一具女尸。


这女尸穿着大红衣服,张着嘴正在哈气,蛆虫从眼睛和嘴巴里不断地往外涌出,掉在地上后四处乱爬。


猫三儿慌忙看看自己身上,果然见到几条肥大的蛆虫在蠕动着,吓得他抖落了几下,用脚胡乱踩着。


韩小零已经退到门口,里面猫三儿则狞笑道:“妈的,老子管你是人是鬼,敢挡我的财路,老子就送你上路!”说完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加压煤油罐,在手里晃了几下,用火机燃了,一道火舌朝着女尸喷过去。女尸瞬间便着了,站起身子跳起来咿呀怪叫。猫三儿望着着火的女尸笑道:“奶奶的,不整死你,你认不得你家三爷!”女尸烧了一会儿,颓然倒下。


韩小零和沈无非在门外朝里看,见女尸倒下了,猫三儿仍不断捏着手里的火机一下一下打火,嘴里怒骂着。


沈无非从身后上前,扣住他手腕,连抽了两记耳光,猫三儿才逐渐醒过来。


狗四儿已经不见了。


猫三儿四处找不到人,嗷一声扑到女尸身前,连踹带打。女尸突然起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就差你了……就差你了!”猫三儿扳着她焦糊的双手,叫道:“你他妈到底是啥?放开我!”说着话,两只手不断地向外掰扯着。


韩小零和沈无非砰砰两枪打在女尸身上,却丝毫不见效果,只能把枪收了,上前一人一只手将猫三儿抢出来。


猫三儿脱身出来,吓得急了,在地上摸了半截砖头,死命朝女尸身上砸下去。一股股墨汁一般的液体溅了他满头满身。砸了一会儿,女尸栽倒一边再无声息。猫三儿猛喘几口粗气,狠声道:“奶奶的,就凭你,也想杀我?”


“不对!”韩小零蹲在许利国尸体旁边,仔细看着流出来的“血”,猛地跳起来,指着尸体道:“虫……虫子……虫子……”拽住沈无非拣了一条小道便跑。


【五、真相】


这处地下阳宅,大得令人咋舌。


穿过了前面客堂,已经是女眷和老爷住的内堂。


还好沿路的灯都被点燃了,倒也看得清楚。


赵小茄笑着坐在灵堂里,一袭白衣,面容依旧姣好。沈无非和韩小零站在她对面。


赵小茄看着沈无非道:“那本书,你们都看到了?”


沈无非知道她说的是那本乡志,略点了点头,将腰间的手枪掏出来道:“现在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杀人的,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赵小茄伸出白皙的双手笑道:“还有什么能比亲手划开仇人的喉管,挖开他们的脏心烂肺更有趣的?”


沈无非则摇头道:“你不是这种人,你这个解释,我也不想接受。”


韩小零则指着她身后的灵堂道:“这是?”


赵小茄没理他,指着自己笑着道:“白天我是一个人,晚上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说好不好笑?”


沈无非盯着她:“什么意思?”


韩小零一阵恶寒:“你他妈不是雌雄同体吧?”


赵小茄摇头道:“无知。”


韩小零指着她身后的灵堂道:“你在养鬼?”


赵小茄银铃般笑道:“你还挺有见识啊?”


沈无非也望着他。韩小零摆手道:“前几年不是和一个老神棍混了些日子么,顺便了解了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赵小茄起身道:“这种铁疙瘩对我没用,你们要不要进来坐坐?我想她也会很欢迎你们的!毕竟是鲜活的人血。”


韩小零一拍大腿道:“得,我就说不下来吧,你不信,这回咱俩是鱼豆腐加墨鱼丸儿,一对儿海鲜货色,还他妈是自助餐。”


沈无非白了他一眼,看着赵小茄道:“你别装神弄鬼的,赶紧和我上去,说清楚怎么回事。”


赵小茄伸直了手指,指尖的指甲片刻便伸了老长,活像蚬子壳一样。她用指甲轻轻划了一下灵堂前的泥盆,如同尖刀切豆腐一般,瞬间将泥盆划开。


沈无非两人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赵小茄笑道:“沈队,你不是从来不信鬼神的么?怎么现在怂了?要不你就开枪试试吧?”


韩小零一把将跃跃欲试的沈无非拉回来,指着灵堂后面的一口红漆棺材道:“我猜,里面才是赵小茄!而你,按照小曾她们给你起的外号,叫你血影怎么样?”


血影抬头看着他道:“你倒是长了些脑子啊,那说说看,我为什么不是她?”


韩小零笑道:“如果你是赵小茄,那你为什么会大白天的在外面晃悠?难道你是开了挂的鬼,不怕鸡叫,不怕狗咬,不怕太阳?就你这点道行,怕是还没到洞口,先被阳气化了吧?”


沈无非看着像变了个人似的韩小零,稍张了张嘴。


血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口棺材。


沈无非站在原地道:“到底怎么回事?”


血影稍微点头,随后慢慢道:“是她在养着我,就像许多年前,林家那个背信弃义的人一样。当年他穷困潦倒时,和我有约定,但我帮了他以后,他居然反悔了,还找了个会祝由术的仵作来抓我。最后,我杀了他全家,却中了祝由术,被仵作困在这里。很多年以后,这丫头到宅子里玩,居然在宗祠底下见到了我。也是老天帮我,原本这血咒需要施术者的血,偏生这丫头是那死鬼仵作的后人……我用尽办法,才得到她一滴鲜血,破了血咒。所以养不养我,由我不由她。”


沈无非两人看着她,脚步也在往后挪动着。


血影一笑,两人身后的门已经轰然关上了。她不紧不慢道:“没想到,外面那只废物竟然让你们活着走到这,看来废物还是废物。今天你们必定会死在这里,只是我很久没见到活人了,总是和她说话也有些无趣。”说完,她叹了口气:“外面死的几个人,生前都曾欺负过她,比如赵大地曾经对她动手动脚的,比如那对夫妻曾经污蔑她在店里偷东西,再比如那几个保安曾经让她做讲解员时出尽洋相。而我,只是沿着她心里的怨气,随手帮了她一个小忙而已。至于那些血,你们也知道,坏人的血,总是比好人的血要逊色不少的,比如你们的一定很甜。”


韩小零笑道:“那些艺术造型,也是你摆弄的?”


“当然,这是化血咒的一个基础阵法而已。用死者的鲜血和内脏,祭祀给那些嗜血的鬼神。”


韩小零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沈无非则指着棺材道:“她不会死吧?”


血影道:“肯定不会,我还指望她的怨气帮我去寻觅猎物呢!”


韩小零贴近了沈无非,从口袋里拿出一团折叠好的布,展开道:“我们不认识你,不要紧,你看看这玩意儿你认不认识?”


他的手一抖,布团展开,一块黄布上,画着一个硕大的八卦图形。


一声凌厉的凄惨叫声后,血影直直地倒飞出去,砸在灵堂前面。沈无非一愣,见韩小零将布递给他,自己则两只手不断变换着姿势。沈无非忙道:“你别杀她。”韩小零白了他一眼,气道:“你个二傻子,你真以为她在给咱们讲故事?是他妈咱俩身上的官衣,加上咱俩的阳气阻止她下手!再等一会儿,这坟里的死气逐渐化了阳气,到时候咱俩就要给她做压寨夫人了!”


沈无非见他这么说,忙不迭将黄旗重新挡在两人身前。


再看血影时,她已化作另外一个模样。


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色,当时小曾他们笑着给凶手起了个“血影”的绰号,想不到现在真的用上了。


沈无非暗骂小曾的同时,两人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这门原本就是朝里开,两人又靠的太近,被两扇门发出的巨力直接拍得向前冲去。


血影披着长发,飘然而至。


沈无非凑到韩小零身边,将手里的黄旗再次展开,却见血影丝毫无事,正疑惑的时候,韩小零指着她身上披的衣服大喊道:“妈的,是招魂幡!”

(作者注:长沙马王堆的辛追夫人墓,随着女尸出土的一件绣着伏羲女娲和金乌月蟾的“T”字形帛物,从下自上描绘了人死登天的过程,即为招魂幡的一种。这与封神演义等古代演义小说中悬挂骷髅头的招魂幡或聚魂幡,是截然不同的)


原来血影身上披的招魂幡,是多年前权贵人家专用的,旨在引导亡灵往生天界,却不想着招魂幡本也是厉鬼之流极大机缘才能获得的法器之一。招魂幡对人没用,但对鬼怪之类的,却有庇护的作用。


韩小零没想到这死鬼居然有这等宝物,暗自叫了声呜呼哀哉。


沈无非掏出手枪,朝着血影连开几枪,子弹均从模糊的影子身上穿过去,钉在了墙上。


血影几个呼吸间已经到了近前,一只手捏住了韩小零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中,嘴里桀桀笑道:“想破案吧?那我给你还原一下案发的真实情况吧!”说罢,另外一只手朝着韩小零的胸腔伸过去。


沈无非此刻从一人一鬼缝隙间爬出去,直奔着棺材。到了跟前,死命推着棺盖。血影见他奋力推棺盖,已经知道他要用里面的人威胁自己,便将韩小零扔出门外,径直朝沈无非扑过来。


这棺材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厚重得很,沈无非推了几下没推动,便看见血影飞了过来。


他拿起供桌上的一盏油灯扔了过去,血影似乎很怕这油灯,堪堪避开了,然后盯着拿起另外一盏油灯的沈无非,僵持住了。


沈无非不知道手里这油灯是阴间路上引魂用的,生人拿着可以伤到鬼魂,只是发现血影有些躲闪,然后盯着油灯不再上前。


血影嘴里突然“噗”的一声,一股夹杂着腥臭的恶风扑面而来,眼看就要把油灯吹灭。


门外韩小零跨了门槛进来,嘴里大喝道:“我他妈还真就不信治不了你!”说着话,手里扬起一阵红雾。


血影也未及看是什么,只是自恃有招魂幡护着,只当是韩小零拿着砖头瓦块扔过来,等看清了再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把红雾结结实实打在身上。


血影瞬间被这把红雾笼罩了,倒在地上翻滚嘶吼着,手上的指甲也在身上来回划弄,将自己的身体一块块割下来。那像血肉似的一块块掉在地上,浑身冒着黑烟。


沈无非和韩小零汇合在一起,两人望着满地滚的血影,沈无非道:“你用了童子尿?不对,你早就不是童子了。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韩小零白了他一眼道:“老君炉里的朱砂。”


“你随身带这个干嘛?”


韩小零要答话时,血影突然起身,抖了抖身上已经破了几个洞的招魂幡飞过来,将两人牢牢困住。


“妈的,拼了!沈无非,你要是再想不起来,咱俩就都玩儿完了!”韩小零咬破了舌尖,嘴里快速嘟囔了破魔咒,喷了沈无非一脸。


沈无非突然打了个寒颤,正要张嘴骂人,背后血影的指甲已经透过招魂幡,扎破了外衣,一丝丝凉意浸入身体。


丹田处,一股热浪喷薄而出,沈无非觉得好像浑身都着了一般,浑身充满了力气。血影的指甲仿佛碰到了钢板一般,纷纷折断。随着沈无非两臂用力,早已破烂的招魂幡被全部撕开。


沈无非脑子一声低低的脆响,像是什么破壳而出。他的双手本能般结了个法印,一道天罡咒从掌心发出。不多时,已经化作一堆黑色的粉末,孑然无踪。


过了好半天,韩小零才回过神,用棍子慢慢拨弄了几下那堆黑灰。确认了安全,两人把赵小茄从棺材里抬了出来。


好容易将赵小茄叫醒了,三个人跑回到石门处,远远看见有个人影在已经关掉的门口上下摸索着,韩小零试着喊了声:“狗四儿?猫三儿?”那人影一顿,回过头向他跑过来。韩小零见他们一边跑,身上一边滴滴答答掉落着什么,挨近时,才看清正是狗四儿,此刻他背后伏着半截红袍女尸,身上不断掉落着小虫子,洋洋洒洒在后面跟了一路,正咧着嘴看着他笑。


沈无非三人正里倒歪斜往回跑时,迎面猫三儿不知从哪跑出来,直奔着后面背着女尸的狗四儿跑过去。


猫三儿红着眼睛,一把将他按倒,顺手捞起块石头,狠狠砸下去。血溅起来,喷在猫三儿脸上。顿时他觉得脸上一阵酥麻,仿佛有很多蚂蚁爬过。他摸索着找到一片锋利的石片,不住地在脸上上下刮着,然后看着掉在地上的虫子傻笑着。


刮了半晌,一只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另一只眼睛,看着在地上坐着仍在朝他笑的女尸和狗四儿已经破烂的头,猫三儿彻底疯了,他扑过去,用石头划开女尸已经长在猫三儿身上的肚子,从胸腔里掏出一颗仍在冒着热气的心,狞笑道:“你让我死?我偏不死……我让你杀他……”啃着这仍在扑通扑通蹦着的心,猫三儿闭上了眼睛。


门口处,地上女尸掉下来的寸长小蛇朝着沈无非三人蠕动过来,眼见得一条小蛇被打落在地,涌过来的蛇越来越多,门外小曾的声音传过来道:“队长,你们没事吧?你先躲开,我们要炸门了!”


沈无非和韩小零从未觉得小曾的声音如此好听,两个人急忙找了个三角支撑的地方,将赵小茄牢牢护住了。


爆炸声响起,大股湿冷的空气吹进来。正涌动的蛇潮在冷风吹进来的同时逐渐变慢,最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韩小零见地上黑漆漆全部都是蛇,无法下脚。正皱眉时,蛇潮却又动了,这次是逃命般往回跑去,短短不过几分钟,地上便再也见不到有蛇。

沈无非想怕是这些小蛇本就寄生在女尸身上,怕见外面夹杂了阳光的罡风,所以常年躲在这地下。


韩小零走到近前看着地上的尸体,低低叹了声道:“欲也,罪也。若不是贪心,你们也不会枉送了性命,还把下去找你们的猫三儿的命也搭上!”



【六、新生】


结案报告上,沈无非在韩小零的名字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随手交给赵小茄道:“你也签上,必须签你自己的!”


“大家好,这里是黄金时段新闻播报,近期,省刑警总队破获了C市博物馆文物走私案,并在此基础上,破获了去年端午到今年中秋相继发生的三宗系列连环重大刑事案件,主犯马文三和黄思财在拘捕过程中畏罪自杀。对此,总队荣获团体二等功。同时,表彰大会上,韩小零队长荣获个人二等功,沈无非等同志分获个人三等功……”烧烤店里,沈无非韩小零和赵小茄分坐在桌子两边。


赵小茄指着韩小零,有些想骂脏话的想法,但最终没敢骂出口。


韩小零望着沈无非,这个当年和自己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兄弟,想起当年两个孩子被带出笼子准备受难时,韩小零眼睁睁看着沈无非的身后冒出一个模糊的黑影,那黑影牢牢将两人搂住,同时幻化出另外一个身体,朝着那群人扑了过去,直接将那群人的魂魄扯了出来,想着沈无非日后也变成一个神棍似的家伙,不知他能否接受得了,忍不住笑了。


望着韩小零的笑,沈无非端起酒杯道:“来吧,咱们为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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