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善,一念恶,一念成痴,一念成魔。
一世恶,浮华过眼,轮回永断。
城南监狱,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嘎吱嘎吱的声音惊醒夜的沉睡。将近零点时分,许利国终于走出了监狱的大门,他实在没有再赖下去的理由了。他知道他不会再见到她了,他们毕竟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黑夜蜷缩着,紧抱着大地,省城南郊的旷野中,许利国孤独地行走,如同一只离群的孤狼。没有人关心他是否出狱,也不会有人来接他。在他还在云缅边境和毒贩厮杀的时候,爷爷这个唯一的亲人离开了人世。在他受了无妄之灾坐牢的时候,唯一牵挂的女孩也失去了联系。
“老骗子”说许利国是天煞孤星。许利国无言以对,自己若不是天煞孤星,怎么会对父母没有一点印象?在那一场与毒贩的遭遇战中队长怎么会为救自己而死?怎么又会失去爷爷?唯一牵挂的女孩又怎会离他而去......
一
城东区,老旧的弄堂透着颓败和腐朽的气息,青苔爬满破旧的院墙,小小的院落里挤着七八户人家。此时,白日的喧哗早已退却,小院的人们沉沉入睡,远处时而传来的几声猫叫,伴着风吹动木门的吱吱呀呀声,让许利国还能感觉到些许与狱中的不同。两个多小时的徒步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困乏,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屋让他心潮难平。这里有着他全部的童年,有着和爷爷一起的全部记忆。
靠在老旧的竹椅上,许利国微闭着眼睛,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交织。他的记忆里,父母一直是缺席的,是爷爷靠着拾破烂收废品将他拉扯大的。许利国一直认为爷爷不是个普通人,毕竟在那个特殊年代里被戴高帽挂牌子批斗的能有几个没有身份背景的。
年纪越长,他就越觉得爷爷的不简单,没有人知道这个拾破烂的老头肚子里藏了多少学问。大人们嫌弃老头的脏和穷不大与之交往,孩子们却最是喜欢听拾破烂的爷爷讲故事。老人总是带着慈善的笑容,即使面对别人的欺凌也不见老人动半分火气,知道老人一些根脚的邻居说老人这是读书读傻了。
木质的写字台斑驳间露出内衬,充满沧桑的气息,桌面上摆放着一把56式三棱军刺和一个破旧的木箱。
军刺是为救许利国牺牲的队长的遗物,那是队长在自卫反击战中使用过的武器,饮过无数越南鬼子的鲜血。即使战后作用单一的56式军刺已经被81式刺刀全面取代,队长也一直把这把三棱军刺带在身上。
木箱则是爷爷留给他除了居住的小屋外唯一的遗物,也是许利国知道的**归还给爷爷的唯一物件。老人收到木箱的时候很是激动,在那段人心变得疯狂的岁月里他没奢求这些东西过还能被保全。老旧的木箱里有几本线装的古籍和一本发黄的日记,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和几块银元。
天蒙蒙亮的时候,许利国终于睡着了,他的手中握着那块欧米伽自动上弦的手表,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只有握着它的时候,他的心才会安宁,才不会从那场杀戮的噩梦中一次次惊醒。
他深深自责,队长的牺牲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因为许利国的懦弱,而是因为他的怜悯,让那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有了开枪的机会。
队长曾经和他们这群新兵蛋子讲述过反击战战场的残酷,那些孩子,那些妇女随时都可能拿起武器杀掉你。战场不需要怜悯,怜悯敌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是,面对那个十四五岁少年怯懦的目光,他还是无法把他当作敌人。
就是因为一时的怜悯心,让队长为了救他而牺牲。
暴怒的许利国选择了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拿起队长的军刺与毒贩肉搏,杀死三名毒贩以后,余怒未消的他将两名已经被抓捕的毒贩一起杀死。政委一直很器重这个有着狼性和热血的年轻人,他觉得好好培养,会成为兵王的存在。
原本对于许利国的违纪,他只是想轻轻处罚一下,可是从许利国血红的眼中政委看到了杀戮的欲望和疯狂,他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留在部队。即使做出了让许利国提前退伍的处罚,政委依然不想浪费一个好兵苗子,否则也不会批准许利国将管制刀具作为队长的遗物带离军营。
他准备让许利国休养半年治疗一下后遗症,然后推荐给已经是省城公安局副局长的老战友,让许利国这个优秀侦察兵有用武之地。
退伍回到家以后的许利国才知道爷爷离世的消息,这让许利国很是震惊,本就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他整个人变得越发阴郁。
在那次执行任务以前,爷爷最后的来信里说,他要去京城一趟,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到许利国退伍转业,他们爷孙俩个就可以回到京城的老宅定居了。从信中许利国读出了老人的喜悦和释然,似乎压在他心底已久的积郁彻底放下了。
许利国很是替老人开心,心里的很多疑问还不及追问老人,便匆匆上了战场。怎么也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是老人离世的消息,老人的丧事是由老人在京城的老友在京城操办的,遵照老人的遗愿没有通知还在执行任务的许利国。
老人的骨灰被存放进了京城的革命公墓,特殊时期被打成牛鬼蛇神的老人也被恢复了“爱国民主人士”的称号。从革命公墓祭拜完爷爷,许利国并没有离开京城,而是去了京城著名的西山军区大院。
沉浸在丧子之痛的将军夫妻并没有将儿子的死怪罪在许利国身上,同样对许利国也没有多热情,只是礼貌地招呼着。闲聊中将军夫妇从许利国口中得知了老人的名字,礼貌的应酬变成了真诚的热情。这让许利国很是感动,在将军夫妇再三挽留下,他留宿在了军区大院。
将军夫妇从政委那里知道了许利国的情况,便留下许利国在军区大院里调养,自己的儿子没了,他们要把许利国当亲儿子对待。
这期间,女孩出现在了许利国的生命中,女孩的名字叫清婉,是队长的亲妹妹。交往中二人产生了感情,女孩的温婉和善解人意让许利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阴郁的心情被女孩的柔情融化。对于女儿与许利国的交往,将军夫妇是默许的态度,并有意无意地在促成。
半年的调养,许利国的心理已经平复,如果能重回战场,他确信自己会是最优秀的战士。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感觉到了将军夫妇的有意疏远,正好政委通知他去省公安局报到的电话打了过来,便启程离开了西山军区大院。清婉一路将许利国送到了火车站,火车临开动时,女孩将一块欧米伽男表塞到了许利国的手中。这是她托关系换到外汇券从友谊商店购买的,花去了自己的全部积蓄。
许利国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去公安局报到,警车便将他请去了局子。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才出火车站的许利国便发现三名盗匪在行凶抢劫,军人出身的他最不缺乏的就是正义感,当他将三名匪徒制伏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冰冷的手铐。本来很容易说清楚的事情却因为“被害人”的反水,许利国被以打架斗殴致残的罪名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刑。知道事情经过的政委大发雷霆,冲到公安局局长办公室找老战友理论,最后却不了了之。只是在他的努力下,法院最终从三年刑期改判成了一年。
二
城隍庙文化广场,是省城最早的大型珠宝玉石文玩古董交易市场,“鬼市传奇”许利国的“荣宝阁”便开在了这里。“鬼市传奇”的称号是在“荣宝阁”开业以后被叫响的,人们发现很多“鬼市”津津乐道的捡漏故事的主角便安静地陈列在这里。“鬼市传奇”的称号让许利国和他的“荣宝阁”有了名气,也有了生意,同样也给他带来了麻烦。无论是在“鬼市”还是其他市场,他看上的物件都被会被开出高价,捡漏变得很是困难。好在许利国的生意重点已经不再在捡漏上,捡漏的过程只是他的个人兴趣而已。
这些年,许利国看似沉浸在古玩市场的打拼中,对于其他事情少有关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有太多的疑问等着他去寻找答案,比如爷爷为什么事情去的京城,比如自己的那场无妄之灾,再比如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父母。他觉得他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某个旋涡中,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让许利国很不舒服,心底的戾气越来越重。
入冬后的城隍庙没有因为天气的寒冷显得冷清,反而因为梁炳天的个人书画展热闹起来。梁炳天何许人也,看着名片上一长串的头衔,许利国不由冷哼一声,他的视线落在省委办公厅主任的头衔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外间的柜台里面坐着“荣宝阁”的掌柜,被许利国称为“老骗子”的莫三爷。老骗子是许利国在监狱里结识的,这个老小子说来也是倒霉,因为提供场地开了几桌牌局,被人举报因聚众赌博被拘了起来。按说涉赌金额不是很大,拘两天说服教育一下也就算了,偏偏赶上严打,直接被判了刑。这个看上去有几分猥琐的老家伙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旧社会当铺里当过掌柜,眼力和眼色最是惊人。
莫三爷一手敲着柜台,一手用茶盖刮动着盖碗里的茶汤,本就细狭的双眼眯了起来,藏在镜面后面,分不出是睁还是闭。柜台前的男子,稀疏的头发涂抹了太多的发胶,硬是弄出了一副油头粉面模样,整个身体被一件过长的风衣包裹着,看上去带着几分滑稽。
“掌柜的,这里收老物件不?”油头粉面的男子清了清嗓子问到。
“收啊。小哥有什么好物件,不妨拿出来让老朽开开眼。”莫三爷停止了拨弄盖碗的动作,一双眼睛努力地从眼镜上方翻了出来。
男子摸索半天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长方形的木块,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您给掌掌眼。”
“木质坚硬,有些年头,回去拾掇拾掇,换上刨刃是个好家伙什儿。”莫三爷扫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致,悻悻地说。
“掌柜的,您再仔细瞅瞅?”男子把“仔细”二字加重了声调,”我这可是正宗海南黄花梨的,您就没看出来?”
“花梨倒是花梨,但肯定不是海南黄花梨,”莫三爷的眼睛又重新眯了起来。
“不是海南的,那是越黄吧?越黄也成,掌柜的给开个价。”男子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转而又是兴奋。
“咳!咳!”莫三爷被才咽下的一口茶呛得咳出了眼泪,“屁的黄花梨,就一草花梨,小哥从哪个木匠铺子`请'的?”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莫三爷聊着:“掌柜的别介意,看走眼了而已。要说好物件,紫檀算不算?”
“混账话,皇帝家专用的,你说是不是好物件?”莫三爷显得有些不耐烦,加重了敲击柜台的声音。
“那个......”男人的眼睛扫了下大门的方向,三个穿着厚重棉衣的壮实汉子走进了店里,没有和掌柜打招呼的打算,只是自顾自地四下闲看。“掌柜的别着急啊,紫檀我有啊。”男子的眼神又转回了莫三爷身上。
“有就拿出来让老头我瞻仰瞻仰。”莫三爷回头看了下里间,心情放松下来,反而来了和男子逗壳子的兴致。
“我说的这块紫檀可是大料,搬不过来的,要掌柜的方便了跟我去看。”男子看了眼莫三爷似是戏谑的笑,目光闪烁了一下,“我先跟您讲讲这块料的来路,掌柜的心里就有数了。”
“成啊,老朽活这么大岁数最喜欢的就是听别人讲故事。”莫三爷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倒是真想听听故事了。
“瞧您说的,怎么是故事呢,我跟您说的是真事。”看莫三爷没打断自己,男子硬着头皮继续说着,“紫檀现在少,以前可不少,我祖爷爷是跑船的,专门跑印度,有一次就捡了个大漏,得到一块好大的正宗小叶紫檀。你猜那块紫檀被他们干什么用的?”说到好大块的时候,男人双手展开做了个比柜台还长还宽的样子。
莫三爷扫了一眼在店里乱逛的三人没去理会,饶有兴趣问道:“干什么用的?”
“嘿嘿!”男人奸笑了两声,“压船舱用的,一帮棒槌不懂,我祖爷爷懂啊,就弄了一块回来,一直传到我这。”
“你祖爷爷叫郑和?”说话的不是莫三爷,而是从里间走出来的许利国。
“哪能啊?”男人愣了一下,“我祖爷爷哪有这么老,我说的是民国时期的事,袁世凯当大总统的时候。”男人的目光停留在许利国身上,“这位是?”
许利国没有理会男人,而是缓步走到了店门口,后背往店门上一靠,斜着眼看着店里的几个客人。
“你家祖辈有没有在清宫里当过差的,有的话回去问一问,这么大块的小叶紫檀木整料清宫里有吗?”莫三爷隔着柜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目光扫向了三个正在走向店门口的汉子,小声嘀咕着,“惹谁不好,偏要招惹这个阎王。”
“把不该拿的东西都放回去。”许利国横过身挡住了店门,一把锋利的三菱军刺被他从军靴里抽了出来,雪亮的刀尖在靴子上蹭了蹭。
许利国的目光并不锐利,只是那看似平静的目光里藏着杀意,如同一只随时准备扑击的苍鹰,正用炙热的目光盯着猎物。一名壮汉在周遭变冷的煞气里选择了退避,转身把怀中的物件放了回去。接着另两个人也无法承受压力,竟然争先恐后地去放回揣走的物件,生怕慢一步成了被率先针对的那一个。许利国移开了身子,向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
“回去告诉你们背后的人,别总整这些见不得光的把戏,想玩就光明正大大地玩,许爷接着。”油头粉面的男人想悄悄跟着三名壮汉一起溜出去的时候,被许利国拦住了。
看着四人狼狈地逃走,莫三爷挑了挑眉头:“对方这是在试探了?”
“嗯。”许利国点了点头,冲不远处的摊子方向招了招手,“强子,跟上去看看对方是哪路神仙。”
强子,大名刘强。侦察兵出身,与许利国一起参加过那次缉捕毒贩的任务,转业后被安置在县里某局任执法队副大队长。因性格耿直又不愿与部分领导同流合污遭到排挤,一怒之下辞去公职回家种地去了。后来被许利国找到,便跟随许利国一起打拼,强子很少出现在店里,总是帮许利国单独做一些事。
油头粉面的男人和三个汉子离开城隍庙不久,就在一个偏僻巷弄里与一个青年人见了面。青年没有因为几人的办事不利而恼怒,反而颇为玩味地自语道:“我的好大哥,你这么想玩,我就好好陪你玩玩。
三
“京城张家吗?”许利国看着强子递过来的资料,苦笑了一下,自己还没想着去找他们,这么快他们又找上门来了。
“许哥,你说是不是我们调查他们的事情被发现了?”强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也不对啊,要是他们发现了,不会就让这么个废物点心自己过来吧?”
“嗯......”许利国沉吟了一阵,忽然笑了,这笑容说不出的冷,“许建邦啊许建邦,你倒真是个会坑儿子的主。”许利国的拳头紧紧攥着,“强子,你通知周哥和爱民他们暂时不要继续调查了。”
“许哥,就这么放弃了?”强子很是不甘心,“我们战场上流血牺牲,保护的就是这帮货色?”
“暂时只能放一放了。”许利国很是无奈,那个没见过面的亲爹不知道又作了什么妖,弄得那个二世祖又跑过来给自己添堵,“我们还是太弱啊。”
午夜,天空中挂着几点寒星,在黑色的云隙中,射出微弱的光芒,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会被黑夜吞噬,在黑暗中沉默。许利国看着夜空,眼神略显空洞,他的手指摩挲着信封上的名字,喃喃地重复着,“张耀祖,张耀祖”。张耀祖就是爷爷在京都老友的名字,这封存放在老木箱里的信,是张耀祖在抗战时期写给爷爷的。信中说了很多代表党感谢许老支援抗日,支援八路军的话。信的末尾是说些两个人私下的情谊,并托付许老照顾一下家人,随信寄上了几块银元,表示等革命胜利了会好好报答。许利国扫了一眼旁边的几块银元,轻蔑地笑了笑,“格局也就这么点了。”
许利国找人调查过张耀祖这个人。张耀祖世家子弟出身,因为争风吃醋误伤了人命,一路逃到了延安参加了红军。因为有文化,脑子又灵活,进步很快,到了抗战时期已经是很有资格的老党员了。张耀祖从来不站队,但是无论谁在台上他总是那根吹不倒的墙头草,墙头草做成这样也是很难得了。这就难怪,爷爷在被批斗的时候,这人明明知道爷爷对抗战对革命做出的巨大贡献,却选择沉默了。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把爷爷请去京城,还在爷爷过世后力挺为爷爷恢复名誉,并将爷爷的骨灰安置在了革命公墓,亲自主持了追悼会。自己遭受的无妄之灾,张利民那个二世祖自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许建邦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许利国的心一直往下沉,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让他渴望变强,对权势、金钱和实力的追求让他几近疯狂。一道一道细不可查的红丝慢慢在许利国的眼中蔓延,交织在一起,许利国的双瞳泛起一片血红又悄然隐没。一种古怪的感觉在许利国的脑海里滋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召唤他,告诉他只要他能够得到,他所要求的一切都能实现。
许利国的头很疼,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停滞了,只有那种被召唤的感觉指引着他走出门去,奔着东郊的方向行走。这条路,许利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是前往“鬼市”的方向。浑浑噩噩的许利国刚跨进“鬼市”,迎面就被人撞了个满怀。
青涩的少年没有理会掉在地上的画轴,只是很紧张地攥紧手中的血玉,生怕它遭到一点损坏。被撞到憋了一肚子火的许利国,还没来及发作,就被少年的这个动作吸引了,准确地说是被少年手中的血玉吸引,他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召唤感就是来自这里。许利国并没有从那块平平无奇的血玉中看出什么端倪,只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定要得到。许利国不想节外生枝,看到少年紧张在意的神情,直接开出了十万元的天价。少年似乎被十万元的巨额砸晕了,一边将血玉塞进许利国的手里,一边慌忙从地下捡起画轴同样交到许利国的手里,似乎觉得占了大便宜,要把它当作交易的添头。许利国只是扫了一眼画轴,心底就生出了一种抗拒的情绪,忙又将画轴塞回少年的怀里,做出一副很是嫌弃的表情。
此时还没有人知道,这次交易会是“鬼市”新老传奇的第一次会面。
得到血玉后的许利国感觉到自己从未有过的强大,不仅冥冥中会指引自己很多机遇,更一个念头就可以操控人心的贪婪和欲望。这让许利国欣喜振奋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害怕,因为他感觉他自己的欲望和贪婪并不受自己的控制。
张利民,张耀宗外孙,许建邦之子,许利国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二世祖成为许利国试验新能力的第一个试验品,此刻,张利民的双眼血红,时而张狂轻慢,时而咆哮愤怒,面对着许利国的追问,发出猖狂的笑声。
“我的好哥哥,知道你为什么从小无父无母吗?”张利民的嘴角挂着一丝嘲弄,“就因为许建邦喜欢的是我妈,我妈让他离开你们母子和她结婚他就做了,我妈让他和姓许的老头断绝父子关系,他就乖乖地听话了。”
许利国的眼中满是平静,指甲入肉的疼痛让他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
“你是不是很想打我啊?”张利民的声音越发嚣张,“你不敢,你和你没用的妈一样,在我们张家人面前只能低头。欺负你怎么了,有气你得给我忍着,忍不住就和你没用的妈一样投河自尽去。”
许利国的手掌已经渗出了血丝,只是他的目光出奇的平静,“是吗?”许利国摇了摇头,“你们张家会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的。”
“哈哈,你是要笑死我吗?”张利民不屑地歪了下嘴角,“再告诉你个秘密,许家老头被批斗,是我妈怂恿许建邦那个废物大义灭亲去举报的。许家在京城的老宅还是我外公带人查封没收的。”
许利国没有回话,眼中的红芒一闪而是又恢复了平静。
“知道我外公为什么好心请许老头去京城吗?还那么好心地劝说他们父子恢复关系,为他平反忙前忙后吗?”张利民笑得很夸张,似乎越想越是开心,“**归还许老头的财产都会是我们张家的。他还想着全留给你,真是可笑。”
许利国的眉梢耸动了一下,“这就是你做局把我弄进监狱的原因?”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张利民,“我爷爷是怎么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想知道你自己问我外公去,反正他们一起吃了顿饭,没多久许老头的命就没了。”张利民的笑容变得很诡异,“问许建邦兴许也会知道,他和我外公大吵了一架,结果我妈一嗓子就给他吓蔫吧了。”
愤怒充斥了许利国的全身,他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努力让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克制,看看张利民还会说出些什么别的事情。
“你愤怒的样子我喜欢。”张利民满是戏谑地看着许利国,“啧啧,这样子和许建邦,不,不,是咱爸有火不敢发的憋屈样子很像啊。”顿了一下,张利民决定再添一把火,“知道清婉为什么忽然不联系你了吗?”
听到清婉这个名字,许利国浑身一震,怒吼道:“为什么?你把她怎么样了?”
“啧啧。”张利民砸吧了下嘴,“她是我媳妇,我能把她怎么样?”
“不可能!”许利国的理智随时可能彻底丧失,“她不会喜欢你的。”
“她喜欢不喜欢有什么用,为了巴结我们张家,他父母逼着她嫁给我,她不同意又能如何?”张利民夸张地笑了两声,继而面色忽然变得狰狞,“那个贱人,心里还对你念念不忘,老子一天不打她她就能翻上天。”张利民的面孔有些扭曲,“早晚有一天老子会收拾得她服服帖帖。”
“轰!”的一声,张利民的声音才落,许利国蕴含全部愤怒的一拳就轰在了他的面门上。头骨塌陷,脑浆四溅,连呻吟一声都没有发出,张利民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嘴巴舔了舔手上的血迹,许利国满是狰狞的脸上带着几分邪魅:“血影,我接受你的帮助。”
四
京城张家,一向窝窝囊囊的上门女婿许建邦爆发了,没有人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持着一把菜刀,两只眼睛泛着猩红的光,硬是将张家上下一十八口全部砍杀,不留一个活口。除了已经失踪的张利民和回到娘家的清婉,张家老少全部死于这场杀戮中。
警察来的时候,许建邦正跪在血泊中仰天嘶吼着:“爹,儿子给你报仇了。”
张宅,或者说曾经的许家老宅,成了京城新的凶宅,没有人愿意靠近这里,附近住着的人家,纷纷搬走了。许建邦被确诊为因长期精神压抑而产生的精神分裂,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余生将在精神病院度过。
许利国并没有去见清婉,接受血影帮助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就已经出卖给了血影。他觉得他不该去打扰清婉的清静,毕竟张利民死了,她还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饱饮了张家人鲜血的血玉,红得异常妖艳,不再是平凡的样子,而是显露出了它不凡的身价。让许利国高兴的是,血影沉睡了。根据以往的经历,苏醒后的血影会变得更加凶厉,这令他很不安。经过几日煎熬,许利国做出了决定,他要把血玉拍卖出去,他隐隐觉得从血影身上得到得越多,将来失去的也就会越多。
血玉最终被一个美籍华裔以一千万的价格拍卖走了,许利国也过上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里,王鑫岩这个初出茅庐便一鸣惊人的小伙子在古玩行开始展露他的不凡,许利国对于这个年轻人发自内心地欣赏,同时他觉得接触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被血玉侵蚀过的心会变得格外安宁。想收王鑫岩为徒,许利国是真心的,从未有过的真诚,可惜的是得到血玉后的许利国口碑并不是很好,王鑫岩还是忍住诱惑拒绝了。也许王鑫岩接受了许利国诚意满满的橄榄枝,因为与王鑫岩的靠近,许利国可能就会彻底摆脱血玉的影响。只是也许也只能是也许了,世上有太多的也许只是也许。
错过了靠近王鑫岩的机会,离开了血玉的许利国,发现自己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尽,诸般的不顺接踵而来。很少出现疏漏的莫三爷接连打眼,方方面面的人员接连上门,自己靠着血影用金钱打通的人脉渐渐失去了作用。就连帮着自己做事的强子等人也是状况不断,一时间许利国腹背受敌狼狈不堪。他不知道的是,血影苏醒以后的怒火已经有人替他承担了,拍卖到血玉的美籍华裔意外死于一场车祸。据说车祸现场很是惨烈,唯一保存完整的遗物就是那块红得邪魅的血玉。
许利国想,大不了失去一切重新开始,他能承担得起。可是警察的意外上门让他放弃了坚持,张利民失踪的案子有线索指向了许利国。许利国妥协了,他派人四处联系买走血玉的美籍华裔,最后终于找到了他的后人。本来已经被他后人当作不祥之物的血玉,却硬是在许利国急切求购的情况下,多花费了五百万才重新买回手中。
许利国发现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血玉,越发不凡,最直观最不可思议的感觉就是,它似乎有了生命。许利国知道这不是错觉,因为血影醒了,并且和他有了更直接的交流方式,血影可以在许利国的脑海里与他进行语言交流。许利国发现,他甚至不需要开口,血影就能知道他要说的话。这让许利国很是紧张,对于血影他的身上再没有半点秘密,他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会彻底沦为血影的傀儡。
紧张和恐惧让许利国变得越发疯狂,资本的扩张让他的贪婪和野心也随着不断膨胀。许氏传媒的成立让他迅速进入了资本大鳄的圈子,可是他并没有怎么精心算计,真正让他赚得盆满钵满的是文物的走私。这个底线的突破曾经让许利国挣扎许久,只是在血影给他看了几个画面以后就让他放弃了。那些高高在上满嘴为国为民的贪官让国家流失的何止文物这么简单?甚至在这一刻他对权力的渴望也变得炙热起来。
许利国对于林庄的农家院项目和林氏古宅的开发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因为王鑫岩的投资让他关注了一下。林氏古宅出事了,死了很多人,许利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质问血影是不是她做的。
“一群蝼蚁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说到蝼蚁二字的时候,血影高高在上的语调里竟隐藏不住滔天的恨意,“那里只是残留了一点我的气息,作用嘛,只是稍微放大一点人类自身贪婪和欲望。”血影轻笑了一声,“只能算作是人祸,这个锅我不背。”
许利国沉默了良久,他无言以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何尝又不是自己内心的贪婪和欲望使然。
黄思财打来电话,告诉他马文三被抓了,案子听说很大,他们在西北折腾出了一座很大的古墓,考古价值和文物价值都相当可观。许利国表现得很平静,几个电话拨出去,没用半天的功夫,马文三就已经被释放了。不仅如此,马文三和黄思财还以考古专家的名义加入了考古队,对大墓进行进一步的挖掘和探索。许利国很享受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觉,他知道即使血影愿意主动离开,他也无法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了。
许利国的眼睛闪过血芒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他对金钱权力的追求也几近疯狂,此刻他就像一个吸食了鸦片的人,再也无法自拔。
五
得到了就该付出,这是血影对许利国最后的摊牌。她的目的只有一个,绝对不能让那个阻止她报仇的多事人平安度过血邪咒最后一世的救赎,她要让他自己迷失自己,自己断送自己最后的轮回。
林允泉转世了九世,血影和王鑫岩手里那张古画中的陈含星残魂就争斗了九世,前八世她们谁也没奈何得了谁。这一世古画的守护力量明显削弱了,单单如此,血影也不会这么早的苏醒,偏偏赶上赵大天贪财盗走了它们。该死的赵大天,你把我盗走就是了,为什么还带着那幅破画。想到这里血影不由发出咬牙的咯吱声,让许利国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那幅古画从中作梗,自己已经成功诱惑了王鑫岩那个蠢货,这人间的仇恨也就算彻底了却了。狠狠的声音传入许利国的脑海:“许利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尽快把王鑫岩手里那张古画毁掉。”
于是,许利国为了那张古画,一次次登门拜访王鑫岩。想想也是可笑,那幅被王鑫岩送给自己做添头的古画被自己嫌弃地塞了回去,如今却又要想方设法地得到。王鑫岩对于古画的珍视是许利国想象不到的,那不再是单纯的一幅画,对于王鑫岩那更是一份守护一份亲情。
正面求购不成,在血影再三的威逼下,许利国不得不采用一些明的暗的见不得光的勾当,可是依然全都失败了。找人去偷,就算侦察兵出身的强子也是没能进入“博古斋”的里间,用他的话讲,就像遇到了鬼打墙。出动官面打击,到了现场的官员胡乱整了些有的没的小问题口头警告一下就不了了之了,他们甚至不记得去的目的。迫不得已许利国决定亲自出马,直接采取暴力强抢,可是见到王鑫岩的时候,他身上的戾气全都自行消散,硬是生不起与之为敌的想法。许利国很是郁闷,难不成他王鑫岩就是天选之子,这么受上天的眷顾?
许利国的连番失利,让血影沉不住气了。她感觉陈含星留在古画里的守护之力已经很弱了,血玉对于自己的镇压也基本消失了,她已经可以脱离血玉单独存在,她不想再等了,她决定主动出击。
许利国重启了林庄的农家院项目,重点是重新对林氏古宅进行开发,为此他投入了三千万的巨资。而对于林庄村民的担心,他则是推出了莫三爷这位高人。此时的“老骗子”一扫那副猥琐世故的模样,一身青色的道袍,衣袂飘飘,手捋着银色长须,好一派仙风道骨。血影的附身更让“老骗子”更增添了几分神秘高深莫测的感觉。
对于重新开发林氏老宅,老村长是坚持反对的,奈何新任村领导班子一致通过,村长支书一肩挑的赵大天更是直接拍板决定。见阻止不了,放心不下的老村长决定跟着一起进入林家古宅。
午时,太阳正足阳气正盛的时候,林氏古宅尘封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赵大地带领着一队青壮村民跟在高人莫三爷的身后走了进去,最后走进去的是老村长,他们这一行是跟随高人前去做法驱邪的。
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莫三爷四处走动,时不时地贴上几张黄色符纸,嘴上再念叨几句没人听懂的咒语,看上去煞有介事。附身在莫三爷身上的血影不由一阵好笑,自己就是最大的邪祟,自己是在驱赶自己吗?彻底苏醒的血影已经不需要再靠血气恢复,对于直接杀人她并没有多大的嗜好,就像她自己说的,蝼蚁的死活与她何干。血影更喜欢的是操控人心,她唯一做的事,只是释放出自己的邪念,让每个人心里的贪婪欲望放大而已。
当一行人靠近暗道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林氏古宅笨重的大门竟然自动无声无息地关闭了。没有人注意到队伍里此时少了一个人,游手好闲的二流子赵卓已经不在了。因为高人莫三爷的在场,大门的自动关闭没有引起过多的恐慌,反而随着进入暗道,每个人的心里都雀跃起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每个村民的眼中都时不时地闪过一丝血色。
暗道中的物件基本在上次开发的时候就已经被拿得差不多了,虽然每个人的贪婪欲望都被点燃了,此刻还都能保持着理智。只是随着一道暗门的被发现,意外接踵而至。先是有人发现了二流子赵卓的尸体,接着队伍里一名名村民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后一会又在其他地方莫名地发现对方的尸体。恐慌的情绪在幸存者里蔓延着,此时他们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高人莫三爷的身上,却突然发现莫三爷倒在地上的尸体。
高人莫三爷的死亡,让现场彻底混乱了,幸存者们彻底丧失了理智,他们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家伙什,互相砍着砸着乱作一团。老村长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当赵大地把手中的尖刀插入最后一名村民身体里的时候,疯狂地大笑起来:“我的,都是我的。”
离开附身的莫三爷的尸体,血影虚幻的躯体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她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我说了吧,和我真没半毛钱关系,这是人祸,人祸懂吗?关我们鬼怪屁事。”她最清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赵大地和赵卓,只是赵卓没有想到的,是他按照约定偷偷关闭了大门后找到赵大地的时候,却被赵大地一刀捅死,成了制造混乱的第一具尸体。血影没有说错,她的出现只是放大了人们的贪婪和欲望,只是加速了进程,没有她这场人祸依然无法避免。
老村长目睹了这一切,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做了什么,只是发疯般狂笑的赵大地突然倒下了,并没有成为独占财富的幸运儿。此刻的血影早已从暗门遁入,她要做的只是从根源上继续削弱陈含星的守护之力,血影要把她残留在这里的的气息全部消除。然后等待着失去陈含星守护的王鑫岩自己找上门来。
紧闭的林氏古宅大门终于重新开启了一道缝隙,在村民紧张期盼的目光中,老村长老迈的身体吃力地爬了出来,“死了,都死了。”说完这句话,老村长就昏死了过去。被送回家的老村长,除了偶尔清醒过来重复着相同的话,再也没说过其他的言语。三天后,老村长死了,再也没有人知道林氏古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才重新开启的林氏古宅又被封了。
六
血影离开了血玉,独自闯进了林庄的林氏古宅,许利国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放松。他觉得现在已经不是血影在逼迫他做什么,而是他已经身不由己地主动配合。因为他早已放不下拥有的一切,他迷失在那种掌控一切的欲望中。
许利国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得到王鑫岩手里的那幅古画,血影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半年是她给定的最后期限。
又做了多次各种尝试,无疑又都失败了,眼看半年的时间就将匆匆而过。许利国决定再见王鑫岩一次尝试最后的努力。
坐在“博古斋”的红木椅子上,许利国感觉身上说不出的轻松,一直被各种负面情绪纠缠的心竟然安宁了下来。以至于他短暂地忘记了这次来的目的,竟安然地品起了杯中的茶,滋味醇厚,香气馥郁,难得的铁观音精品,不由由衷赞了一句。
王鑫岩却总觉许利国话里有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见到许利国,情绪就会受到影响,他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暴躁,努力保持着微胖的脸上憨憨的笑容。
许利国注意到了王鑫岩眼中的异样,他觉得很是无奈,又很是无辜。他对王鑫岩这个年轻人的欣赏是发自内心的,王鑫岩的成长他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对于这个眼中充斥着焦躁,却依然还能保持憨憨笑容的男人,更是多出了几分赞许。如果不是血影的威逼,他想他会和王鑫岩称为忘年交的,每次对着王鑫岩,他的心就是那样安宁,产生不了任何敌对的情绪。
“景州先生这款紫砂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看着王鑫岩手里把玩的紫砂壶,许利国由衷地赞道,他觉得王鑫岩手中的紫砂壶似是有着灵性。对于顾景舟的紫砂精品,许利国是真心喜欢,他一直认为单从紫砂的造诣上景州先生尤胜供春、时鹏等前辈的,只是他真心实意的称赞听在王鑫岩的耳中似是别有用心。
看着曾经青涩的少年,许利国不由有些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一番自谦又圆滑事故地说出自己手里时大彬那款紫砂价值要高得多,来暗示他王鑫岩手中可没有许利国这个大佬值得惦记的物件。这是直接要堵住许利国的嘴,一副不管你许利国为什么而来都莫开金口的姿态。这让许利国感觉很是无力,他觉得王鑫岩对他的排斥就如同他对王鑫岩那种亲近感,似乎就是天生的。继而许利国又感觉到不对劲,似乎这一切和血玉与古画不无关系,让他有亲近感的并不是王鑫岩这个人,而是王鑫岩身上古画的气息。想到此处,许利国一下激动了起来,也许得到古画他就能摆脱血影的纠缠,他的双目变得炙热,占有的欲望愈发强烈,即使是抢今天也一定要把古画弄到手里。
许利国暴虐贪婪的目光落在王鑫岩脸上的时候,所有的戾气和欲望就一下消失了。看着王鑫岩一副果然如此的戏谑表情,许利国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王鑫岩的时候产生了敌意,虽然很快被那种柔和安详的气息驱散,但是他知道血影对他的影响已经更进一步了。
干咳了两声,许利国还是硬着头皮,半玩笑的口吻提出用五千万购买古画的想法,别说五千万,如果王鑫岩有松动的表示,他许利国五个亿也是可以付出的。只是,古画在王鑫岩心里的位置比许利国还重,怎么可能出售呢?
许利国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购古画的愿望落空,他想他不会再有机会了。随他去吧,傀儡就傀儡了,只要自己还能拥有目前的一切,也挺好的。
让许利国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那幅让许利国用尽心机都没有得到的古画,被强子轻易得手了。此时,王鑫岩正带着赵小茹行驶在前往林庄的路上。
得到古画以后的许利国,整个人发癫一般地兴奋起来,半晌他才平复了心情,拨通了林庄村长赵大天的电话:“给里面传话,任务顺利完成。”
挂断了电话,许利国的人还是控制不住地沉浸在兴奋之中。他才不会毁去古画,有了古画在手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血影的控制,嗯,就像王鑫岩一样。许利国沉浸在保住现在拥有的一切,又彻底摆脱血影控制的憧憬中。王鑫岩也好,血影也好,其他什么人也好,别人的死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掌控着一切,何须在意蝼蚁的想法。
许利国没有发现,此时他的心境与血影何其的相像,尤其那种众生皆蝼蚁的姿态。他更没有发现古画上的守护气息早已不存在,他不仅没有得到心底的安宁,反而愈发的疯狂和迷失。
许利国沉浸在疯狂臆想的美梦中并没有多久,血玉中传来的一阵精神波动,让他清醒过来,也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血影又回来了。许利国能够感受到血影的暴虐不甘,带着噬血般的疯狂,她的计划一定是失败了。
许利国很想幸灾乐祸一下,可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血影暴虐愤怒的声音就在他的脑海里轰鸣震荡起来,让他的头几欲炸裂。
“啧啧!”不知道过了多久,血影的情绪平复了,砸吧着嘴,饶有兴致地玩味道,“看你把这破画如此珍视地保存着,是不是还想着用这破画对付我?”
许利国一阵无语,他就是这样想的,可是他能直接承认吗?
“蠢货!”血影没理会许利国的反应,只是语调中带着满满的戏谑,“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以为你是王鑫岩那个憨憨,他就是一个自带主角光环,雷劈都劈不死的混蛋。你算什么东西,自己心里能有点数吗?古画里的守护之力早被王鑫岩身边那个女娃吸收走了。”
“我算什么东西?”许利国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嘲道,“我就一个花样作死的男二号。”
许利国彻底放弃了,他早就有一种感觉,自从自己接受了血影的帮助,自己的灵魂是真的卖给了血影。每一天他的灵魂都在消散,只是他感知不到,可是日子久了,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完整的自己了,他想早晚有一天他会彻底的不再是自己。
血影看着心灰意冷的许利国,没有继续再嘲讽他,在很多方面血影对许利国其实很是欣赏的。只是这个家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命,怎么会有比种了血邪咒的王鑫岩还霉运缠身的倒霉蛋?短暂地同情过后,血影是更强烈地不甘,明明只差一步自己就可以完满了,可是偏偏输给了无川那个道士和陈含星的联合算计。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弱弱小小的林元氏会成为给自己致命一击的最后底牌。
陈含星这个蠢女人,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了。血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语道,你是鬼啊,管那么多真相因果做什么?是因为我,林允泉才违背对你的许诺,可是他要是一点贪欲没有,我又怎么可能诱惑阻止得了他,你说是吧?这锅我不背。再说了就算是我的错,谁让他前世阻碍我杀你家人报仇了,我偏要让他永世不得善终。你觉得你给他下了血邪咒是冤枉了他,是对他的不公,可我觉得这样很好啊。你要纠正自己的错误守护他,我偏偏不让你得逞。想着想着,狰狞的神色爬满血影的脸,就差一点,就差了一点啊......
血影不甘心啊,凭什么别人说灭她的家族,一句“蝼蚁没有反抗的权利”,说灭就给就灭了?她百般算计,只是针对一个多管闲事的普通人的报复,就这么难?她恨啊,一念已成魔,为何自己还是如此的无力?她怨啊,她需要释放,需要发泄。
血影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许利国的身上,她要在他的身上发泄,她要让他经受更多的磨难,她要看他的底线在哪里,他的承受极限在哪里?许利国感受到了血影恶毒的目光,他看不到,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可是这又有什么,他许利国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许利国目睹了“许氏传媒”的倒闭,目睹了“荣宝斋”的关门,更是目睹了好兄弟强子的惨死。这一切明明都是出自他的手,他却只能是一个看客,他无法阻止自己所做的一切,疯狂过,嘶吼后,最后只剩下无力的麻木。看着许利国毫无表情的脸,血影感觉厌烦了,她要看的是许利国挣扎不甘的表情,而不是那副麻木的死人脸。
血影终于出大招了,他让许利国与清婉一家巧遇了。她让许利国承受着将军夫妇刻薄尖酸的语言,他要让许利国在谩骂羞辱中爆发,她要让许利国在心爱的人面前失去最后一丝尊严。她成功了,许利国爆发了,可是他爆发的对象不是针对清婉一家,而是自己。即使仅剩最后的理智,许利国的心里也会有两个不可打破的底线,一个是队长,一个是清婉。
许利国所有的暴戾所有的愤怒,最终燃爆的是自己仅剩的灵魂,他已经不再是他,可他还有他最后的尊严。这一刻,他是清醒的,他无悔这个选择,最终他还是做回了他自己,哪怕已经在轮回中彻底消弭。
看着许利国消散的灵魂,和倒下去已经没了生机的躯体,血影此刻竟没有一点快感和激动。她曾经也是善良单纯的精灵族女子,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可是因为弱小,她失去了整个族群;如今她已经很强大,可以轻易左右别人的生死,可是,她还是她吗?
“唉!”血影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个声音在问自己,“一念成魔,你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