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城 大 案 Ⅱ（一）
楔子
清江府角里镇放生桥边，身着华袍的贵妇们双手合十正闭着眼，不熟练地默念着经文，远远望去，这群主子们肤白肉嫩，又有仆从丫鬟们撑着伞，看着都是大户人家。日头过了正午，微凉的风一吹带走阵阵香气，看样子这群妇女先前为参加仪式都准备得端庄隆重，不仅沐浴更衣，还焚香戴花了。
众人磕磕巴巴地念了会经，念到不会了便睁眼偷窥瞧看，左右环顾并未见主持仪式的大和尚点头，只好硬着头皮又浑水摸鱼地从头开始。
这时，河边的芦苇从中，一个脏兮兮的头缓缓探了出来，一团乱发脏兮兮的，混着河水拧成一股一股，藏在芦苇中却也不易被察觉到，见众人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感觉时机已到，脚踩岸堤青石一个鹞子翻身跃入人群，他一身脏兮兮的旧衫，一副乞丐模样，身上发散着长久不洗澡积攒的酸臭气息，弄得身边之人一边惊呼一边拧着鼻子躲闪，就在这一瞬，他眼疾手快地从要放生的铜盆中抄起一条最大的鲤鱼，猫起身子躲过众人的抓捕逃了出去。这时，众人乱作一团，有个身着绿衣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物的中年贵妇大声怒骂着：“小棺材（小东西），伐要逃，侬逃不脱额！”她一边骂着，一边指挥身边的人去捉，没想到这乞丐年岁不大，脚下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几个垫步之下，人已飞身翻越到了河边酒楼的屋顶上，他俯视着气喘吁吁的众人，扬了扬手中的鱼，得意地笑了几声就准备逃走。
“嗖！”
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后，那小乞丐“哎吆”惨叫一声，跌倒顺着酒楼的房瓦摔了下来，一素袍男子腾空而起，拎住他后背缓缓落下，待落到地上，男子已是一手捉人，一手拿鱼，逮了个人赃并获。
<!--[if !supportLists]-->第一章 <!--[endif]-->庸碌无为高玉海
众人见形势逆转，乌泱泱一片涌了过来，她们把男子和小乞丐团团围在中间，为首的绿衣大妈也气喘吁吁地冲到最前面，脸色冷漠地道了声谢，“谢谢侬啊，现在这孩子和鱼就交还给我们吧。”说完，她便伸手去抓小乞丐。
男子把小乞丐挡在身后，他浓眉短发，一副干练的样子，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绿衣贵妇见自己说话掷地无声，感觉脸上挂不住，吩咐下人去拿钱。
面对递过来的大额银票，男子摇了摇头，“你也忒低看我了。”
绿衣贵妇见这人软硬不吃，脸上堆满了怒色，准备吩咐手下仆人去抢，却见男子不慌不忙地侧了侧身子，露出了挂在腰间的腰牌。
“八，八、八、八府巡按，高玉海高大人？”绿衣贵妇吓傻了，这下她的脸色跟她衣服变成一个颜色了。
“高玉海，就是那个破获玉韘迷案的神探。”众人叽叽喳喳。
“是啊是啊，还有马车密室杀人案、姑苏燕子坞浮尸案、安城贵胄聚众……”几个年轻贵妇一副八卦的样子，摆出一副迷妹神情。
“嘘……那个案子朝廷不让讨论！”
“对了对了，人家现在高升正一品了，咱见人得下跪才成。”这种贵妇平日里也是做惯了主子，真亲眼见了大人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众妇人听到有人说要下跪，又慌忙行礼，高玉海紧皱眉头，厉声咳嗽一下说道，“免了吧。”
绿衣贵妇看样子有些家势，虽然畏惧高玉海，但仍试探地问道：“敢问高大人，这小赤佬侬准备哪能办？”
高玉海微微一笑，“他心里另有苦衷，你们就饶他这次吧。”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莫不是这高大人跟小贼串通好了吗？若非如此，这高大人又怎知他有苦衷。
高玉海心知众人的想法，推小乞丐到众人面前，“你们看他的衣衫相貌，以他这一身轻功身法，若是惯偷，绝不至衣不蔽体、脚无寸履，更不至落魄得这副皮包骨模样。他虽然一副邋遢模样，人心还是善的。”
小乞丐被夸得一副害羞模样，虽然高玉海放开了他，但见其为自己说好话，也便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这鱼，是你为别人偷的吧。”高玉海笑着问小乞丐。
小乞丐听闻此言，有些激动地抽泣起来，“西湖街的俞姑娘，呜，她常施舍我饭食，现在她要产子，我听说这鱼能滋补，想着反正她们放生了也是被渔户捕到，就想到来偷……”
“一条鱼我们可以不追究。”绿衣贵妇咄咄逼人，“可你搅扰了众人的善行，还杀生了一条性命，这恶果你是逃不脱的吧。”
高玉海听闻此言，皱了皱眉，他缓缓扬起了手中的鱼，“这鱼是在我抓人时不小心用力过猛给抓死的，就算杀生，也该算在本官的头上。”
“这……”绿衣贵妇见高玉海脸色不悦，吓得不敢多说。
“另外，这鱼丧命今日，我看是似有定数，一条鱼命得以轮回，又滋补另两条性命也算尽了功用，古有佛陀割肉喂鹰，今有鲤鱼献身人腹，你让它有个好归宿，它谢你还不及呢。”高玉海搭眼望了望主事的大和尚，“小子妄言了，大师您看如何？”
大和尚阿弥陀佛一句，心想你是官我是民，你问我我敢不给你面子吗？忙满面笑意赞道，“施主有慧根，所言极是。”
高玉海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下小乞丐的肩旁，“现在你没事了，走，请你吃好吃的去。”
小乞丐一听还有吃的，也无师自通地拍起了马屁：“高，高巡按，你可真是有本事啊。”
“我？”高玉海用手指指着自己，哈哈大笑，“我不过是一个庸碌无为之辈罢了！”
他有后半句没敢说出口——若非如此，为何棘手的案件自己总是查到一半就被人顶替掉呢？还不是根基不深朝中无人吗？有没有本事？这玩意不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的事情吗？
第二章 线索在案发现场之外
角里镇，小江南酒楼，观景台边的雅间里，大桌子上摆着五色的菜品，葱烧海参、九转大肠、糖醋鲤鱼、油焖大虾……琳琅满目堆满了一桌，这江南的厨子一改自己擅长的菜品，竟做起鲁菜来了。
这小乞丐也不客气，津津有味地直接下手吃着，高玉海乐呵呵地看着他，突然吩咐了随从几句，那随从退了下去，不多时，端上一盘子酱菜来。
那酱菜腌得极为普通，与满桌的丰盛相比实在显得穷酸，谁知刚端上来那小乞丐竟然眼光一亮，特地用了筷子夹了一口急迫地送到嘴里，一边咂么着一边露出幸福的神情。
高玉海仔细端详着小乞丐，问道，“你是山东人氏？”
“回高大人，是。”小乞丐边吃边回应。
“你叫什么？”
“我吗？我贱名狗剩儿，大名叫梅甫，对了，高大人，您从哪里弄来的泰安腌菜啊，这东西在江南可不常见。”
“是啊是啊，确实不常见，毕竟是命案证物，你吃一口我就少一口。”高玉海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这下可把梅甫吓傻了，手指不自觉地向喉咙伸去，想要把吃下去的东西催吐出来。
高玉海见他神色恐惧，安慰道，“放心吧，我只说是证物，又没有说有毒，对了，你们山东可是贼多匪乱，出响马的地方啊。”
梅甫一听这话，爱乡之情爆棚，愤怒怼道，“也不全是吧，山东人忠厚能守边，边疆大吏大多是山东人，更何况正派四圣的何镇海不也是我们山东的吗？听说朝廷刚册封他领衔西行封妖之事呢！”
高玉海点点头，“你的话也没错，不过这何镇海不久前刚被人刺死，现在是秘查阶段，好巧不巧，他屋子里就放着你爱吃的这腌菜。”
梅甫愣了，“高，高大人，你不会是怀疑我吧，他那么高的修为，我一个讨饭的，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高玉海并不理会梅甫，自顾说着：“这何镇海前日带着弟子刚到苏州城，预定主持第二日的天下大比，因着大比限制，扬州气界被压在炼气境之下，何镇海有能力使不出，为防止歹人借机行凶，特意选定了最隐秘的湖心阁休息，这阁楼位居湖中，无船不可抵达，炼器境下又使不出御风之术，想来只有轻功极好之人才能避人耳目地前往。”
“我轻功是不错，可也达不到水上漂的境界啊……”梅甫涨红着脸争辩着，这命案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的眼线前几日从丐帮听闻，有个小乞丐捡了个宝器，能助长身上的功力，那个小乞丐怕不是你吧。”
梅甫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自己之前确实捡了个宝，还跟同伴炫耀来着，只是不久前就被人偷了，现在要是交不出来，那不是百口莫辩了？
高玉海见梅甫闭着嘴脸色煞白，继续说道，“我就在想，为什么命案现场会留下一袋腌菜，若是凶手留下来的那可太蠢了，若是何镇海带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想来这东西也不珍贵，若自己吃又不至于千里迢迢带到扬州又带到这湖心阁吧。想来想去把所有可能都一一排除掉，就只剩下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何镇海当晚密约了一个旧友，这人是他的同乡，又与他关系极好，所以带了这价值不高但满有心意的腌菜给他做礼物。只是这何镇海见熟人来了，放松戒备开了门，却还未来得及送出礼物便被一剑刺死当场。”
梅甫听高玉海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继续重申着，“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你若是他的旧友，怕是在娘胎里就要结识他了，我把你叫来，是想着这案子多半与你丢掉的宝器有关，想想看，这人本可乘船前往阁楼，却非要避人耳目施轻功前往，怕是早有祸心有计划为之，你回忆一下，最近接触的人中，有没有山东老乡？”
梅甫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半晌，“老乡是没有，不过有个轻功极好丰乳肥臀的姐姐叫诗尚，她来找过我一次，不过她不是山东，是河南的呀……”
高玉海一听姓诗，心里也咯噔一下，这世家大族的，案子不会查到一半又被易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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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1/12/9 21:49:05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