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四月,没有一滴雨。
风沙止息后的夜,又变得彻骨的冷。
马匹,钱粮,已所剩无几,五十人的小队,余不过半。
安七哥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停在了老军的身后,月光下,老军佝偻的影子覆在了沙地上。
他听见安七哥踩踏着砂砾发出的沙沙响,略微的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又继续沉默着去搬弄那些破烂的木栅栏。
一根木头他搬到东边,一会儿又搬到西边,一会儿觉得捆的不牢靠,还寻思着加一点什么。
在他寻思的当口,安七哥说:“老军,歇会吧。”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颓然的坐下来,靠着那临时马厩的木栅栏,
“总不能就这样啊,”他说,像是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他们的队伍,从三月初出发,到四月末。本该迎来的大夏使团没有看到,却在一路上遭遇了无数次侵袭,匈奴的铁骑,铁勒的沙匪,最后连自己都不辨东西,迷失在漫漫黄沙之中。
队长死了,队副死了,最后的队伍的首领成了安七哥。
队副一口接一口的往外喷着血,一只手紧紧抓住安七哥的肩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的一口血卡在喉咙里,断了气。
队副的临终遗命,让安七哥带起队伍,安七哥想起李长钧,但却没有一点的雀跃和激昂,那一刻,他的心又冷,又沉,像是漠北的夜晚,阴郁的天空。
漠北的天,总是在夜晚变得阴郁,那些密布的彤云,遮掉了星月的光,总以为会有一场雨盛大的降临,却突然会在某个时候又匆匆散去。
然而,终于还是没有雨,这成了队伍最致命的问题。
队伍已经缺水三天了。
老军的儿子带着两个人出去找水,也还没有回来。
老军一如既往的沉默,沉默着鼓捣那些临时的马厩和残破的军械,尽管每个营地也不过是稍事停留,短到几个时辰,长不到一两天,都是随走随弃。
可老军每到一地,他对这些事情的热忱和耐心,常常令人疑心,队伍要做长久的停留。
他这个习惯,在很早之前,安七哥就已经听说。只是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看得更真切,也更细微。
对于随走随弃的营地来说,那些临时的马厩和营房,是不是足够的好,其实都不重要。
“总不能就这样啊,”老军说。
“和我说说李长钧的故事吧,”安七哥在老军的旁边坐下来,似乎少年英雄的故事,会让人振奋一些。
没有战马,没有水,老弱病残的卫兵,甚至凑不足一支九人的小队。
可是他还是想再听听前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