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阴森冷清的北镇抚司外突然热闹起来,总有三五个士子模样的人鬼鬼祟祟在周边活动。
年轻的皇城使把数份谍报排在案牍上,手里的玉扳指盘了又盘,这是他少年老成的表现。最后联想到诏狱里关着的那位极紧要的人物,眼前豁然开朗:“这是在踩点。大鱼上钩了,有乱党要劫狱!”
皇城使一边着人通知五城兵马司的结义兄弟,一边备马紧急面圣。这位皇城司的主官是北界之难后凭祖荫擢升的权贵子弟,要接得住这场泼天富贵,就看能不能先人一步了。
皇城使还未及皇城,第一拨驰援京师的黑鹰卫人马已由暗道进入北镇抚司诏狱地牢。
“锦川一生惟谨慎。”被新帝盛赞的顾锦川已经纵横官 场数十载,不可能被毛头小子压一头,在各地州府肃清乱党的黑鹰卫三天前就已奉命暗中回防京师。
各方人马暗流涌动,大网渐成。
黑鹰卫全面收缩,北镇抚司里人满为患,吃穿用度开销大涨,厨房里叫苦不迭。顾锦川愁眉紧锁:“这群反贼也太能熬人了!”
埋伏在街头巷口的五城兵马司差役,还有蹲点的三法司捕快日子也不好过,如厕就是个大难题,不出几日,北镇抚司方圆数里臭气熏天。
好在这帮踩点的乱党反谍能力极弱,对各路人马露了马脚和熏天臭气不管不顾,成日在镇抚司门口的老乌桕树下嘀嘀咕咕,用之乎者也的暗语交流。
在猫在墙头观哨的黑鹰卫眼里,这拨踩点的乱党虽然假装士子,但行为诡异,不伦不类,对镇抚司地形勘测画图时不用纸墨,撕下袍角,啮指作书,如疯如癫,较一般江湖草莽之徒尤为剽悍。
有人传此乃番邦邪术,可以黑狗血破之。
这几个乱党着实胆大至极,作书完毕,不待同伙大举接应,便将布血符纷纷投向北镇抚司大门,又做指天引雷之诀。
“不好!乱党要作法破门了!”几个黑鹰卫搭箭欲射,却被掌旗喊停抓活的。在大奉朝各路人马面前,给自己长脸的机会黑鹰卫不能不要。
这次抓捕乱党异常顺利,在五城兵马司差役和三法司捕快拔刀正从四处涌来时,这五名踩点的乱党全被提进了镇抚司。
黑鹰卫的刑讯手段天下闻名。这几个乱党全身上下除了嘴硬,哪地方都不硬,一打就哀嚎,问来问去,都只回答是太学的士子,听说诏狱关着制造北界惨案的元凶,自愿过来为国骂贼。
好家伙!居然还想泼太学的脏水,那里可都是天子的门生。莫不是想说天子派人劫狱?可笑可笑!
几个掌旗商量了一番,得来硬的,没过一个时辰,弄死了四个。
一看啥消息都没问出来,不能让线索断了。剩下的一个眼瞅着奄奄一息,黑鹰卫忙着使出百般手段开始为之续命。
就在这时,太学的祭酒、司业、监丞领着一帮博士过来要人了。众人一核对样貌、姓名,这五位还真是太学的才俊,平时颇有清名。
神酉元年,有司抓捕乱党,黑鹰卫枉杀四名太学生。
新帝赵始暄颇为难堪,将黑鹰卫大统领顾锦川降爵三 级、罚奉一年。好在吏部尚书厉怀德长袖善舞,把为国骂贼的“神酉五君子”中的仅存那一位收为弟子,让考功司派详定官到镇抚司值守,一举平息了太学的愤怒。
掌管太学的一众官 员知道这五位太学生拳拳爱国之情可嘉,但是跑到诏狱前不告而骂实在不成体统。现在大错既成,掌管北镇抚司的黑鹰卫认错诚恳,抚恤颇为丰厚,又有厉尚书从中周旋,只有息事宁人。
如果意有难平,只能怪关在诏狱里的大反贼,害死北界关四万将士不说,还害了太学的四位青年才俊。
在太学自祭酒以下官 员宣教和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太学生前往诏狱骂贼成为大奉神酉年间一大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