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青放学后要去祖父家。
自从祖父与四叔分家之后,原本那套靠近客运码头的小院,就留给了四叔家。
唐菀青从小就是在那间破旧的小院里长大的。
虽说那是临海的位置。就算是在夏天最炎热的那几天,唐菀青也能静静坐在院子里,吹着海风带来的丝丝凉意,听着路边梧桐树上的知了声。
那时,父母、祖父母、三叔、四叔都还住在一起。
二叔是在客轮上工作的。只有当轮船靠岸那几天,才会来小院里住。
小院是航运公司分给祖父的住房。后来,唐菀青与父母一起搬去了自己的房子里。
那是一栋水泥楼房的二楼,是菀青父亲单位分配给他们家的。新家离小院并不远,每到夜里,唐菀青躺卧室里,还能听到轮船离开码头时候发出的汽笛声。
“呜——呜呜——”
每当这个声音响起,蜷在被窝里的唐菀青,便觉得特别安心。仿佛那一刻,她又回到了和祖父一起过的小院,她想着自己在院子里玩耍过的小木马,还有那埋在墙角、期待长出大树的栗子,还有那伫立在屋顶飞檐上的似乎随时会飞远的海鸟石雕……
这天,父亲告诉菀青,放学后接她去祖父的新房子玩。
“爷爷奶奶想你啦,你周末住阿爷家里,好不好?”
唐菀青点头称好。
祖父母的新房是航运公司新盖的一批小洋楼,为了照顾年纪大的退休干部,唐菀青的祖父被分到了一楼。
“一楼是最好的,不但有一间自行车房,还配个院子,得房面积多。”
建筑公司上班的三叔对祖父新分的房子羡慕不已。唐菀青和父亲到时,三叔正在帮老爷子砌灶台。
是的,祖父用不惯煤气灶,于是让三叔从工地弄了些红砖和灰泥回来,在厨房重新砌了个烧柴火的灶台。
“三叔,你砌灶台为什么还要去楼顶呀?”
几个叔叔里面,唐菀青最喜欢跟三叔说话,三叔很能干,会砌房子,做饭又特别好吃,关键是,三叔平时没她父亲那么严肃。
三叔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无奈地说:“要装根烟囱啊。”
唐菀青不解地问:“为什么我家灶梗间里没装烟囱?”
“哈,”三叔乐了,指着那口灶台说,“你家灶梗间不用这老古董,当然不用烟囱了。”
谁知这话让祖父听到了,老爷子刷地板起脸:“你们谁没吃过这口老古董做出的饭?煤气灶有土灶安全吗?煤气中毒的事……”
祖父正欲滔滔不绝讲述煤气的危害,从刚才起一直闭口不言的三婶忍不住插话道:“唐启蒙你怎么回事?阿爸要用土灶,你灶台也砌了,烟囱也竖了,活干了,人还得罪了,到底会不会说话?”
三叔没有反驳,只是挠着头对祖父说:“那我和蓓英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弄点柴火来。”
老爷子沉默不语。
三叔拉着三婶来到门外,见菀青一直送到门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捏了捏侄女胖乎乎小脸问:“都说小孩子是金口玉言,来帮阿叔看看,你婶婶肚子里的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唐菀青这才发现三婶的肚子鼓鼓的,像是里面塞了个枕头。
“小妹妹!”
唐菀青自从见过二叔家的女儿唐菀华,便一直心心念念要与这个堂妹玩耍,可二叔的家在上海,她无法常常见到菀华。所以,三叔那么问了,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便是小妹妹。
三婶这时拧过脸来,冲着唐菀青冷哼一声:“错!是小弟弟。”
“哎?”三叔瞪了三婶一眼,拉着她便要走。
三婶一边走一边甩开三叔的手,唐菀青只断断续续听着渐渐走远的三婶在说:“天福寺的人说过,我命中注定生儿子,你老唐家的香火……”
“哞——”这时,一阵牛叫声传来,唐菀青这才发现,原来祖父的新房子,就建在一片稻田边上。
出安写得挺稳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