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令人欣喜。
当迎春和梨花次第开放的时候,天气尚觉寒冷。杏花夹着细雨,稀稀疏疏落下,将草地铺得粉白。潮湿的气息包裹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挥一挥衣袖,便似有风云涌动。
樱花开的时候,便偶有放晴的时候。阳光穿透薄云,露水裹挟着青草的气息,颇有空山新雨后的欣喜。
当樱花锦簇的时候,天已大晴了。一双燕雀在屋顶住下,哺育叽叽喳喳的新生命。仰头而望,遍寻不到它们隐秘的踪迹,但在早晨推门而入的时候,总能耳闻它们的热闹。
再听穿林打叶声时,樱花已渐凋落。树上三五朵,树下一片片。于我而言,落英缤纷要更胜怒放,许是生了些烟雨任平生的哀愁。粉色花瓣中间或着丁香、鸢尾,还有若隐若现的青草绿。那份哀愁便生出翅膀,徘徊在花红柳绿间了。
为什么我爱落花?难道是习惯沉默低头,垂目观看这世界吗?
于是这哀愁便化作春泥,深埋入泥土里了。
地上嵌着一汪汪水坑,小小少年们踢踏着跳过水坑,激起一串串隐着笑意的责骂声。多年以后小小少年们长大成人,也许心底还留有这份美好的位置。
樱花落尽已不是早春。
天气渐炎热起来,繁盛的紫金花早樱花一步掉落了,玉兰要更早些。梁上的燕雀叫声茁壮起来,喷薄着鲜活的力气。此时已能听到小鸟儿整理羽翼的声音,他们挣扎着站立,挣扎着嬉戏,一如跳过水坑的小小少年。
过不得几日,世界突然姹紫嫣红起来,花坛里的碧冬茄已盛放许久,草地上的鸢尾花期也长。鸢尾出乎意料,不因外表高贵而娇弱,一场雨打凋零之后,逢着太阳,又健康起来,夏天到了。
谷雨过后,一切植物都显露出茁壮的生命力,再不似春在梨花寂寞枝,料峭春风吹酒醒的哀愁了。梁上的燕雀不知何时已悄没声息,我不觉中有些喜悦与惆怅夹杂的情绪升腾,喜的是生命成长,愁的是陪伴离去,再也听不到近在咫尺那稚嫩的欢叫了。
日子渐长起来,人也徘徊于情致满满与庸庸散散之间,晨起煮茶或咖啡,午间歪在书籍里享一份安宁。下午坐在落地窗前,纱帘遮住窗外的烦躁,乐声从琴弦淙淙流出,似乎这就是最美好的年华了。
天色渐晚,放下琴,走在暑热未消的大路上,树木不知不觉褪了稚嫩的颜色,葱葱起来。影影绰绰间,太阳慈祥起来,风也朗润起来,除了红与黑的颜色,世间一切自然的饱和度都在降低。渐渐地起了甜丝丝的风,此处是花香,别处就是果香,还有归家的香气。
归家的香气是酸甜苦辣咸的,在家里看外面的景色,清冷的星和孤寡的月都有了温度。天边一线还有些余亮,映照着云也多了层次。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团簇在一起,开合着,闪着光亮,反衬得夜更寂寂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