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晴,小阳春,寒流前短暂的回暖天气。
午后,润兴布店的店堂里渐渐沉寂下来,伙计忙着盘点、补货,准备下午的生意。
掌柜的安稳地坐在柜台前,啪啪地拨拉着算盘,翻着账本,不时地写上几笔,算帐。一边还时不时抬起眼睛瞟瞟忙碌的伙计,指点几句。
店铺院子后面的私宅,秋老掌柜半靠在躺椅上,呷着小嘴紫砂壶里的碧螺春,哼着小曲,闭目养神。
“年猪该杀了。今年闹猪瘟,提前点儿杀,别不知何时染上瘟,白忙乎一年,连根猪毛都捞不着!对了,明天就喊赵屠夫来家。”秋老掌柜盘算着预备年货。
“杀了整只都腊上,闹猪瘟的来年猪肉肯定要涨。腊起来慢慢吃,家里有肉,心里不慌。”秋老掌柜嘴角也翘起来了,微微点着头,对自己的主意颇为得意。
“砰”一声门响,三小子直愣愣闯进来,拿起八仙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
秋老掌柜的眉头锁了起来,这三小子什么时候能沉稳些,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你不照顾豆腐店,又跑回来做什么?”三小子在对面夏掌柜的豆腐店里做伙计,每天做豆腐、豆干、百叶,是一把好手。
“爹,你听说了吗?城南摆起擂台了!要比武,听说还要招亲!”
“怎么?你还要去招亲啊?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夏掌柜还不剥了你的皮?”秋老掌柜抬起眼皮斜睨了三小子一眼,哼了一声。
“我才不怕夏老头呢!不过,他闺女嘛,嘿嘿。。。”三小子撸着头皮,想起夏姑娘用筷子敲他脑门,一双俏眼瞟他的样子,顿时心里又麻又酥。
“什么夏老头,明年就是你老丈人了。这么大的人了,都要成家了,说话要有点分寸!行了行了,赶快回去照顾生意去!”秋老掌柜冲三小子摆摆手。
“嘿嘿,知道了。爹,你去不去看啊,我和小夏说好了要去的,小夏可着急了。要不,叫上大哥大嫂还有娘,带着小侄女,我们一大家子一起去,也有个照应,再把我姐和我姐夫都叫上。”
“再说吧,什么没见过的热闹!你们年轻人去看吧。走吧走吧,老夏头要喊人了。”
“知道咧!”话音未落,三小子已到了门外。
秋老掌柜摇摇头,快成亲的人了,还这么愣。
想当年,我可是华山顶上一棵松!
秋老掌柜眯起双眼,不由得回想起往昔来。
当年,那时,秋老掌柜比三小子还要小上几岁。
师兄们都喊他小秋。
“小秋,你这胳膊往哪儿摆呐?能拿得起剑嘛!”教小秋功夫的三师兄摇摇头。
“得,得,你还是去把帐本好好算算吧。”三师兄摇着头走了。
小秋恨自己的胳膊腿怎么就不听话呢!平时挺好用的,怎么一摆起招式来,就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了。看来自己真不是学功夫的料,无缘!
小秋垂头丧气地扒拉着算盘,心想,明天还要收租子去呢。
小秋进华山派快一年了,连师父的影都没见着一眼。只有个三师兄,教门派里的几个小兄弟一些拳脚功夫。再几个老人家,每天就打打杂,晒太阳,很是逍遥,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个什么人。
小秋识字,会算账,头脑活络,嘴也甜。三师兄就让他管帐,收山上农户的租子,华山毕竟是华山派的地盘。
江湖人士也要吃饭,出门也要盘缠,小秋就是给他们张罗饭钱的。
小秋想做大侠,就像师父岳不群那样,做五岳盟主。可惜,他太笨,唉。。。
传说中的师父,师娘,还有那个漂亮的小师姐,小秋统统没见过。据说他们正在江湖上栉风沐雨、挥斥方遒,上演一出腥风血雨的大戏。还有那个被赶出师门的大师兄,据说他做了魔教的上门女婿,好是精彩。再看看自己,看看这平淡无奇的华山顶,唉!
第二年,五岳联盟倒台,师父岳不群一家被魔教杀死,大师兄归隐,整个江湖重新洗牌。
萧条的华山派仍在苟延残喘,小秋却下山了。
小秋回到家乡的小城,做了布店的伙计,娶了布店掌柜的独生女,生儿育女,成了现在的秋老掌柜。
去年,有个号称金大侠的说书人,巡回说书到了小城,小城一时洛阳纸贵。
秋老掌柜跟黄牛党买了张高价票去听了一回,果然精彩,值得票价。
那天,金大侠说的正是华山派大师兄令狐冲,他一个与江湖无缘的外人怎知那么清楚呢?还是说,全是他编的?
其实大师兄也不过是个华山顶上的收租人。
秋老掌柜呷口碧螺春,哼起了小曲。
听风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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