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沈倾踏着月光,来到郊外的一座凉亭内,他扫视四周,随意寻了张石凳坐下,又随手从腰间掏出一把酒壶,往口里灌了几口。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那条石阶,略一思索,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低头轻闻了一下上面的香气,又小心翼翼地塞回怀中。
方巾中的字哪怕他早已刻在了心里,他却生怕记错,细细回顾那上面的每一个字:
七夕夜,来鸿亭,与君一见,莫忘!
落笔名为:思曲。
三日前,沈倾正在留溪小楼喝酒的时候,收到了这帕翠绿方巾。方巾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玉兰,兰花清馨,犹带女子身上特有的芬芳,沈倾仿佛又看到了那名有着一双清澈双眸淡定从容的女子。
正思索着,远处传来一阵悠悠的琴音,转瞬间,一名素衣女子飘然而至。
沈倾起身抱拳,脸上浮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琴姑娘,一别半载,近来可好!”思曲立在他面前,那把琴被她斜斜地抱着,恰巧遮住了她半张雪颜。
月光下,她的身影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沈倾却看到她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轻“嗯“了一声。
他听出了她并无不悦之色,心下有些欣喜,托起酒壶,朗声笑道:“琴姑娘,不妨放下你这把宝贝琴,咱们来好来喝上一杯再谈如何?”
思曲略一迟疑,坐了下来,琴却未曾离手。
再喜欢说话的人,遇上一个不爱开口的女子,只怕也聊不下去,沈倾盯着思曲,似乎与她较上了劲,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她。
思曲倒是淡定从容,眼睛也不眨一下,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沈倾先败下阵来,他颇为无趣的又为自己灌了口酒,嘟嚷着:“真不像女孩子,被一个大男人直勾勾瞧了半晌,竟不会害臊……”
思曲扬扬眉,恍若未闻,却是难得的开口了:“前日秦家庄秦轩大侠,被暗器刺中心脏当场毙命,这是凶手留下的凶器。”说着,她将一枚带血的匕首放在石桌之上。
沈倾敛了笑容,脸上浮现一丝沉重:“秦轩他!”五年前,他和思曲、秦轩第一次接受剑阁的命令,调查了一起江湖灭门惨案,当时他们三人联手将凶手柳君侠擒获,而这把匕首名为不留,是柳君侠的独门暗器。
思曲点头道:“不留,秦轩,这几样都指向柳君侠,剑阁怕是有人对我们不利,遣我来知会你,让你我防备着。”
沈倾沉思:“柳君侠当年早已在剑阁地牢中毙命,那有不留的莫不是他的后人?”
思曲摇头:“不知。”
“不过,琴姑娘你是如何寻到我的?”沈倾一脸好奇,他向来散漫,行踪不定。
思曲愣了下,很快恢复了素日模样,冷声道:“谁人不知你好酒,若想寻你,只管去酒楼寻就是了”。
“琴姑娘对沈某果然了解。”沈倾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
思曲盯着他,倒是习惯了他的变脸,轻哼一声,也不再言语。
二人沉默了半晌,倒是沈倾又忍不住了:“久不见你,你的琴音可是又大成了,迷惑的功力可是大涨?”
思曲雪颜一寒,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自然!”
被她目光一瞪,沈倾不由摸摸鼻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姑娘的武功为音律,她修习琴音,闻者无不在美妙琴音中,丧失神志,此武功极偏极诡,江湖人都称她为琴女,也称琴姑娘。
沈倾与她素日因剑阁之事,一起调查过很多江湖诡事,知她极其痛恨人家说她擅长迷惑人心的,自己偏偏是没话找话,撞到了刀子上来。
他心下暗自叫苦,想着好不容易见她一面,怎能呆着吹冷风。奇的是,哪怕二人相对无言,思曲竟也没有拂袖离去。
“铮”一道剑光突兀地闪过,直朝二人袭来,沈倾剑已出鞘,拔剑相抵,耳边立马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啊,师姐师姐!”思曲神色顿变,手指在琴弦上急拂,正巧抵消了沈倾那道剑光。
“师姐!”一名白衣少女手握双拳,闭眼立在亭外,一脸惊恐。
“清心,果然是你!”思曲皱眉。“这几日偷偷跟在我后面的是你吗?你方才为何出剑?”
清心脸上犹有惊色,她闪到思曲身后,扯着她的袖子,娇声道:“我……久闻沈大侠剑法出众,想试试看是如何了得。”
“这是?”沈倾见这少女不过二八年华,她巴掌大的小脸虽很是秀美,但是满脸病态,白色长袍难掩其柔弱身姿。
这样的女子只怕风一吹便倒了,可一副娇憨性子,让人见之可亲。
似是看出他所想,思曲歉道:“见笑,这是我师妹清心”。
沈倾一惊,不由敛了同情之色,重新打量起那少女来,江湖上传言,琴女师妹清心剑术十分高明,怎知,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柔弱少女。
“沈大哥,你剑法超群,我可是久仰至极呢。”清心从思曲身后探出头来,眉眼弯弯。
沈倾看了一眼一边略有些不自在的思曲,笑道:“你倒是嘴巴甜,只是你怎地唤我大哥。”
“啊,你与我家师姐是故交,叫你一声大哥不成吗?”清心一脸惊奇。
“成的成的,哈哈!”沈倾抚掌大笑。
“不过,沈大哥,你我第一次见,是不是该给我个见面礼啊?”清心笑眯眯道。
“哦,我身无长物,不知清心妹子想要什么呢?”
清心突然笑了,她手上不知何时已握了一柄匕首在手,那匕首此时正紧紧地抵在思曲的脖颈,笑意森森:“那当然是沈大哥的命呀,我可做梦都想要呢。”
“师妹,为什么……”思曲不敢置信,方才清心一直在她身后撒娇,她倒是从没想过,素日天真黏人的师妹突然会对她出手。
低头看到了她手中的匕首:不留。
“我的好师姐,难道你们忘了当年的柳君侠了吗?”清心笑眯眯地道。“谁让他是我哥哥呢。”
“剑阁收留的难道不是孤儿吗,你怎会是柳君侠的妹妹。”沈倾握紧了手中剑,紧张地盯着匕首不放。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哥哥为了我有一口饭吃,将我故意丢在剑阁门口而已。”清心淡淡道。
“沈大侠,你可真难找,如果不是我的好师姐,我还真找不到你呢。”清心浅浅地笑着,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动人的红晕。
“清心,你哥哥他当年作恶多端,残害数十条人命,你……”
“我知道,可谁让他是我哥哥呢!这些年我一直想寻姓沈的报仇,可他行踪不定,根本没人知道他在哪,幸好,谁不知道沈大侠倾心于师姐你啊!”
思曲抬眼看着沈倾,眉眼柔和了下来。
“那,秦轩是你杀的,不留也是你留的?”沈倾皱眉道。
“自然是的,不杀他,怎么让人把你们联系到一起呀。”清心咯咯笑道。
唉,清心耳边悠悠传来一声叹息,“师妹,果然是你!”清心只觉眼前一闪,思曲和沈倾正站在自己的前方,沈倾定位长剑正抵在自己的心口。
“啊,怎么会?”清心尖叫一声,她神色惊恐地看着面前二人。
“没什么,你中了我刚才的幻音而已。”方才清心那一剑的试探,来的凶猛,思曲那一击附上了十成功力,下意识弹得是她最精通的幻音曲中的一节。
清心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早知道是我?”
“出门前,剑阁掌门已经告知过我你的身世。”顿了顿,思曲脸上浮现复杂之色:“只是怀疑是你杀了秦轩,并不确认,所以,便派我联络沈倾引你出手……”
“故意引我上勾吗?”清心喃喃道。突然她把不留往地上一丢,冷声道:“剑阁果然不是好东西,一个个自诩正义之士,所作所为和那些杀人的有何区别,我哥哥他不就被剑阁杀死的吗。”
“不一样!”沈倾接过话:“我辈行事,无愧于心而已。”
思曲看着他,脸上突然浮起一丝浅笑:“是啊,无愧于心而已。
红椒@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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