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姊钧鉴:
自狼埔军训新开一期,你我便分道扬镳。你携一班年轻悍勇学员持佛手离去,卷起半天黄尘,似不曾留恋丝毫。想当年,我们共一班人马,与子同袍,从君于狩。一时引得万千红袖于五月楼头招摇漫舞。彼时吾辈皆年轻顽劣,网络里出入袖刃,长夜间诗酒过从,于风云中快意群杀,于流年里结社作赋,如此友道情深,不啻桃花三千尺矣。记忆中那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伤人亦自伤。你风流俊雅的模样羡煞多少公子少年。于今想来,尚觉快意得紧,真可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惜乎,而今暂别方数日,我便甚是想念姊姊了。
狼姊姊,你有所不知,自别后,虽说你率一班少年镇日狂歌,好生快活。吾等兄弟亦是喝酒诵诗摔杯酬唱。白月光下,虚设荆草当座,席地畅谈。我打趣草儿,这真真便是拿草儿垫座了。气得草儿狂发吐血表情,拿铁锤砸我家玻璃,吓得我夜夜胸口隐隐作痛,似有诗意欲迸发,要一吐为快。正自谈得兴起,那草儿忽又幽幽道,我们如此这般快活,徒留那小狼梅姐在外头踟蹰,委实心有戚戚,众人见此情形,心下恻然,唯见可离磕着瓜子,笑不可掬。
你道为何?原来姊姊在群里发来一监控视频,暗黑里,见一团黑物自底往上爬,到得桌面,肥硕身子活泼泼上窜下跳,一双精光小眼滴溜溜左看右瞧;一会类于人状双足立起,作竹林豪杰拔剑四顾;一会四足抓地摇首摆尾,似落弟秀才穷途捶胸。忽见那小兽拍桌而起,直扑桌面食物,敖呜一口拼着小命吞咽,打恭作揖,煞是可爱。原是姊姊家进了老鼠也。姊姊呀,你素日里自带魏晋古风,姊姊家的老鼠也不含糊,却也一身书卷,你瞅它吃饱喝足,又开始啃书,对着你家书桌执礼甚恭,直落下满地狼藉。
兄弟姊妹们看罢这视频,均乐不可支,浑不顾姊姊你一壁厢愁眉苦脸直抓头发,可怜那一头秀发最是经不得这般往死里抓挠,想来,必已所剩无几了罢。坊间传闻你已成秃狼,你我缘悭一面,却是无从追究一二。然则愚妹为你解忧之心却是天地可鉴。这不,原本作为你之友军要商讨如何作战大计,却班荆围坐,熬夜为捕你家之硕鼠献计献策,完全不顾刚刚酝酿好的惺惺相惜与离愁别恨。
那水小七最是性急,见鼠兄贼眉鼠眼,早按捺不住,献计曰可用夹鼠板诱捕,此法简单粗暴却也直接了当。缺点是鼠兄为狡猾兽类,虽则贪婪,却也未必上当。即便上当诱捕成功,亲眼见此兄台在夹板间痛苦挣扎血肉模糊彻夜呻吟,想来亦是信佛的姊姊所不忍。兰兰温良恭俭,性子慢,献计曰莫如便用粘鼠板如何?此法亦是诱捕之一,与鼠夹相较,只将鼠粘在板上动弹不得,免去皮肉之苦。小点听罢一边点头一边又摇头,好则好矣,然则那粘乎乎之物置于转角旮旯数日,一朝不慎踩中,不但老鼠粘不着,反粘得我等腿脚举步不得,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仔细想来,老鼠兄弟侵入姊姊家,与你狭路相逢,啃你糕饼,啮你书桌,明眼看来确乎作乱,然则事有两面。姊姊你想,猪年即逝,鼠年当临。目下与鼠兄不期邂逅,在愚妹看来,此为大吉啊。
姊姊有所不知,这鼠兄向有勤劳与团结之精神。倘有任务,必作精细布局:踩点、放风、作案、收尾……这般般事务分工明确毫不含糊,不亚于大企业大项目的操作流程。有人便亲眼见过老鼠搬蛋之事例:一只鼠特工探得蛋之所在,回家与老大商议,众所周知,这浑圆的鸡蛋想要囫囵带回家分享,并非易事。却是难不倒我们的鼠兄弟。只见一鼠仰躺于地,另两鼠将圆蛋滚至其肚皮上放妥,待其四爪抱牢,再分立前后,前者拉鼠尾,后者推鼠首,如此这般,竟完好无损将一窝蛋推回鼠巢大快朵颐。这般智商,可谓叹为观止矣。
如此勤勉伙伴登门拜访,岂非吉兆?
再者而言,你视频中的鼠兄作揖抱拳举手投足,处处透着古风,浑不似动漫里泼皮那般无状。在下观之却似谦谦君子。虽则未经你同意吃了些许糕食,却也是吃得斯文有加。都说街头老鼠人人喊打,在鼠兄看来,却也是打得莫明其妙。若你不冲它又喊又打,又岂会惹它失了君子之风而抱头鼠窜呢?
呜呼,做鼠难,做一只君子鼠更是难上加难。
姊姊,若你真想请鼠兄莫再打扰,愚妹尚有一条妙计。可选那最大最黄最美最可口之佛手供于案头,与鼠君促膝长谈,感恩相遇。鼠君是个明白鼠,见你如此虔诚,定然允诺。如此妙计,一般人我不恭奉,只因我与姊姊交好,敬请笑纳,不谢。
奉违闺范,倏尔逾时。
恭敬懿安。
愚妹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