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游戏
行驶着的马车里,将军有点未尽兴的失落,夫人则满面笑意的看着他。
“夫君,今天的晚宴我安排的还周全吧?这也算是你我离开大理之前为大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倒也算周全,只是你若早定下把柳儿送出的计划,也该跟我商量一下。”
“非也,一切都是妾身不得已而为之,虽是临时起意,为了夫君计划的周全和大唐的稳定也是不得不牺牲柳妹妹了。”
“何出此言?”
“夫君不是真以为一个宅子就能收买下这尊麒麟吧。”
“虽然不确信,但这府邸,没数万两银子是绝买不来的,他一乡野村夫,难道享受过如此奢华的生活吗?”
“是啊,一般我们邀买人心,首先就要让他有牵挂,比如送他几进几出的宅子,毕恭毕敬的仆人和年轻貌美的俏丫头,让他过上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让他的命有价值,这样他为我们打仗就不仅会卖命,更会惜命,会想办法赢,唉,只可惜这段思平并非普通人。”
“你如何看出来的?”
“这段思平见到夫君,纳头便拜,妾身观来,他上身放松,满脸笑意。”
“那不是很好?”
“但其双膝紧绷,这是无意识做出的,人是骗不了自己内心的,尽管这段思平人前告诫自己要缩骨,但金鳞又岂是池中之物,这王霸之气压得在面上,压不住心里,不服气就是不服气,没办法说服自己的。”
“他也要造反不成。”
“那有什么不好?现今段氏名号可是响彻大理。”
“住口,难道我要为大唐养个逆贼不成,早知如此,今日我就该埋伏好刀斧手。”
“夫君你即将西征大食,你走后的下任将官不出意外的话是国舅爷杨将军,你觉得以他的做派,能否如你一样压得住段思平?而段思平若不在了,就更糟糕,你觉得大理本土的臣民将士能否能服气这位外戚,那事情若是闹大,反叛变成了民族仇杀,对大唐的伤害岂不是更大?”
“这……”
“大唐自建国至今,南入交趾,北括漠北,东临蓬莱,西接咸海,如此大的版图、如此多的民族、宗教,需要时间来消化来建立互相认同,给大理一个自治的权限,让它慢慢适应汉文化的融入,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这等国家大事,你我做臣子的,又岂能为皇上做决定?”
“呵呵,以你我夫妻之间密语来说,现今的皇上也只有与杨皇妃赏花的闲情了吧,各路的节度使早有反意,先放出来一个大理,也算你我为大唐的日后的平叛节省点兵源。而且……就算以后大唐没了,只要大理能心向中原,早晚也必会回归。”
“可你也说这段思平非池中之物。”
“那又如何,夫君也非池中之物,不也事事都会问妾身的意思。”
“所以你要送柳儿给他,他身边留个汉人妻子,这的确是最妙的一招。”将军豁然开朗。
“难道你舍不得,也似段思平这般用情?那就要怪妾身自作主张了。”夫人捂嘴笑着。
“不不不。”将军慌了神,“府中侍妾虽多,在下心里却只有夫人一人。”
“愿如你所言吧。”夫人五味杂陈的看了他一眼。
“夫人如何知道他喜欢柳儿?”将军知道夫人读心术厉害,赶紧扯开话题。
“女人嘛,总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还有,夫君有注意到妾身设的问题陷阱吗?”
“什么?”
“我提到了塞外的镖局、江北的武馆和江南的道观,我故意说的很慢,在提到江南时候,段的眉毛轻轻抖了一下。”
“抖了吗?我怎么没看到。”
“嗯,幅度很微小,将军不似妾身自幼儿起就从深宅大院长大,事事都要看人脸色,自然察人观相没有这般仔细。”
“所以他是江南学的武功?”
“不错,也许招式有其自创之处,但用气之法是出自江南这八九不离十了,结合他说汉话带的口音以及现今江湖各大门派的实力,臣妾推测必出于松江府的铁扇寺。”
“铁扇寺是道观?”
“是,自先帝崇佛辱道后,就改叫铁扇寺了,道长知凡一直隐忍至今,江南一地,能教出段思平这一身用气之法的,也只有他了。”
“夫人果然见识广博,柳儿也是松江人氏,想来有些渊源。”
“这些臣妾知道的不多,我跟柳妹妹闲聊时,大致问过她的家世,她常去铁扇寺上香,道长知凡有个女儿跟她年纪和长相都相仿,两人姊妹相称,后来这位道长的女儿据说是病逝了,未知真假,这种故事妹妹并未多说,我也就不好多问了。”
“那他们早先接触过吗?”
夫人捂嘴笑了一下,“早先并不知道,但后面是有接触了,只是妾身说了,怕夫君不高兴。”
“那有什么,只管说吧。”
“夫君还记得我一定要他选出一个最漂亮的舞女吗?”
“他选出的舞女并不像柳儿。”
“确实如此,他在刻意回避我设的陷阱,这大概是他见过柳妹妹,怕自己心机暴露,再被夫君穿了小鞋。但说到底,他的本心还是绕不开,那个舞女的发型、头饰、手环却跟柳妹妹常打扮的样式颇多相似之处。”
“咳咳!”将军突然感到自己头上有点绿。
“呵呵呵,放心啦,妾身只是说他见过柳妹妹,而且心里大概是喜欢的,柳妹妹是否见过他,是否喜欢他,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妾身并未看出。”
“这也是你猜的?”
“哪里用猜,在下说到夫君要送柳姑娘给他时,他才真正第一次流露出感恩的神情。”
“不是跟送宅子时候一样,都是磕头吗?”
“哎呀,所以说你们男人啊,看事情不能看表面,他真正在感谢你跪下的时候,眼角的那一丝舒展和湿润,多真实。”
“就是说,他肯为了柳儿……”
“当然,爱江山更爱美人。”
“若真是如此,柳儿也算嫁人嫁得其所。”将军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叹了口气,把夫人搂在怀里。
夫人紧靠在将军胸口,把一只她在别院中无意间捡来的手绢塞入袖口中,那手绢上,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凝神聚气的练习着六脉神剑,而不远处,一颗柳树随风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