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芙蓉、奇花异草、苍松翠柏、瓜葛相连、蔓引株连、拔茅连茹、飘蓬断梗……”顾湘一边念着招式一边身随剑动,撩洗刺挂劈扫格压,将师父独创的六十三剑一一演示,剑光闪闪行如流水,隐隐中有嗤嗤破气之声。
草儿看着徒儿的剑招迭出却是一脸不满,渐渐面上挂出霜来。若在平时,草儿倒也不在意顾湘这样照瓜画瓢,把自己的呕血剑招耍成剑舞,可是这次堂上还坐着武术名家光头强师徒二人。
草儿终于忍耐不住,欺身钻入剑光,化指为剑搭在顾湘的宝剑上似抹带压摁住剑式,顺势而入,一把夺过宝剑扔在地上:“够了,别丢人现眼了!平时叫你多下功夫,你就是不听,现在把为师的脸都丢光了。就你这般舞法,遇见高手,便……”
顾湘从来没见师父这般怒气,只吓的梨花带雨呆在原地,她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招式都是按师父平时教的没有分毫差错。十五六岁的女子性情活泼,一边哭一边脑子里却在找原因,“难道是师父又遇到这几天不方便?才把气撒到我头上?是这样的吧,一定是这样啦!我就原谅你吧!”想到此,小脸上不由荡开一丝笑意。
顾湘脸上的变化被歌寻瞧在眼里,而草儿仍在恨铁不成钢数落徒弟不肯用心,终于忍不住“呵哦哦哦哦……”发出鹅叫般的笑声,捧着腹前俯后仰,立即招来草儿师徒杀人般的目光,特别是顾湘,要不是惧怕光头强这号大魔头,恨不得冲向歌寻在他身上扎出几个窟窿。
倒是光头强能识别眼色,扬手在歌寻脑门上劈了一巴掌,瞬间打歇徒弟的笑声,又踏步缓缓走下堂,在地上拾起一截枯枝,将顾湘刚才的招式一一重复,每一招凌厉狠辣,枯枝刺处带着风雷破空之声。演示完七招光头强才收身温言道:“湘儿,你师父是开宗立派的高人,她这套剑法堪称不世绝学,你当用心学习,不仅要学剑招,还要领悟神韵,将来要将它发扬光大,才不枉你师父的一番栽培。”转头又向草儿说道:“楚掌门莫要心急,湘儿只是年轻了些,火候未到,比老衲那傻徒儿却是高明不少,只待她在长大些,便可领悟你这绝学的独到之处!”
草儿见光头强给她师徒搭了台阶,脸上挂出微笑:“多谢大师谬赞!草儿生性淡泊,平时只爱侍弄些花草,无意争强好胜,这楚掌门可担不得,以后大师还是唤草儿便可。”这光头强三十年前是湘西巨盗,年轻时杀人无算,后一朝开悟立地入佛,自号明德和尚,江湖忌惮他杀心太盛,出手狠辣,暗地称之为“光头强”。
光头强笑道:“草儿天资聪颖,独创这套绝学,实乃武林之福,理当开枝散叶发扬光大……”听到光头强滔滔不绝,旁边的顾湘心下嘀咕:“这光头强虽然面相凶恶,吹起彩虹来倒是一把好手!”渐渐便把草儿训斥抛在脑后,不时吐个舌头挤眉弄眼,歌寻看着却不敢发笑,刚才光头强那一把巴掌将他扇得五迷六道,他深深怀疑,顾湘老说他是二傻子是脑门挨了光头强无数记铁巴掌的缘故。
可是草儿却把光头强的“肺腑之言”听到心坎里,开心道:“大师平时足不出户,今日难得到草儿这里做客,草儿这便亲自下厨,做些山里的粗茶淡饭招待一下。”转头吩咐顾湘:“将为师的剑法加练一百遍!”又掰手指数了数,“不,二百遍!少一遍不许吃饭。”
顾湘低头道:“徒儿知道了。”待草儿走进厨房,顾湘便吐了舌头做了个鬼脸,一个旱地拔葱越过墙头,边跑边自言自语道:“练你个鬼呀!你不给我吃的,我去团子姐那找饭吃!”
顾湘沿着山道奔向山下的大河,渡口附近便是团子的住处。这团子本是宫廷女医,归隐后住在此处的河畔,喜欢顾湘的伶俐活泼,二人情同姐妹。好巧不巧,此时团子却不在家中,灶膛内并无生火,顾湘便翻箱倒柜,自己翻寻果脯糕点,就着冷茶填肚子。
团子也是灵巧之人,厨艺不在草儿之下,她亲手制作的果脯糕点甚合小顾湘的口味。正当顾湘风卷残云吃到用自己的话说开心到飞起之际,院外传来一位男子声音:“请问有人在家吗?”顾湘透过窗帘,看到一位负箧书生模样的青年附着篱笆,垫直身子探头朝院内打望。
顾湘也不吭声,抱定看你要如何的心思等待男子推门做贼。男子唤了几声,见无人答应便掉头转去,颇让顾湘失望,又勾起她几分好奇,顾湘便蹑手蹑脚,远远跟着。
只见那男子来到团子开辟的渡口处徘徊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吊钱挂在系舟的木桩上,解开绳索,笨拙地爬上木舟,支起竹篙将它荡向对岸,手法颇为生疏。“好呀,竟然是偷船儿的小贼!”顾湘咬着唇儿窃喜:“这次我帮团子姐捉住偷他船儿的小贼,不知道她要如何感谢我?让她给做好吃的?还是让她给师父说情,我可以偷懒不练剑……”顾湘自幼便与草儿居在山上,平常与团子结伴,除了偶尔见光头强师徒和采药的山民,极少与外人相遇,遑论师父嘴中常说的高手,她习惯山中的自由自在,并无到江湖逐鹿的心思,所以草儿高明剑法,于她就是剑舞一样无甚用处。
就在顾湘出神之际,那男子驾舟已缓缓来到大河中间,只是水流湍急令他左右为难。顾湘躲在河柳后大喝:“嘿!有小贼偷船儿了!快来捉贼!”那男子吃了一吓,抬头张望,手中的竹篙便压在木舟下,被河水一荡便脱手了,他也顺势一个趔趄,扑通掉入河中,挣扎几下便不见人影。
顾湘探出头望向河面,见那男子迟迟没有在河面露出头,又嘀咕道:“不妙,不妙,把他淹死,这可如何交差?”脚尖一垫,便跃到河**,折身扑向男子坠河之处。这顾湘是与团子在河边呆惯了的,颇识水性,不一会就将男子捞出水面。
顾湘按照团子先前教的法子,将男子腹中的水排空,却见他毫无声息,便又捏住他的鼻子俯身渡气,这男子仍毫无知觉牙口紧闭。“这当如何是好?”顾湘心头有些着急,十五六岁的她虽然调皮活泼,却也心地纯良,不想自己的恶作剧害人一命,这时却没来由想起团子教的另一法子,于是出手连点男子上关、下关、地仓、大迎四穴,撬开男子牙关,俯身吐舌抵开男子的舌尖,再次缓缓渡气,却忘了把女儿家的第一次舌吻献于陌生男子。她只感觉男子舌尖冰凉,却颇为柔软,有些趣味,不由吐舌又男子口中搅了几下。就在此时,顾湘只觉舌尖剧痛,已被男子狠狠咬住,急得她连捶带打,才挣脱开来。
那男子满脸怒色,全身气得颤抖,爬起身指着顾湘骂道:“哪里来的丑女子?竟在青天白日下对我做这等丑事!真是不知羞耻,有辱斯文!”原来这男子是夔州士子温客行,跋山涉水欲赴京城参加来年春闱,因道路不熟误入才大山之中。
落水后,温客行本已失去知觉,亏得顾湘方才渡气将他救转回来,只是他觉着一个女子以口渡气颇为失礼便继续装晕,不想这女子竟然又对他口中吐出舌头,终于无法再忍。
温客行满腹经纶,引经据典一通乱骂,顾湘捂着腮帮却只听懂一句“丑女子”,只恨舌尖疼痛开不得言,只气得跳脚。“他竟然骂我是丑女子?呵呵,哈哈!真是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去你的吧!”她越想越气,抬起一脚,只见温客行化作一道弧线又跌入河中。
“小顾湘快住手!”团子正背着药箱从林间钻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