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临州,东街,李府。
赵止澜端坐于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纤细的腰肢笔直而僵硬,如白莲藕般的玉指此刻如脂染,将裙摆揉扯成一条一条,鲜红的血液沿着布皱滴答滴答,又穿过嫩黄色的裙里摆,在白色的鞋面上留下暗红一片。
窗外的微光透过窗纸,照映在鞋面上,那一片暗红似是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地,缓缓地,在白色鞋面上开出一朵彼岸花。那细细的花瓣,随着窗外的风一晃一晃,而后渐渐隐没。
窗外的微光?窗外漆黑一片,无雷无闪电,只有收不住势头的雨,哪里来的光?
沉静于惊恐中无法自拔的赵止澜,并未注意到桌上的烛光颜色变深了。她只是惊恐,惊恐于镜子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那张脸,她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她还记得那张脸的主人曾说过的每一句话,也记得那张脸的主人对她说:阿澜,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更记得好朋友手上的那把剑,在她的前腹穿过,从她的后背出来,还有那拔剑时无声的痛和鲜艳的红。
那时赵止澜的脊背和现在梳妆镜的人儿一样,因为用力,而僵直。
那时,赵止澜用尽最后的力气,对那人说:雪玉姐姐,一辈子的,好朋友。
眼前似乎寒光一闪,镜子里的人在流泪。一滴两滴,随着泪流得越来越多,镜子里的容颜也在变幻。一会是赵止澜一会是李雪玉,有时候她们各占半边脸。
胸口在发烫在发寒,烫得要命也冰得要命,赵止澜忍着惊恐低头看去,那是一块半黑半红看不出什么动物造型的玉配,此刻红的那边正在发红发亮,黑的那边正往外冒着寒气。面对死亡都能冷静自持的赵止澜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发出凄厉的惊叫。她现在开始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一开始镜子里的那张脸是李雪玉的,她以为她是借身还魂了,可就在刚刚她低头的时候,她不仅看到了那块诡异玉佩,还看到了玉佩旁边心口处的那块犹如牡丹花般的胎记。她看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那是她自娘胎里带出的胎记。
她终于忍不住了,她颤抖着用手去摸那块胎记,可她的手就像有意识避开一样,怎么也摸不到那块胎记。
雨后天晴,临州,东街,李府。
今日的李府闭门谢客,只悄悄开了角门,进去了一个道士一个和尚。
和尚和道士本就相遇不同坐,今日却一同进了李府,这可是相当稀奇的事了,有好事者重金向门房打听,才明白原来李府出大事了。
不到一会,临州府都在传李府大小姐在昨夜死了。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临州城,更令人震惊的是,据说这李大小姐是自己把自己的心给掏了,还把近身伺候的丫鬟给吓死了两个。
外面的传言如同雄鹰展示,一阵风过闹得人心惶惶,李府门前也聚集了好些胆大的好事者想要一探究竟。
李府内,李老爷领着道士和和尚两人进入李大小姐的闺房。开了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带着森森寒气扑面而来,道士和和尚两人眼疾手快一人一只手拉住即将迈入房间的李老爷,同时一手丢出了黄符和佛珠,道士的黄符在空中嗞一声燃了起来,佛珠也碎了一粒。
“好厉害的邪祟。”道士和和尚心中暗惊,相视一眼,都开始提高警惕。
“这,这是?”李老爷在一旁吓得舌头打了个结。
“阿弥陀佛,李老爷,我们怀疑令嫒是被邪祟所害。”和尚开口解释,并递给李老爷一串佛珠,“接下来可能有些凶险,未免误伤,还望李老爷将人都请到十米以外。”
和尚是临州白龙寺有名的得道高僧,李老爷听其如此说,并未疑他,吩咐旁边的管事将人都带到了前院。
地上年轻女子的尸体直直地躺在地上,右手上的那颗心脏和胸口处的窟窿很是显眼,胸口的窟窿经过了一夜还在流着血,血液将衣服染成了红色,只有裙摆处的一小块衣角还能看出原来的颜色。
道士和和尚看着尸体,眉越皱越紧,按理,此时的尸体应该是呈痛苦的姿势,哪怕不是扭曲,也应该是蜷缩,但诡异的是,这尸体竟然如笔直躺在地上,脸上还挂着安详的微笑,就如同一个正常人入睡正在做着美梦一般。
突然,寒光一闪,地上的尸体直直飞起,携着阴森凄厉的鬼气向两人的袭去。也就是在这时,两人才注意到刚刚被藏在衣服里面的玉佩。
“不好,是龙棺玉。”道士惊喊出声。
“龙棺玉不是在京城金阙寺镇着吗?怎么会跑到临州府来了?”和尚大惊,意识到这是出大事了。
“看来有人故意让那东西逃了。”道士沉声,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抓住哪块玉。”和尚对道士说道。
话音刚落,那女尸突然倒地,女尸脖子上的玉佩在此时化作一阵风,啪一声穿墙而去,再也寻不到踪影。
“这龙棺玉已经有了灵识,这次跑了恐怕还会到别处祸害人,这里已无碍,得赶紧回去通知各地。”
回去之前,两人从李老爷那没有知道这龙棺玉何时在李雪玉身上的,但从李老爷那便了解到,李雪玉和赵止澜都是京城金阙寺了能法师的外门弟子。
和尚想了许久都没能想起来这了能法师是谁,更不知道和尚还能收女弟子。但这已经够了,这已经能够证明,京城金阙寺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