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燕双飞
昨夜,你顺手从晏老爷子的故纸堆里捧出双飞的燕儿给我,你说,这便是微雨燕双飞了。刹时,一抹飞红点燃脸颊,我羞赧无语,心里却是激荡难平。
早春的时候,随父去乡间访亲,久居城市,初来乍到,乡间和平宁静,碧树绿草,春阳如丝。样样都让人新奇。有一件新奇,却不是寻常人家可见的。
回廊上,一只燕子窝高高地筑在门楣上。于门楣偏右位置。一只燕子从远处的天空直线归来,如晚归的主人般准确无误,将食物给窝里的孩子们。乍见之下,我雀跃如稚子,仰着脖子,屏着呼吸,生怕我的喘息惊拢这幸福的晚餐时间。
这是从古诗集里掉出的王谢堂前燕么?原来他们等了许久等在这里与我相遇。于千山万水之外,选择来这里衔泥,为我织补残破许久的春天。
早春的天空,微雨濛濛,乡间的夜晚总是来得比城市早些。主人和狗都回得家来。带着一身的泥水跨过家门。总有几次是恰恰好的,一二滴燕泥从梁间翩然而落,或于发间,或于肩头。主人也不介怀,顺手一拂了事。倒是落于小狗鼻尖的那滴好生让它着恼,抬头好一番吠骂,惊得梁间人家蹦跳啁啾了好一会,似在评价谁的品性温良一些让人欢喜。
我已经被这一幕惹得哈哈大笑,哪还管得起身的时候,怀里的书哗啦落地?那狗白了我一眼,恨恨着追随主人进屋,似乎怪我不站它那边。我当然不站你这一边,此时,我可是燕子人家的贵客。
只是,这梁间太高,我倒是不好登门入室。唯有远远地站在晏老爷子的落花中,独自与双飞的它们遥遥相对,谛听它们低低的絮语,孤独着我的孤独。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初见的美好总是如此难以忘怀。那个叫小苹的女子终是流落于诗人的记忆云烟,纵是两层心字又如何呢?心心相印也抵不过人世无常、欢娱难再来得刻骨。燕尾如剪,剪不断惆怅与离恨。
对不起,你看,你让微雨中的双飞燕剪却我心头的些许尘意,而我,却由不得想起它的前半句:落花人独立。
《心经》云“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一切随缘,一生随缘,方得自在。”你总也与我说水到渠成这四字。我不语,心里却有不曾不能不愿出口让你难过的千万般不舍与纠缠。
幸好你说,你全都知道,你统统都晓得。
幸好有你。
幸好。
回到家,忽觉孤寂。对于我这类十年来只听外文歌的傻X,今天特意听《似是故人来》。相见时那点欢愉,离别时那点轻忧,堆在眼底时,都可以归为惆怅。哎。
记得“曾照彩云归”,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