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北风凉（外3）

●北风凉

今夜吹北风，天空舒朗

不适合抒情。

我们散坐。三杯两盏

尚不识人间孤凉。

摊开一块简约画布

待风吹干斑斓，青涩的细节铺满来路。

我们说很少的话，一遍遍重复

从那些只有彼此才懂的笑话里

偶尔走出一两个失散的人

给冰冷的怀里添一把柴。

回到雨水丰沛的日子

回到鲜衣怒马的江湖

回到激烈或是悲悯的对峙

化一团火一块冰一把寒凉的剑

那个登临华峰的人，总是捧着一半的诗篇

久久不肯谢幕。

打开所有迷途的语境

交出闪电，乌云，和兵临城下的决绝

我们开始喝更多的酒。

怀里江河滚烫，一杯月光被撞翻

越来越多的动词失语

它们掳走欢笑和泪水，遍寻阳关

也找不到一个故人。

灯火一盏一盏

隐于夜色。

风霜一截一截

愈发清瘦。

我们忽略年轮，忽略姓氏，咽下

被风呛出的凉

路过少年错过的桥头。

再给空虚的杯盏斟满月光吧

疾风如火，那个回转身的人

仍揣着不合时宜的清醒，这么多年

迟迟不肯交出一句道别。

●今夜，许你一盏烛火，三两星光

今夜需要有酒的温度，北风尚凉

山水隔着一纸思念的余温。

我铺纸泼墨，动用所有想象

那些呼之欲出的情节

统统退回暮春的潮水里。说与不说

都是一声叹息。

是该换一些温暖的句子了。

桃花抽出旖旎身段，开出一朵火焰。

你放弃潮汐的犹豫不决

在一场宿醉里，捡拾一切重逢的

可能。可我们不喜岁月静好的模样

所有美好的人

都留在记忆里。他们善饮

独独清醒。他们在暗夜里行走

用清瘦的背影

点燃一盏烛火，三两星光。

陈旧的喧嚣被挂在枝头

热烈过，也和融冰的气温

一样清冷着。每当这个时候

我就想用一些合体的形容词

让所有理想主义的骨骼

不只有清奇。

他依旧停留于一潭水的静默

看我从中取出冷冷的火，用草木

代替季节的语言

一路从繁盛走到荒芜。

我终究不能徒步丈量

有关五月和五月的第四个黄昏。

秘而不宣的故事被春天滋养

开出一朵朵醇厚的传说。

我留在传说里，想象岁月静好的模样

梨花落罢仍有雪花挂满枝头

这棵被时光铭记的树芬芳了我的来路。

它说你们要走就走吧

八千里风霜如旧

我一直留在这里，为你守住

一盏烛火，三两星光。

●你的江湖

这一刻，且安静下来，用长久的别离

以狼的面目出行。

比烈日更灼烫的，是

八月。江河奔流不息，美人纵马疾驰

我要扔掉长鞭和猎猎风声，掠一把枝头鹅黄

别在你发梢。

山长水远。风声和鸟鸣远走高飞

这一刻，只有狼踽踽独行。

秋阳高烧不退，湿草地舞者凌乱。

而时间从未重叠

我立在山脚下，任风削凿

成一截灰白石柱。

●一棵开花的树

最初醒来的，不只一二阵风语

菖蒲长途跋涉，先于百草先于冰雪之甜。

我收拾一院子的霜

用细枝末节挑亮灯火

看一匹快马驮着黑暗疾驰。

必须有一些小欢喜

抵御脱口而出的荒芜。

画中人携一曲阳关三叠，醉抱楼兰

江山随手一指，成败与卿何干？

我只要你前世无忧，今生的隐语

统统种进一棵树

止于虚妄的抚摸，春天的野火。

别再想五百年后的事了

内心繁茂的人，只要手捧雨水

就可年年返青。

●我想我是丢失了什么

梳理眉间突起的山峰
梳理那些年
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怀里揣着奔跑的小兽。
梳理山那边滚滚而殇的云，梳理
被风纠结的落叶
扫去谁的无所适从。

我想我是丢失了什么
一场哽在喉咙里，不吐不快的真相
一声散在寒风里，多年未碰触的冬衣。

走也罢，留也罢，不过一个笑容的距离
我们松开桎梏的因果
还一句世俗一句朴素。等天亮起来时
解开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