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从事过文字工作,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文字。觉得文字那么喜欢炫,那么话痨,那么无余韵。曾经和一个并不喜欢的做音乐的人说起过音乐,居然在一点上达成一致:有声音出时,自就先低了一格。
其实生活着并没有这么哲学或矫情。只是实在是一个喜欢空想着的人,所以常常把大把时间都用在不着边际的空幻发散的想象中去了。很喜欢雕塑品,也是这个原因。有一年,看到一个词:the world within world,居然就很喜欢,而且是非常喜欢。因为它不仅仅让自己的余思发散到立体的另一方面,看不清的那一方面去了,而且促使自己思维的线忽然兜转了一下,好像平静的湖面下突然陷下了一个无底的深洞。
遇过两个文字写得让自己很喜欢的人。一个写诗,一个写散文。写诗的那一位能够写出一只猫在屋顶抛星星词来,而且能将鲜花荆棘与白骨并列,却毫不违和。写散文的那位呢,则喜欢写一席清凉自舞的湖景。那种基调很像我小学三年级在语文老师家电视里看的《天鹅湖》。我看不懂那些动作,也听不懂那些声音,但是我看懂了它的美,我相信。同时,我也相信,有很多美是不一样,却又一脉相承的。有一年,在大病之后的夜里,迷迷幻幻地,走在一行行,一列列,也是一排排,一幢幢的数字下面,黑暗的世界是那样迷顿而闪耀。这里没有饿,没有累,也没有什么要自己承担。能很轻快地走着,飞快地跑着,同时又很明白,真实而俗世的自己还在床上昏睡着。想了很久很久,要不要走出去呢?直到很久,才决定打开一个此刻头顶的井盖上的数字,如果是XX,那就把昏睡的那位弄醒,如果不是,那就永远也不要醒了。
幻觉的世界就是这样。觉得好像从垂死的世界就这么醒来,两魂归一,却同时若有所失。而现实的世界里,那两个人,一个奔向了生活,另一个沉迷入影像的世界。奔向生活的人,是写不出新的诗的,我明白,却并不惋惜。那个沉迷影像的人,也像我常常那样,一天天变得焦弱而易变。看得见她相片里的花儿会开得盛,一会儿开得红,绽得粉,一会儿又能变得成粉成蓝、化成水银般沉重透亮。曾经也这般执迷过一种东西,当作生命中的一种追求。是的,有什么样的心境,就有什么样的风景。要有不一样的风景,自得把自己浸入不一样的境地之中。所以才有人会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心动了。真的看到这一点,往往也是入歧途已深的人了。看看风动不好吗?看看幡动不好吗?看得到心动的人,怕是也就难以回头了。
曾经想提醒她,但是怕人家反问一句 “你觉得我应当怎样?”
时光太长,要怎样呢?能怎样呢?
时光啊,好像爬满松萝的老墙。有一天,我看见满地落叶,仍青青的莲叶,和余辉之下的家乡的河,远远的烟气笼罩着那个叫家的城市,心里有一种很凉的悲伤。所有叫家的地方,都会是曾经。正好遇见一个说无家可归老年人的视频,看到那些无家的老人抓着曾经的家附近栏杆不肯松开枯干的瘦手,或者仅仅带着曾经的家人的相片或骨灰无处可去,真是有些不知何味。
时间过去,我们都老了。除了遗忘彼此,我们又能怎样呢?
除了彼此遗忘,还有一捧黄土在等着你我。
所有关系,不过是相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