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一切有光的物体,太阳、月亮、星星,微小的萤火虫,甚至是透明的玻璃。当然,你不要告诉我,月亮本身是不发光的,你不要破坏我幼小的心灵对光的盲目的向往。
我出生在一个光源吝惜的大山里,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山打工,我被留在外公外婆身边,就是现在大家所称的“留守儿童”。
那些山对我来说很高,是难以翻越的那种高。刚读到《愚公移山》的那段时间,每到夜晚,我就站在窗口,对着月亮,祈祷能得到上苍的眷顾,能有愚公的神力,把那些挡了光的山移走。可是后来我知道了,愚公靠的不是神力是毅力,我心底童话一般的小火苗就像桌子上的煤油灯一样,蹭蹭地窜了几下,它们似懂非懂,和我一样。
我们山里的孩子上学要翻越好几座山,到山外的镇子上去读书。每天天没亮就爬起来,揣上一整天的干粮和水,等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肚子是瘪的,脚底常常磨出了泡。
那时觉得隔壁家的小姐姐是最幸福的孩子,她不用起早贪黑,不用顶风冒雨,更不用大冬天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顶着刀子一样的风雪走山路去上学。
小姐姐有腿疾,走平路都费劲,别说走山路。她到了上学的适龄阶段时,每一周有一天,镇上的老师会到家里辅导她。她很聪明学的很快,学到的大部分知识都给了我。
我羡慕小姐姐,小姐姐也羡慕我。
她说我披星戴月而归,身上有好闻的光的味道。
这让我对星月有了很深的感情,它们为我驱逐黑暗,也为小姐姐带来欣喜和憧憬。
不用上学的日子,我就是小姐姐的双腿,背着她爬小山,甚至想过一起爬树。但最终,是我们一起在树下乘凉,吃着我爬到树顶摘下的果子。
小姐姐和大多数的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有讲不尽的童话故事。我们在有月光的夜晚跑到草地上,躺着数天上的星星,她给我讲那些神奇的美妙的童话故事。飞天,神马,玉兔,所有美好的生灵都是闪着微光的,因为它们就住在遥远的星月宫殿。每到天清气朗的夜晚,它们就从那里飞下来,飞越一座座山岭,飞到我们头顶上,在黝黑的夜里洒下一片片光明。它们就是光,为走夜路的人们照亮前路。
等到星月都困倦了安静了的时候,我就背着小姐姐,小姐姐背着小箩筐,载着沾满夜露的果子和一箩筐的星月。
我对小姐姐说:你看,这回,你也是披星戴月了。你的身上,也有好闻的光的味道。
镇上的老师只断断续续来过小姐姐家半年,后来就给了她一套学习书籍,让她在家自学。我经常到小姐姐家里写作业,吃着她妈妈做的香气十足的烤饼子和玉米糊糊粥,她会问我一些数学和语文不懂的知识。再后来,她就不学数学了,每天写日记,看书,但她还是会给我讲童话故事,她讲的越来越好,我听得越来越入迷。
要上初中的时候,父母把我从大山里接出来,他们要把我带在身边,让我接受城里更好的教育。
临走的时候,我去看小姐姐。她送我一个自己编织的小箩筐摆件。她说:里面盛着家乡的星月,你带着它,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害怕黑暗。
我离开家乡很多年了。偶尔,我会走进大山,看望我的外公外婆,看望会编织星月的小姐姐。
离开的时候,就带着她送我的小箩筐和一箩筐的星月。
这么多年了,无论我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亮堂堂的一片,仿佛家乡的星月一直陪伴着我,那片纯净的天空纯净的情怀,也一直陪伴着我。
2024年6月30日
提到“童话”一词,我就有一种去听童话故事的感觉,似乎讲童话和做童话的梦,就是女孩子的专利,从白马王子灰姑娘,到叶罗丽的娃娃屋;
提到“童话”,也就有人或调侃或悲戚地说一句: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但直到现在,我都愿意相信,童话里的故事不是骗人的。